第一百零六节 因欲受挟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1      字数:5484
  单寻欢的话一出,单济便愣在了榻上。

  他低垂着眼,似是在心中暗思着。

  片刻后,只见他紧了紧在锦被上的手,继而再次抬头看向单寻欢,“单…单寻欢,你莫要猖狂,别忘了咱们单家可是有家法的。”

  “你一天姓单,单家的家法就能治你个不尊不孝之罪。”

  起先,单济还有些底虚,并不敢大喊出声。

  可在他说出“家法”时,见不远处的单寻欢面色有变,自以为是抓到了单寻欢的软肋,便将声音逐渐放大。

  “六叔说笑了。”单寻欢的视线,原本放在虚处,可待她说罢,稍顿了顿,便又抬眼扫向了单济。

  那视线在单济的身上留了许久,直到看得单济有些心虚胆寒之际,单寻欢的薄唇才轻启,“本座应是连王法都不怕了,还怕家法?”

  “不若你问问,那府中有谁能管得住本座?”

  “是蒋老太君?是单太尉?还是六叔你?”

  单寻欢的声音寒凉,语气让人惊栗,单济只觉,只要单寻欢愿意,他下一秒便会交代在此处。

  单济此时脑中虽是一片空白,可人在临危之际,自是要自寻活路。

  他努力地回忆着单寻欢所说的每一句话,又努力地思考了应对之话。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旋即再次抬首看向了单寻欢,“你…。你别忘了还有你祖母。”

  单寻欢闻言,眉头不觉间皱了皱。面色虽沉,可心下却在暗思,若年氏知道此事,定也不会作管。

  因为单寻欢知道,对于蒋氏一脉的厌恶与恨,年氏不会比她少多少。

  想至此,单寻欢不禁有些讥讽,她引着寒凉的视线,再一次掠过单济,说道:“本座劝六叔你,有空还是多管管你自己的事。”

  “想想如何向朱大人解释。”

  “想想十二妹,何日入宫。”

  似是为了单济将话听得清楚些,单寻欢说得,比往日要慢了许多。

  可亦是这份慢,让人听尽了她话中的漫不经心。

  如此,便更让单济感到胆颤,因为单寻欢的语气,太过缥缈,他根本听不出她话中的喜怒。

  而且,单寻欢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字,无不在诛着他的心。尤其是那句如何向朱大人解释。

  单济转首看了看正缩在他身后的靡夫人。他终是有些懊恼,初见之时为何没有抵挡住这个女子的诱惑,若抵挡住了,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便在他心下作悔之时,单寻欢的另一句话,亦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你…单寻欢,你是故意的。”单济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想清了单寻欢的真实目的,辅一想清,便疑声问道。

  单寻欢见单济终于想透,不禁冷哼了一声,道:“三日之期已到。”

  单济闻言,双眸转起,却在片刻后,忽而大喊道:“单寻欢,我告诉你,不可能,别说我不让芳菲入宫了,便是老太君都不让她入。”

  “那是之前。”单寻欢微扬了扬下颌,继而又在看向单济时,刻意扫了缩在单济身后的靡夫人一眼,随后问道:“现在呢?”

  “你…。”单济一滞,他虽是个胸无城府的好色之徒,可此时若不懂单寻欢所问,那他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本座如何?”单寻欢见单济面色青红一片,不由挑眉问道。

  不过她虽在问,却并不等单济的答话,而是率先说道:“你自是知道,若今日之事弄得天下皆知,你会有如何‘善果’。”

  单寻欢说至此,稍顿了顿,又道:“本座觉着,朱大人会为两位准备好上好的猪笼的。”

  “自然,若朱大人不愿浪费钱财。”单寻欢说着,向后靠了靠身子,继而大声道:“本座会亲自为你们准备好的。”

  单寻欢的话一出,还不待单济开口,便先听到了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声。

  放眼看去,只见原本缩在单济身后的靡夫人,此时正用手拽着单济的手,摇着头道:“不…不…他要你答应他什么,你快答应他啊,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荣华未享,我不想死啊,你快答应他啊。”

  单济被单寻欢捉奸在床,本就心中烦闷,又加上被单寻欢威胁,心中更是不快。

  而如今,连靡夫人都在逼着他,他心中的火终是被点了起来。

  他将手臂一甩,便将靡夫人甩在了榻上。

  继而怒视着糜夫人,低吼道:“你懂什么?”

  靡夫人见往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情人突然变了模样,不禁有些怔愣。

  手再次攀上了单济的手臂,质问道:“你…你吼我。”

  “你竟敢吼本夫人。”说着,靡夫人便要扬手去打单济。

  可身为女子的靡夫人,又怎能敌得过单济。

  手刚扬起,便被单济拦了下来,攥在了手中。

  他怒瞪着眼,咬牙骂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烂货?”

  “若不是你能让爷舒服,满足,爷看都不会看你一眼。”说着,便又是一甩,这次将靡夫人直接甩在了榻上,竟是久久未能起身。

  单济见状,冷哼一声,继而再次转首看下单寻欢。面上,他虽是将视线放在了单寻欢的身上,可思绪却飘向了他处。

  室内突然便静了下来,单寻欢亦不急,坐在矮凳上,等着单济。

  只见片刻后,单济的面上突然浮现了一抹笑意,继而挺了挺身,得意地问道:“单寻欢,你说你捉奸在床,你有证据吗?今日不过是你一人看到,所以…。”

  他顿了顿,又道:“你且去说啊,世人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说谎?”

  单济的无赖,单寻欢早已预料在内,此时见他终是将无赖用上,立时侧目瞥了正在得意的单济一眼,继而勾了勾唇,答道:“你在京城中的名声如何,应是不用本座多说。”

  “何况。”单寻欢微扬了扬下颌,定定地看向单济,说道:“不若六叔你来告诉本座。”

  “你的名下,为何有数亩良田?”

  单寻欢问罢,稍作停,继而将留在单济身上的视线移开,似沉思,似冥想。

  少顷,又听单寻欢道:“本座记得,按单家规矩,你不过只得了三亩。”

  “可据本座所知,六叔的名下,可不止这三亩。”

  “你…。”单济又是一滞,只因单寻欢口中所说的话,他越听便越心惊。

  还不待他作出反应,又听单寻欢点头说道:“偷奸不算罪。”

  “那么侵地呢?”单寻欢的疑问来得太过突然,而随着疑问来的,还有单寻欢足以杀人的眼神。

  单济不禁一顿,身子竟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

  他的面上,突然显得有些慌张,连垂下的眼眸亦有些飘忽。

  不知过了多久,单济才将头抬起。

  只见他将手臂抬起,伸手直指不远处的单寻欢,大声道:“你胡说,单寻欢你含血喷人。”

  单寻欢见单济虽已失了阵脚,却仍自作冷静,心中不禁生出嘲讽。

  “可要让本座找人与你对峙?”单寻欢挑眉,问道。

  只是还不等单济出声,一直随在身侧的申不淮,拱手上前禀报道:“回九爷,何需您找人前来对峙,属下这里有他地契的副书。”

  说着,便从身后的一个墨龙卫手中接过了几张纸笺,递到单寻欢面前。

  单寻欢并未伸手接过,仅是抬眼,在那几张纸笺上扫了一眼,复又问道:“六叔,你道如何?”

  原有些慌乱失了神的单济辅一听单寻欢出声,身子便是一跳。

  待看见申不淮手中拿着的所谓的地契副书,不禁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单寻欢看着单济一副自欺欺人的样子,声音又冷了几分。

  她直了直身子,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我空镜司自是寻得到。”

  说罢,她勾了勾唇角,厉声说道:“所以,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单寻欢的话音一落,单济在榻上的身子亦是一歪,竟有泄气之相。

  单寻欢见状,饶有兴致地看想了他,等着他的答复。

  原以为单济仍要奋起抗战,却不想他突然皱着眉头,看向了单寻欢,继而又苦笑着问道:“小四,你真要对我赶尽杀绝?”

  单寻欢抬眼,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你知道本座要的是什么?”

  “可是。可是即使是我同意了,老太君也不会同意。”

  “她?”单寻欢被单济一提,突然想起了单府中,那个表面光鲜,实则满腹心计的蒋氏。她的眼眸不由深了深,继而沉声道:“她会同意的。”

  “你…”单济看向单寻欢,眉头已然结成了死结。

  到此时,单济才知,其实单寻欢早在提议那日,便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倒是自己竟因低估了单寻欢,从而赔了夫人又了折兵,竟被揭了老底。

  他心中虽不甘,可是看看申不淮手中拿着的那几张纸笺,不由便不敢再放肆。

  单济沉思了许久,继而身子颓然落下,叹了口气,终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且问你一句。”

  “你为何执意要让芳菲入宫?”

  单寻欢闻言,冷哼一声,继而从矮凳上站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随后,猛然抬头看向了单济,“与你无关。”

  “你…。”单济眼睛睁大,可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着被单寻欢突然而至的犀利眼光,看得一怔。

  便是被那么一看,他的身子再次在不觉间,向后缩了缩。

  单寻欢却犹觉未见,幽声问道:“那不知六叔想得如何?”

  “我…。”单济怔怔地看这单寻欢,踌躇了半晌,忽然心下一定,答道:“好,我答应。只是……”

  单寻欢见他话中有转折,便也挑眉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来。

  “只…只是你要把那些地契副书给我。”单济被单寻欢盯得心中慌乱再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才在恍惚间,将话说尽。

  单寻欢回身看了一眼申不淮手中的纸笺,又回身看了看榻上的单济,微偏了偏头,道:“这个还是等十二妹入宫后,再说罢。”

  “单寻欢。”单济一听,心下一沉,见单寻欢已转身,准备离去,连忙出声唤道。

  单寻欢闻声,原本前行的身子一顿,却并未将身转过。

  只见她仰首看了看院外天际上的月亮,道:“良辰美景,本座不扰了。”

  说着便欲离去。

  “你这个天杀的。”可是,谁都未想到,那原本被甩在榻上的靡夫人突然暴起,也不管身上是否着衣,返身便从榻上起了身,继而向着正在向院外走去的单寻欢奔来。

  在将要与一名墨龙卫擦身而过时,竟伸手探向了那人的腰间,直奔着那腰间系着的刀而去。

  手还未握到刀柄,便一脚被那墨龙卫踹到了地上。

  “天…杀的…”纵是被踹翻在地,靡夫人口中仍在骂着。

  许是骂得太过兴起,她竟未察觉到身周突然有风卷起。

  “天…”便在靡夫人要骂出第三声时,她的身子却突然顿在了原地。连将喊出口的话,亦哽在了喉间。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却见那处,赫然插着一把尖刀,那刀乍一入眼,靡夫人的脸色便瞬间煞白。

  在他惊恐地瞪起眼睛,看向那执刀之人时,那人却嫌恶地扫了她一眼,继而靡夫人便觉自己的脸上一热,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颊上。

  她吃力地抬起手,在颊上抚了抚后,将手递到了眼前。

  视线中突然出现的猩红,提醒她,那是血。

  她的嘴微张了张,似是要询问,似是要怒骂,可是那口中的话还未出口,她自己已然白眼一翻,下了地狱。

  突来的变故,让仍在榻上的单济反应不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是,已见靡夫人一丝未着地躺在了地上,竟是一动都不动。

  他身上突然一寒,转眼惊惧地看着,那个提刀站在靡夫人身前的人。

  动了动嘴,道:“你怎么把她杀了,你…。”

  申不淮将刀还于鞘内,正欲说话,却听走在最前面的单寻欢道:“该死之人,本座何时留过?”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下,却恰好飘入单济耳中,这话亦不温不凉,却惊得单济冷汗涔涔。

  “单…寻欢。”

  “你该称本座为单指挥使。”

  “至于十二妹的入宫之日,本座会告知你。”

  话到尽处时,那声源已从屋中走出,单济虽是全身颤抖,但终是呼出了口气。

  他怔愣地在榻上坐了片刻,准备起身将衣袍捡起穿上时,却见屋中还站着数人。

  领头之人,便是刚才一刀将靡夫人斩杀的申不淮。

  单济见他面上一脸凶煞,不禁又向后缩了缩身子。

  申不淮见他如此不济,冷哼一声,警告道:“单家老六,你听着。日后,若再敢污了九爷的眼,我定会亲自将你的双眼剜去,送与单小姐泡酒喝。”

  申不淮话说得平静,可听在单济耳中,却如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

  他面上的表情随着,申不淮的话变得愈渐惊恐,直到申不淮说罢,他才颤声道:“你…。你们好狠。”

  申不淮闻言,盯着单济看了许久,继而冷冷一笑,转身,带着余下的人走出了院外。

  屋中如今除却靡夫人的尸体外,只剩下了单济一人。

  自申不淮踏出屋门时,他便怔愣地坐在了榻上,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院中有一阵风刮过,屋中原本就要燃尽的烛火霎时便被吹了个尽灭。

  室内的突然陷黑,让本就受了惊吓的单济更觉恐慌。

  他在屋中四下环顾,待看到地上仰面躺着的靡夫人,身上不禁又是一颤。

  下一刻再不多想,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衫,胡乱穿了一通后,便连忙奔出了院外。

  他兀自低头狂奔,却不想有人迎面撞来。

  单济被如此一惊,身子不禁向后跳去,而口中亦是大喊一声。

  只见那人亦是一怔,继而凝神看来,见与他撞在一起的是单济,脸上踱步上前,出手相扶。

  “爷,爷你怎么了?”

  “小奴是高满。”

  高满一边探手扶着,一边说道。

  “你…。你高满…”单济闻言,有些惊异地问道,继而也抬眼看向身前之人,见果然是高满,也不问其为何会身在此处,而是禁止拽住高满的手臂,向府外奔去,一边奔,还一边道:“快,回,回府。”

  “诶。”高满虽有茫然,可还是紧随着单济,向着府外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