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节 萧九相见话三陆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1      字数:5153
  单寻欢曾知御史姜府极大,可真正亲眼相见后,才知其有多大。

  而大,却也并不是姜府最大的特点,其最大的特点,应是那遍地的“珍宝”。

  自姜府大门行向萧湑所住之处的这一路,单寻欢于此,见过了这大宁国中最精美的奇石假山,见过了这大宁国中最别致的花圃园林,更见识到了,出自大家之手的亭台楼阁之绝妙。

  一路蜿蜒曲折,穿廊过洞,行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行到萧湑所住的潮升阁。

  不过行得慢,也不只是因为姜府大,更因为这姜府中守卫森严,她不得不处处避让。

  若只是她一人倒也好,可如今手中还挟着一个家奴,还是一个不知道何时便要大声呼救,将她暴露的“人质”。

  “额…。”家奴侧目扫了一眼眼前的庭院,又看向单寻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单寻欢依然横在她颈间的手。

  单寻欢瞥了他一眼,见他有话要说,便将手松了松。

  虽仅稍稍放松了些,可那家奴总算是能稍稍喘上一口气。

  他大喘了几口气,喉间因单寻欢时长的束缚,一时干痒难耐,竟干咳了起来。

  待咳了几声后,将气儿喘匀,这才又看向单寻欢,提醒道:“这…位爷。”

  “到…。到了。”

  单寻欢的目光从他面上掠过后,继而顺着他的手,看向了身前的庭院。

  只见那庭院门前,也似姜府府门前一般,挂着两盏红灯,而院周其余各处,皆再未见光。

  只有庭院内,隐有灯影越墙而出,却也不甚亮。

  而那庭院的门到了此时,已是早已紧闭。

  单寻欢又紧了紧那只掐在家奴颈间的手,又仰首示意道:“去敲门。”

  “走。”

  那家奴因着单寻欢突来的推搡,脚下一绊,若不是单寻欢的手仍卡在他脖子上,他应是直接会摔个“狗啃泥”。

  他哎呦一声,脚下还没站稳,便携着哭腔央求道:“爷。爷啊,都…都是小…小人不长眼,竟挡了您的路,您…。您就。放过…放过我吧,您…您瞧这…这都一路了…”

  单寻欢深知那家奴花样繁多,是个极其不老实的人,听他如此一说,便冷哼一声,又紧了紧颈间的那只手,道:“本座动动手,你回时的路,便不用走了。”

  “你…。”那家奴见单寻欢的面上,满是“凶神恶煞”,一时竟也是有苦叫不出。

  “嗯?”

  单寻欢一瞪眼,那家奴连忙将面上的哀怨,换做了苦笑,冲着单寻欢极不情愿地牵了牵嘴角,似有讨好献媚之嫌,可这看在单寻欢眼中,着实是难看了些。

  单寻欢将留在家奴身上的视线转向了那庭院的门,又带着家奴行向了门前,一把将其推到了门上,提醒道:“敲门。”

  那家奴惨叫一声,半晌才将身形稳住,后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探手将那门上的门环握在了手中,下一刻,便叩响了潮升阁院外的门。

  起初,也是没有动静,待片刻后,才有衣袍行走间的窸窣之声,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谁?”待那脚步声辅一行近门前,门内便有人声传出。与那家奴比起来,里面的人声音倒也清晰,并不似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那家奴听见门内有人询问,便转眼看向单寻欢,以作询问。

  单寻欢勾了勾唇角,继而将卡在家奴颈间的手松了开来。

  突来的自由与顺畅,让那家奴有些脚软,用手抵在门上,才免遭跌倒之苦。

  只是,还不待他站稳身形,痛痛快快地喘上几口气,便觉颈后一痛,继而脑中便是一片空白,身子也跟着一软,之后便是应声倒地,意识也在片刻后,彻底失了去。

  而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记住的,便是单寻欢那双能将人残杀的冷漠之眼。

  单寻欢将视线转向了庭院的门上,低声答道:“本座。”

  她的话音一落,门内之人先是咦了一声,之后询问道:“九爷?”

  单寻欢闻声,暗自回忆了片刻,待确定了门内之人,是萧湑身侧之人时,才应道:“正是,将门打开,本座找他有事。”

  门内之人听罢,似踌躇了半晌,才又问道:“敢问九爷可有什么要事?我家公子已睡了。”

  “重要的事,本座要当面与他说。”

  “额。这…”门内之人似稍有犹豫,待了许久,才说道:“还请九爷稍候片刻,容长风前去通禀一声。”

  “好。”单寻欢应了一声,而她心中并没有多想,只当是萧湑已然入眠,作属下的不愿自己打扰。

  待她应声后,门内很快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只不过,这次是由近及远。

  单寻欢覆手在院外等了有小半盏茶的功夫,才听闻门内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那庭院的门,便被从内打了开来。

  那门辅一打开,原本倚靠在门上,已然晕去的家奴便顺势一歪,倒在了门内,恰倒在了前来开门的长风脚下

  前来开门的长风见状,不禁有些疑惑,凝神细看了两眼后,见并不相熟,便以为是有仇家来寻,手已然放在了腰间悬着的剑上。

  他俯身,探手贴近那人的鼻下,发现其仍有鼻息,便又抬眼向院外打量。

  只一眼,便看见了隐在暗处的一人。

  那人正背对着他,身形纤瘦,却是长身玉立。

  而其身上则穿着一件,长风再熟悉不过的大氅,正是单寻欢平素惯穿的那一件。

  长风打量了半晌,绕过脚下瘫倒的人,走出了院门外,又近了单寻欢的身前。

  他低声行礼道:“长风见过九爷。”

  单寻欢闻声,回身看向了站在身后,正躬着身子,拱着手的长风。

  待站定后,方才轻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长风听罢,抬首看了单寻欢一眼,复又转身看向身后倒在门内的人,疑惑道:“额,这?”

  单寻欢朝着长风所看的方向扫视了一眼,淡声道:“姜府的家奴。”

  听单寻欢如此说,长风不由一愣,继而又拱手应道:“嗯,九爷放心,我稍后会处理。”

  “多谢。”

  “应该的。”长风应了一声,又提醒道:“王爷已在屋中等候。”

  “请。”说着,长风便向身侧退了一步,为单寻欢让出了一条路。

  单寻欢冲着长风微颔了颔首,率先一步,步入了庭院之中。

  此时庭院中,要比单寻欢在外间看得敞亮了许多,而许是因着萧湑的起身,连着正屋中,亦又点起了灯烛。

  单寻欢还未近正屋门前,便有人自屋中打帘探出头来。

  她抬眼望去,见正是一脸不悦的长歌,不禁再一次觉得,这长歌和阿璃绝对是绝配。

  单寻欢便在长歌的怒视下,缓步迈上了台阶,待走至门前时,路却被长歌挡了去。

  单寻欢见状,不禁偏了偏头,挑眉问道:“不让本座进去吗?”

  长歌闻言,眼神突变凌厉,直射单寻欢。待盯着单寻欢看了半晌后,才咬着牙道:“不敢。”

  单寻欢瞥了长歌一眼,心下不由有些疑惑。

  自一起经历了一线谷之事后,她自觉长歌对她的态度早已有了改变。可今日这般,又似回到了最初时,着实让单寻欢摸不着头脑。

  “可是小九来了?”还不待单寻欢深思,屋中却已有声音传出。

  那声音自是单寻欢最熟悉不过的,可此时听着,却不似平素那般有力,倒是有些绵软。单寻欢只当是萧湑刚从梦中醒来,睡意还未全去。

  心下稍有不忍,但身已至此,便出声应道:“是。”

  她话音落下了许久,才听屋中人,低声道:“快进来,屋外寒凉,小心受了风寒。”

  单寻欢闻言,转眼看向了身前仍怒瞪着她的长歌,挑眉示意。

  长歌见状,狠狠瞪了单寻欢一眼,那眼神凶狠,好似下一秒便要将单寻欢吞入腹中。

  他沉了口气,才咬着牙道:“九爷,请进。”

  单寻欢见长歌极不情愿地向一侧挪了挪身子,恰好将原本挡住的路让了出来,不禁有些莞尔。

  “多谢。”单寻欢勾了勾唇角,继而低头绕过门帘,迈入了屋中。

  辅一入内,屋中便有暖意铺面而来,一时与单寻欢身上的寒气想接,竟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待单寻欢适应后,抬头望向屋中,只见萧湑披着一件披风坐倚在桌案旁的木椅上,此时,正面含浅笑,看着自己。

  见单寻欢望来,萧湑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其在自己对面的椅上坐下,又开口问道:“小九可是有什么急事?这么晚还…。”

  单寻欢掀袍坐定,沉吟了半晌,说道:“不瞒你说,我此时前来,确有急事。”

  “我想跟你讨一物。”单寻欢见萧湑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便开门见山地道。

  “哦?”萧湑闻言,略有迟疑,双眸微转,问道:“不知是什么,竟让你来和我讨要,你但说无妨,若真是我有之物,便也是你的。”

  单寻欢凝视萧湑许久,方才道出:“姑苏慢。”

  “单寻欢你…。”单寻欢的话一出,萧湑还未开口,身侧的长歌却先上前,怒视着单寻欢说道。

  “长歌。”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尽,便被萧湑打断了去。

  萧湑亦瞪了长歌一眼,吩咐道:“你出去。”

  “不要,属下要留在此处。”长歌闻言,连忙出言反对。

  可萧湑却不买他的帐,伸出手,向门的方向指了指,命令道:“出去。”

  长歌被萧湑一吼,面上立时现出了委屈,他也不动,仅幽怨地看着萧湑,期待这萧湑能网开一面,留他在屋中。

  可萧湑却早已将视线转来开来,根本不去看长歌。

  这时,屋外的长风闻言,打帘进了屋内,走到长歌身前,拽了拽他的手臂,劝说道:“长歌,你随我出去。”

  “这…”长歌闻言,回身,皱眉看向了长风。

  长风抬眼向萧湑和单寻欢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见二人注意力都不在此处,便冲长歌摇了摇头。

  长歌见状,沉思了良久后,才沉了口气,回身又瞪了单寻欢一眼,这才随着长风走出了屋外。

  萧湑见屋中之剩他与单寻欢两人,便轻笑着问道:“不知小九要姑苏慢作何用?”

  “子桥受伤了,现在正在昏迷中。我手下的医师说此丹药可医治。”单寻欢也不卖关子,萧湑一问,便立即和盘托出。

  萧湑一听“子桥二字”,脑中立即冲了血,他微顿了顿,笑着问单寻欢,“若我说我没有呢?”

  单寻欢闻言,抬眼看向了萧湑,见他满脸笑意,却不似在与她玩闹,便只当是萧湑真的没有,叹了口气,答道:“那我也只好另想它法了。”

  萧湑眼见单寻欢满是疲惫,知她定是为了陆子桥费了心,心中难免生出不忍,沉思了良久,又将话风一转,问道:“那…若我说我不愿给呢?”

  此话一出,单寻欢原本暗淡下的眸光,顿时变亮。

  她抬首看向萧湑,微仰了仰头,道:“我不会逼你。”

  “只是…。”单寻欢偏了偏头,似在心中暗思。

  待再转向萧湑时,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箭矢,她手一扬,那箭矢便被执在了两人身前的桌案上。

  那箭矢辅一落桌,便又滑出了些许距离,恰好置在了萧湑的眼前。

  萧湑闻声,不禁垂眼瞧去,一瞧,心下先是一惊,继而成了坦然。

  单寻欢自然捕捉到了萧湑面上的表情,于此,她终确定了陆子桥的事,定于萧湑有关。

  “这箭想必你并不陌生。”单寻欢看向萧湑,问道:“若我没有记错,这是你镇魂卫的所配的箭?”

  萧湑听罢,勾唇笑着答道:“是。”

  单寻欢见萧湑面上尽是不以为意,心下不禁有些气恼,便又疑问道:“不知,这箭是如何到了子桥的肩胛中的?”

  萧湑闻言,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已然浅笑着,答道:“是我亲手插进去的。”

  虽早知道真相,可此时单寻欢听在耳中,更觉气甚,尤其是萧湑一副漫不经心,不认错的态度,更让她的火气直冒。

  她在桌上的手,紧了紧,寒声问道:“那他身上的伤亦是你弄的?”

  “将他带到喻家坡的,也是你?”

  单寻欢问罢,萧湑略顿了顿,再开口时,已然如初时般,他浅笑着,应道:“是。”

  单寻欢沉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紧攥着置在桌上的手,问道:“为何?”

  萧湑讥笑了一声,道:“你清楚。”

  “荒谬。”单寻欢突然一掌拍在了桌案上,至此时,她心中的怒意已无法再忍。

  她瞪向萧湑,问道:“他再如何,也是我的下属,你这般,让我如何向司中的众人交代?”

  “又如何向替我卖命数年的子桥交代?”

  萧湑闻言,忍不住又是一阵嘲讽,他掩袖轻笑了几声,说道:“这般说来,你与他感情也是深厚。”

  “你…。”单寻欢听出萧湑话中的讥讽,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冲动。

  她深吸了口气,向后挪了挪身子,垂首,缓声开口道:“我与他自小一同在空镜司中长大,这一路,生死常见,若不是他,也许我早就不知成了谁人的刀下魂了。”

  萧湑见单寻欢如此说,心中更觉不忿,他冷哼了一声,扫了单寻欢一眼,问道:“这么说,你我未经历过生死?”

  单寻欢有些哑然,抬首望着萧湑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如此计较。”

  “他虽对我有仰慕之意,可是我至始至终都把他当亲人,当兄弟。”

  “你又为何非要与他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