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节 镇魂来人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1      字数:5168
  天色渐暗,玄武大街上,突然疾驰行来了一匹马,那马上之人,被一件黑袍通身罩去,隐在了黄昏之下。

  那一人一骑,避开了留在街上的最后一波行人,径直向着玄武大街的后街上行了去。

  不过一时,便见那一人一马,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前,而那府邸,正是距离单府不远的姜府。

  那一人一马刚一在姜府门前停下,还不待那马上之人翻身下马,原本已然上了钥的大门却突然被打了开来。

  那马上之人见状,四处环顾,打量了一番,继而连忙上前,下一刻,那一人一马,便消失在了姜府门前,而姜府院内,则又多出了两人。

  若此时,有人仔细瞧去,定能识出,那两人中,走在最后的便是那个刚刚下马被黑袍遮去全身的人。

  而走在他身前的人,亦是一个英挺的男子。

  只见那人,一身短打,从头到脚都显露着干练之气。

  再观其身姿,竟是格外精壮,便是不懂武功之人,亦能分辨出,此人是个善长武功之人。

  两人一前一后,在姜府中穿行着,不过,两人之间并无交谈,自那黑袍之人迈入府中之时起,除却脚步声、呼吸声,两人之间便再无它声响起。

  少顷,两人便在姜府深处的一处庭院前停下,而此间庭院不是别处,正是萧湑所住的潮升阁。

  两人还未走近,那潮升阁的院门便被打了开来。

  走在前面的那人,回身看了身后的黑袍之人一眼,随后向后退了一步,给那黑袍之人让出了一条路。

  待那黑袍之人迈入庭院中后,那人方才紧随迈入,而后,在迈入之际,复又将那潮升阁的大门掩了起来。

  此时,潮升阁的正屋外间,长歌正一边探着脖子张望着里间,一边又透过窗子,向院中张望着。

  待他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后,原本因着困意有些微眯的眼睛,立时便睁大了起来,便是连那眸中亦燃起了亮光。

  还不待那人打帘走入,长歌便已行到了门前。

  正待他准备伸手打帘之时,那人恰好也入了正屋中。

  “荀惑,你总算来了。”长歌一见来人,便惊喜地叫道。

  此时他的声音虽小,却难掩他心中的雀跃之情。

  长歌的话音一落,那被他叫做荀惑的男子,别转眼瞥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主上如何了?”

  长歌闻言,原本含着欣喜的脸,瞬时便垮了下去,他抿了抿嘴,转身向着里间望了望,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已经昏迷了一日了。”

  荀惑听罢,仅露在外的眉头立时便皱了起来。

  他顺着长歌方才所看的方向望了去,随后伸手在怀中摸索了半晌,在掏出一个瓷瓶后,他拿在掌中看了半晌,随后递给了长歌,说道:“这是新制的姑苏慢。”

  说罢,他荀惑将身子一错,将身子转向了里间,继而问道:“主上可是在里间?”

  长歌看了一眼荀惑递来的姑苏慢,又将其紧握在了掌中后,方才点头应道:“正是。”

  长歌的话一出,下一刻便听到荀惑轻嗯了一声,随后便见他抬脚向着里间迈了去。

  此时,潮升阁中正弥漫着一股中药味,而那中药味,越向里间行去,便越发浓重。

  待荀惑走入里间时,那榻上正躺着一个男子。

  只见那男子仿若入睡一般,虽眼睫时而轻颤,但却是紧闭着双眼。

  那男子面色安详,并未见一丝波澜与沟壑。

  那男子身上覆着一床素色锦被,而被上,则正交叉着那男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呼吸十分均匀,但那呼吸中,却又有一丝绵长,而这呼吸声听在荀惑的耳中,立时便让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荀惑在里间的入口处稍愣了片刻,随后便抬脚,走近了那男子所躺着的榻前。

  辅以走近,荀惑便在那榻前的椅上坐下,而后,轻车熟路地抬起了手,落在了榻上男子的手腕之上。

  这时,长歌和长风也走进了里间,见状,连忙迈步上前,站在了荀惑的身后。

  两人虽站在荀惑的身后,但是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便是呼吸声,亦尽量轻柔。

  而此时,最令两人关注的,应该便是荀惑面上的表情。

  只见,随着荀惑落在榻上男子腕间手指的变化,他的表情亦跟着变化着。

  而且是时而凝重,时而轻松,这让站在其身后的长歌和长风心中不由连连叫苦,便是连面上的表情,亦在不经意间,跟着荀惑的表情变化了起来。

  只因,此时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湑。

  荀惑面上的表情犹自在变,而里间的气氛则越来越静。

  但在片刻后,荀惑的一声质问,打破了里间的所有安静。

  只听他问道:“楼南不是随在主上身侧吗?主上怎么会如此?”

  他的声音似他一声黑袍一般,有一种猜不透的感觉,但那话中确实参着不是怒意,这让长风和长歌两人心下均是一惊。

  长歌小心地转眼看了看身侧的长风,而长风起初还专注地盯着床榻上的萧湑看得出神,但在感觉到来自长歌的注视后,立时转首迎上了长歌的目光。

  长歌辅一见长风望来,连忙挑眉让后向着荀惑的背影扬了扬下颌以作示意,而长风见状,先是沉默了半晌,而后冲着长歌轻摇了摇头。

  又在顿了半晌后,学着长歌的模样,对长歌挤了挤眼睛。

  长歌见长风如此,愣了片刻,在怒瞪了长风一眼后,低声地开口道:“这次…。这…。这次公子伤得太重了。”

  坐在两人身前的荀惑闻言,冷哼了一声后,低声喝斥道:“主上身侧带了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荀惑的声音很大,辅一出,便惊得长歌身子跳了跳。

  待他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后,方才支吾道:“我们不是故意的,若…。若不是公子之意,我们又怎能不插手?”

  荀惑闻言,竟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长歌和长风。

  他先是疑惑地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质问道:“主上之意?”

  荀惑的话辅一说罢,便将原本留在长风和长歌身上的视线移到了他处。

  似是因着沉思,他将头微微垂下,不过仅是一时便又将头抬了起来。

  “是被何人所伤?”还不待长风和长歌答话,荀惑便再次开口问道,只是,这次的声音,竟比方才所说的每一句都要寒意森森。

  长风和长歌闻言,心下均是一敛,继而极默契地互看了一眼,方才答道:“是空镜司的副指挥使,陆子桥。”

  说话的人,仍是长歌,而他此时的口气,竟不同常时,但依旧能听出他话中对陆子桥的恨意。

  荀惑听罢,在脑海中想了半天,见并未有果,便转首冲向长风和长歌,问道:“那人如何处置了?”

  “这…。”欲要作答的长歌,话语一滞,他很想告诉荀惑,陆子桥活着,不仅活着,还霸占了自家公子的救命之药。

  可是这些,均被长歌留在了腹中,只因此时长风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知道,那是长风在告诫自己不要乱说话。

  荀惑不同于常人,要说自己和长歌是萧湑的近侍,那荀惑便是萧湑的一把手。

  平日里,荀惑虽不跟在萧湑身侧,但却坐镇与镇魂卫的本部中。

  而相较之,荀惑才是镇魂卫中第一无情之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对与错,而至于人,也只有对萧湑好的人,和多萧湑不好的人之分。

  所以,若是将这事情的因果皆告诉给荀惑,怕是荀惑不仅会去找陆子桥和空镜司的麻烦,就连单寻欢都不能幸免。

  陆子桥和空镜司皆是次要的,关键是单寻欢,跟在萧湑身侧的人都知道,单寻欢如今可是萧湑心尖儿上的人,若是长歌此时多嘴跟荀惑说些什么,怕是等萧湑醒来后,第一个要整治的便是自己。

  一想到此,长歌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眼眸一转,随后快速答道:“他也伤得不轻,还被长风捆在了马上,丢到了城外。”

  “据说,三天后才被寻到。”

  “此时…。”长歌说着顿了顿,心下暗想了半晌后,说道:“此时仍是昏迷未醒。”

  “昏迷?”荀惑将长歌的话听在耳中,而后静了片刻,方才冷哼道:“倒是便宜了他了。”

  长歌和长风闻言,转身又互看了一眼,心下不由皆道了声“果然如此”,而此时,两人额上亦在不觉间生出了汗。

  荀惑说罢,便又转身看向了榻上的萧湑,而随着荀惑的转身,长歌和长风竟齐齐松了一口气,便是从荀惑进来就悬起的心,亦跟着放了下来。

  只是,两人的轻松还不过一时,便又重新紧张了起来。

  只听荀惑在沉默了半晌后,又开口问道:“我听说,主上动了凡心。”

  “可是真的?”

  荀惑一边问,一边又转身,再次看向了身后的长歌和长风。

  长风面上倒还好,仍是一副无波之态。可长歌的面上却显出了心虚之意。

  这让荀惑的心下立时便生出了好奇之意,连忙眯起眼,询问道:“是何人?”

  “空镜司指挥使。”

  “单寻欢。”这次,回答荀惑问话的是长风,只因此时长歌正在出声,他怕荀惑一时起了疑心,便连忙说道。

  “单寻欢。”荀惑一听到单寻欢的名字,便将视线转向了房顶处。

  只见他将眼睛眯起,呈思考状。

  待过了片刻后,竟暗自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倒也是个狠角色。”

  “据坊间传闻,他也是个传奇人物,能被主上看上,也是他的福分。”

  长风闻言,心下暗道这话千万不能被萧湑或者单寻欢听见,若是单寻欢听见还好,那人在长风的印象中一向淡漠,应是不会多做计较,可这话若是让萧湑听见,萧湑必是会“撂蹶子”。

  想至此,长风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则暗自庆幸萧湑此时处于昏迷之状。

  长风犹在出神,而荀惑亦陷入了暗思中,只是片刻后,荀惑突然将头抬了起来,而口中,亦惊疑了一声,随后转头看向长风问道:“不过,据我所知,那单寻欢是个男子。”

  “难道主上…。”说至此,荀惑看向长风的眼睛不禁眯起,面上虽在看着长风,可长风知道,荀惑只是在沉思。

  对于荀惑的疑问,长风并未否认,也并未肯定,因为他虽知道单寻欢身份的秘密,但也不过是因为偶然。而萧湑身侧知道单寻欢真实身份的人,亦是萧湑身侧几个亲近之人。

  至于荀惑,长风知道是可以告诉的,但是,长风亦知道,对荀惑说这话的人,并不应该是他。

  想至此,长风便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并不准备和荀惑说明此时,但瞧见荀惑面上的迷茫和疑惑,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提醒道:“荀惑,其间诸事太过复杂,还是等公子醒来,你再亲自问公子罢。”

  长风的话一出,便将荀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回神的荀惑将长风方才所说的回想了一遍之后,突然又看向了长风的眼睛,而在他的面上,竟生出了平素少见的玩味和戏谑。

  只见他挑眉问道:“怎么,还有不可说之事?”

  说着,他稍顿了顿,随后轻笑了声,说道:“倒是有趣。”

  说罢,荀惑突然站起身,而后行到里间的桌案前,端起桌案上置着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在将茶盏端在嘴前,正准备作饮之时,荀惑却突然顿了顿,随后再次转眼,疑惑地看向长歌和长风。

  “那单寻欢人呢?”

  “主上都伤成了这般,怎么不见他侍候在榻前?”

  长歌和长风闻言,额上的汗意再次生出,此时,便是连两人的心跳亦猛然加快了起来。

  长歌趁着荀惑喝茶的空隙,偷偷冲着长风眨了眨眼睛,而长风在接到长歌的示意后,则冲长歌点了点头,随后抬脚,向前迈出了一步,支吾着说道:“额…。人家毕竟也是一司之首,平日里也十分繁忙,据听说,她今日被天昭皇派往南燕国了。”

  “南燕国?”待长风将话说尽时,荀惑并未注意到长风话中的踌躇之意,反而是注意到了长风所说的“南燕国”。

  他眯起眼,似是沉思一般,待了半晌,面上突然显出了了然之意。

  只听他对长歌和长风说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怎么?”长风见状,偏了偏头,问道。

  荀惑转眼看了长风一眼,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托着的茶盏上,待轻啜了一口后,方才嗤笑着答道:“没什么,最近南燕国怕是又要热闹了。”

  “嗯,据说九…”闻言,长风亦点头应道,只是在说道单寻欢时,停了下来。

  随在萧湑身侧多时,长风早已习惯了称呼单寻欢为九爷,但此时在荀惑面前如此唤,他不用想也知道,荀惑定会对其嘲讽一般。

  遂,顿了顿后,长风方才继续说道: “单寻欢此番前去,是为了暗中刺杀百里浩南。”

  长风说罢,荀惑赞同地点了点头,长风本以为荀惑要对单寻欢作上一评论,可下一刻却听荀惑讥笑出声。

  而后,在长风的惊疑注视下,荀惑轻哼道:“萧汕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姜叔季都告诫过他,不要贸然行动,先观望一阵。”

  “他倒好,姜叔季不让他出兵,他倒是先把杀手派出去了。”说着,荀惑的唇角竟下意识地向上勾了勾,放眼看去,不屑中带着戏谑,戏谑中又带着几分唏嘘。

  他再次将手中的茶盏递到唇前,轻啜了一口,细品了品其间味道后,又冷笑道:“却不知萧汕最后,是不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长风闻言,有些莫名地看向了荀惑,在触到荀惑稍显迷离且深邃的眼眸时,竟一同跟着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