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相谈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6      字数:4851
  等到单寻欢时,已然时近酉时,恰是天色朦胧时分。

  时虽有些晚,但萧湑仍旧亲手做了几道菜,皆是单寻欢爱吃的。

  不知是不是近日空镜司中的事物繁忙,单寻欢前来时,面上竟携了几分倦意。

  看得萧湑心中满是心疼,给单寻欢添了饭羹,便近了其身后,为其揉起了肩。

  萧湑的体贴对于单寻欢来说很是受用,他们两人如今就若一对市井中的寻常夫妇,所做平淡,但却恩爱非常。

  心中忽来的甜蜜,让单寻欢疲倦的脸上亦浮出了笑容。

  她偏头,看向正专注为她揉肩的萧湑。

  此时,屋中的烛光恰照在萧湑的脸侧,晕黄的光晕肆意跳动,忽明忽暗,看在单寻欢眼中,竟觉异常温暖。

  尤其是他唇上携着的那抹淡笑,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而她所有的幸福,皆来自站在她身后的这个人。

  “你不用膳吗?”单寻欢轻声问道。

  萧湑闻言,抬眼看向了单寻欢,视线相交之际,竟是会心一笑,“我不甚饿,你先用。”

  “一起罢,我一个人没什么胃口。”单寻欢知道萧湑是为何意,便伸手覆在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上,轻拍了拍,提醒道。

  萧湑与单寻欢相视了一眼,见她眼中存有示意,沉思了片刻,便应了声。

  应声之际,萧湑亦将覆在单寻欢的手移了去。而后,接过单寻欢递来的布巾轻拭了拭手,便落了座。

  “下午一切可还顺利?”

  “嗯,近日司中也在进行考核。”单寻欢应了一声,随即接过萧湑手中的碗碟,学着萧湑方才的模样,为其添了饭,布了菜。

  萧湑欣然接过,垂眸沉思了片刻,复又看向了单寻欢。

  “那…。”

  “如今可能与为夫说说,今日在怡景宫中发生了何事吗?”

  单寻欢拿筷箸的手不由一顿,眼睛亦迎上萧湑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眼,静默了片刻,单寻欢方才在萧湑的注视下,将今日在怡景宫与单芳菲之间发生的所有事皆说与了萧湑听。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话说罢,萧湑却陷入了深思之中。

  单寻欢见他眉头稍稍皱起,心知其心下存有疑惑,便欲出声询问。

  但还未开口,萧湑便再次抬眼看向了她。

  “小九。”

  “我且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那十二妹与萧漳有何关系?”

  萧湑的眼神让单寻欢莫名,而所问之话亦让她疑惑十分。

  “为何如此问?”

  萧湑的面上突然有些严肃,“今日,萧漳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难道……”

  “他们两个之间?”

  单寻欢心中一跳。

  她竟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萧漳也知道。还在单芳菲试探她之时,去试探了萧湑。

  那么萧漳和单芳菲……

  单寻欢想着,脑中突然有灵光闪过。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事,或许,萧漳和单芳菲两人之间真有关系。”

  “怎么说?”萧湑闻言,疑惑地看向了单寻欢。

  “其实,单芳菲最初是要嫁于萧漳的。”

  “但因后来登上皇位的并非萧漳,所以……”

  单寻欢并未将话说尽,但饶是这般,萧湑亦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小九的意思是,单芳菲与萧漳勾结在一起了?”

  “这……”

  “如今还不好说。”单寻欢的眉头轻蹙了起来,这一切还均只是她的猜测,真假不知。

  萧湑静默了片刻,旋即放下手中筷箸,将单寻欢置在桌上的手握在了掌中。

  “我明白了,这事,你就莫要管了,我去找人查明。”

  “若当真有,我们手中,便又有一个萧漳的把柄,但…。”

  “你们单家?”萧湑的话音突然一止,旋即看向了单寻欢。

  “单家……”单寻欢立时便明白了萧湑此般何意。

  若以萧漳和单芳菲之间的关系作为把柄,单芳菲势必也会有所影响。

  而要是单芳菲被牵扯入内,难保单家不会被连累。

  不过,单家会不会受连累,似是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与我无关。”如此想着,单寻欢的眸中突然添上了几分冷漠,让原本泛着热意的屋中顿时降了温。

  “那么…。你呢?”萧湑心下不由一紧,旋即捏了捏单寻欢的手,再次问道。

  “我?”单寻欢似是甚感意外,随即竟哼笑了一声,“我何曾怕过?”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萧湑便将握着她的手,猛然收了紧。

  力气之大,似是要将单寻欢从此嵌入骨血中一般,不由便引得单寻欢看了去。

  两人四目相对,萧湑突然勾唇一笑,“纵是会怕,你也毋须怕。”

  “万事皆有我。”

  萧湑的声音极其坚定,而面上的笑容则甚是温暖,看在单寻欢眼中,直觉心安。

  无论遇到何事,他会护在她身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所以,她犹觉庆幸,庆幸她有一个他。

  “至于你女扮男装之事。”与单寻欢相视了片刻,萧湑复又说道:“如今我们怕是一时查不清,萧漳和单芳菲二人是自何处得来的消息。”

  “但是,为夫还是那句话,你莫怕。”

  “我想,萧漳恐怕暂时没有精力去管你究竟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了,毕竟…。”

  “他如今已然是自身难保。”

  提及萧漳,萧湑面上原本的柔情皆去了空。

  此时,不仅没了柔情,还添了几分寒意,尤其在说到萧漳自身难保之时,眼中更是精光毕露。

  “怎么说?”单寻欢自不知道事情的始末,辅一听萧湑如此说,心下还甚是疑惑。

  见单寻欢询问,萧湑亦未做保留,将今日在甬道之中与萧漳所谈之事皆说与了单寻欢。

  听萧湑将一切说罢,单寻欢突然沉默了,再看向萧湑的眼中竟有光芒闪烁。

  “我…。”

  “又忘了。”

  单寻欢的话还未出口,萧湑便已然知晓她想说什么。

  于是,在单寻欢还未说出口时,伸手抵在其唇前,将那未说出的字句,皆堵在了单寻欢的口中。

  而见单寻欢眸光闪烁,萧湑看向其的眼眸不禁柔和了许多。

  渐渐地,便有宠溺在萧湑的眼中生出,直灌入单寻欢的眼眸,而后入了其心间。

  萧湑面上再次露出了浅笑,随即说道:“你我虽未有夫妻之实,但于我而言,我萧湑之妻必是你,亦只能是你。”

  “为你挡去一切困难与危险,这皆是理所应当之事,所以,再莫道谢了,可记着了?”

  萧湑越说,起初的郑重渐渐便化为了温柔。

  单寻欢心中一甜,这些话,萧湑不止一次说过,其实并无必要,但是她知道,萧湑这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说,不过是为了让她心下不再彷徨。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外表虽然坚强,但内心中仍存有了些许软弱。

  他是怕她太过害怕便不会再要了。

  可是,她如何能不要?他…。可是她的人。

  如此想着,单寻欢与萧湑相视着,笑着点了点头,“嗯。”

  “可…。你觉着萧漳会如何做?”

  闻言,萧湑垂眸沉思了片刻,随即慢声说道:“萧汕疑心大,萧漳应是比我还清楚,所以,他可能会去试探萧汕,但他却不会直接了当地询问。”

  萧湑话音顿了顿,而单寻欢面上则露出了疑惑。

  见状,萧湑再未作停留,继续说道:“不去询问,便已然足够。”

  “心怀鬼胎之人,不用别人如何,暗自猜忌才最是可怕。”

  “终有一日,他不被自己吓死,也会被心中的鬼胎害死。”

  “我们如今,只要静观其变就好。”说着,萧湑在单寻欢的手上轻拍了拍,似安慰一般。

  单寻欢将萧湑所说的细想了一番,见萧湑所说确实在理,便赞许地点了点头。

  萧湑则在沉思了片刻后,突然沉声说道:“我总觉着,萧漳要……”

  说着,萧湑的话音又是一顿,单寻欢不禁对上了萧湑的视线。

  只见,此时他的眼眸微眯,而眸光则微寒。

  两人相视片刻,萧湑并未言语,但却伸手在身前茶盏中沾了沾,随即利索地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字。

  单寻欢下意识地随之看去,只见,那桌上赫然写着一个“反”字。

  萧湑之话何意,霎时已然不言而喻。

  单寻欢心下一动,但眼睛则定定地盯着那个反字,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何。

  “他?”不知过了多时,单寻欢突然质疑出声。

  不是她看不起萧漳,但在她心中,萧漳应做不出这种事,因为他应知道,这乃是必败之事。

  萧湑看出了单寻欢的心绪,在单寻欢手上轻捏了捏,随即提醒道:“别忘了降虎军已然在回京的路上了。”

  “可他仅凭降虎军便想拿下这大宁国?”

  “擒贼先擒王,若萧汕没了…。”萧湑哼笑了一声,随即神秘说道。

  他虽未将话说尽,但余下的话,单寻欢却是心知肚明。

  但是……。

  “可京畿有多少兵马,他又如何能敌?”

  想着,单寻欢不禁再次疑问道。

  但还未等萧湑出言解答,她脑中已有灵光闪过。

  “等等…。”

  “你是说,萧漳会借着萧汕去夏宫避暑之时…。”

  大宁国自开国以来便有管理,每逢小暑时节,皇上皆会带着钦点之人,前往郊外的夏宫避暑,直到过了大暑将要立秋时,方才返回皇城之中。

  而因夏宫地方偏僻且不甚大,所驻军队应不会太多。

  若是萧漳趁此时机行事,功成的可能,应有八成之多。

  那…。

  萧湑所想之事,萧漳并非做不到。

  见还不待自己说明,单寻欢心下便已然知晓,萧湑在骄傲之余,更是欣慰。

  萧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这虽仅在我猜测之内,但近些日子,你切记要小心些,若在外行走,记得多带些人马,我怕萧漳已然等不得了。”

  单寻欢眼眸不由一凝,她知道,若萧漳当真起了造反之意,那也不会将她放过。

  不过…。萧漳不会放过自己,又怎会放过……

  “你呢?”想着,单寻欢突然看向萧湑问道。

  见单寻欢面上眼中尽是担忧,萧湑不禁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而后,竟没能忍住,伸手在单寻欢鼻子上刮了刮,“你还担忧我?我身侧有楼南他们几人,绝不会有大碍的。”

  单寻欢瞥了他一眼,但想到他身侧护卫从未缺过,便也默认了去。

  说起夏宫,单寻欢突然想起,每年去夏宫时,不是谁人都能随同前去。

  而听萧湑方才所说之意,今年可能要同去。

  如此想着,单寻欢反手,将萧湑的手握在了掌中,轻捏了捏,“你也要去夏宫吗?”

  萧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单寻欢所问何意。

  “如今萧汕还未提及。”

  “但…。你一定会去。”

  “所以…。”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要做两手准备。”萧湑的话音顿了顿,随后将单寻欢的手重新包裹在了他的大掌之中,手指不经意间在其上摩挲着,似是在安抚一般。

  话罢,他突然垂眸,沉默了半晌。

  再抬头看向单寻欢时,眼中已然换为了深邃。

  定定地与单寻欢相视了一眼,随即说道:“我要引兵入京。”

  “引兵入京”四字猛然传入耳中,单寻欢的心当下便是一惊。

  连忙反手将萧湑的手再次紧握在了掌中,急切问道:“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你放心,我会尽量掩人耳目。”看出了单寻欢的担忧,萧湑安慰地在其手上轻拍了拍,而面上笑容则尽力柔和。

  “如今只盼着,用不到。”说着,萧湑的眼睛似是看向了远方,渐渐放空了去。

  直待片刻后,才又重新与单寻欢的视线相交。

  两人再次相视,萧湑静默了片刻,随即说道:“至于你的事,若再有人询问,你不去理会便是。”

  “我绝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一根头发都不会。”

  “何况…。”

  “我不会再让你等太久了…。”

  说着,萧湑将单寻欢的手再次握了紧,似是有千万般劲力,此时皆护在单寻欢身前。

  而其手中传来的温度,则阵阵传入单寻欢的心间,而后渐渐蔓延,传至四肢百骸,顿时温暖,让单寻欢险些湿了眼眶。

  “我信你。”

  单寻欢突然说道,虽仅有三个字,但听在萧湑耳中,却价值千金。

  “乖…。”萧湑忍不住将单寻欢揽入了怀中,在其发顶上落下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