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起意造反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6      字数:10588
  雯王府中,此时正值温馨,恰是情浓。

  但,京中的另一处,却是另一番模样。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处所谈之事,恰与萧湑和单寻欢所说相同,只是不同与萧湑和单寻欢两人是,没有柔情满满,唯有严肃、紧张四下弥散。

  不是别处,正是舒王府的议事厅中。

  而此处,已然安静了许久,厅中人数不多,却皆生出了些许不自在。

  不禁转眼相视,面面相觑。

  但谁都未曾言语,皆将视线投于了躬身站在厅中的那人身上。

  厅中的人与那人不过见过几面,知道其曾任大宁国执金吾,名唤郭达。

  察觉到气氛的莫名,那郭达原本作躬的身子也有些支持不住,不禁抬眼向着身前上首处看去。

  只见那处正坐着一人,那人眼首垂下,一手抚额,面上神情严肃,似在沉思,亦似惶恐,而紧皱在一处的眉头,则卷了不知几许忧愁,看得厅中众人不禁亦随之烦忧。

  而那倚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宁国舒王,萧漳是也。

  如今,他再不像往常那般风流,便若压了千斤之秤一般,呼吸都难。

  郭达几次抬首相望,每次皆是小心翼翼。

  欲要开口说话,但总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心下纠结许久,见萧漳仍未有开口之意,郭达不禁向前探身,出声相唤。

  “王爷。”

  “王爷…。”

  不知是不是因着郭达相唤的声音太小,接连几声,方才入了萧漳耳中。

  而萧漳,亦在一怔之后,抬眼看向了郭达。

  他神情仍旧紧张严肃,但却又多添了几分茫然和疑惑。

  见萧漳望来,郭达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旋即脸上堆出了笑,将五官挤在了一处。

  “王爷。”郭达讪笑着唤了一声,旋即小心试探问道:“不知…。王爷何意?”

  郭达的话刚出,萧漳原本眯起的眼睛便随之大睁。

  瞪着郭达看了许久,直到郭达的身上开始有冷汗冒出之时,萧漳方才自鼻间冷哼出声。

  “你来问本王何意?”

  “本王还未问你,这风声是如何走漏的?”萧漳声音阴沉,一掌拍在身前的桌案上,将站在厅中的众人皆吓了一跳,而其中,自然是郭达最甚。

  双腿一软便伏跪在了地上,“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这…。这属下确实不知啊。”

  “本王早说要斩草除根,你却说不能寒了众人的心。”

  “本王且问你,人都死了,心还怎么寒?”

  “如今倒好了,且不说萧汕那处知道与否,这件事从别人那处听得,本就是不该亦不能发生的事。”

  “可现在……”

  “你要让本王如何?”

  “等死吗?”萧漳声音愈渐阴沉,而似是太过激动,最后直至冲着郭达大吼出了声。而其静坐的身子亦随之站起,看向郭达的眼神,愈发狠厉。眼眸猩红,似要将厅中郭达吞食了一般。

  接连质问,让郭达将身子伏得越来越低,最后竟紧贴在了地上。

  萧漳虽所问甚多,但郭达却说不出何言,唯有身子在不住的颤抖,而额上背后亦生出了冷汗。

  萧漳并未因此将瞪视的目光移去,仍旧用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狠狠地瞪着郭达,不知何思,却也无言。

  一时厅内再降冰点,仿若霎时凝滞一般,让人浑身血液逆流,竟是不自在。

  而这厅中,除却萧漳和郭达以外,还有两人,正是如今萧漳十三幕僚中为首的二人,慕辛和段宏。

  此二人起初不过站在一旁静观,毕竟两人皆是谋士,对于萧漳政务不敢太过干涉。

  但,已然听至此时,二人心下亦各自有了思绪。

  见此时厅中氛围莫名,不禁相视一眼。

  互相使了个眼色后,由段宏率先上前。

  “王爷且息怒。”段宏在厅中站定,与萧漳拱手略施了一礼,随后说道:“在下觉得,此事真假还有待商榷。”

  闻言,双手撑桌站在桌案后的萧漳突然一怔,随即缓缓,将首转过,亦将携着怒意猩红的眼眸,移至了段宏身上。

  他定定地看着段宏,眸有疑惑,半带探寻。

  段宏见状,也不多做停顿,径直看向了萧漳。

  与之相视一眼,而后淡笑问道:“王爷是如何得知这事宫中那位是铁定知道的?”

  “就凭那雯王萧湑的几句话?”

  说着,段宏的话音一顿,见萧漳眉头微挑,后又继续问道:“若宫中那位当真知道,又何不给王爷您一个措手不及?”

  “这般,岂不是更能称了宫中那位的心?”

  “又为何提前让雯王与您透露呢?”

  萧漳闻言,眼眸不由一凝,脑中随之思考,而眼睛则随着思考渐渐眯起。

  思忖半晌,再看向段宏时,突然开口问道:“万一他是刻意让本王惶恐的呢?”

  闻言,段宏面上笑意更甚,若放眼细看,定会心觉高深。

  他与萧漳拱了拱手,随即再次说道:“所以,如今,王爷切莫惊慌,自乱了阵脚,不是正遂了他们的心了吗?”

  “何况今日那雯王也并未言明,说不定,他们此时手中还未有实证证明王爷当初救宫中那位之事,皆是王爷自行策划,自谋自演的。其用意…。”

  段宏话音一顿,而后淡笑一声,“怕不过是试探王爷。”

  “所以,以老夫之见,王爷只要静待不动,静观其变,应不会有何事。”

  萧漳的眼神有些晦暗,垂眸沉思之际,顺着桌案,再次落于席间。

  只见,萧漳正倚在桌案上,而手则再次抚至了额际,似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竟长叹了一声。

  只一声,便将厅中几人的视线引了去。

  “如今本王是当真看不透本王那五皇弟了。”

  “他的用意究竟何在,而又是何种心思?”萧漳一边说,脑中一边回想着萧湑自返回大宁国后,所做的种种。

  起初,萧湑初回国之时,无权无势,无有根基,可以说其是“孱弱”。

  而后,从监管大理寺,到前去南阳郡将贪官扳倒,解救稚女,被封雯王。

  这一切看起来皆似顺其自然,但不知为何,他总觉着背后有一只手在暗中推动。

  而这“手”是不是萧湑,萧漳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萧湑并不像表面看着的那般简单。

  毕竟,他见识过萧湑的手段,亦见过他的狠厉,直到今日,他亦不能忘却那日夜里他将要昏厥过去时所看到的萧湑的眼神。

  且不说当日心境如何,便是如今再想起之时,亦觉毛骨悚然。

  他不禁再次开始思考,萧湑回来的目的何在。

  仅是落叶归根,寻一处安身之处?

  那他若是信了,便是痴傻。

  天下男儿,谁人没有逐鹿天下的心,何况是生于帝王之家的萧湑?

  如此想着,萧湑突然闷声说道:“本王不相信,萧湑没有夺权之心。”

  闻言,段宏的眼眸渐转,似沉思片刻后,突然眸光一亮。

  “所以…。怕是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雯王刻意挑拨!”

  萧漳闻言,眉头不由挑起。

  这种情况,他倒是未曾想到过。

  “可这件事,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这事,他不该得知的。”

  这是萧漳始终没有弄清楚的事,就算是萧湑意在挑拨,但他当初所行之事,萧湑也不该得知,除非他们之间存有奸细。

  可,当初他所行之事,十分凶险,稍有一步行错,便是满盘皆输的死局。

  所以他当初选人之时亦是斟酌良久,他确信,那几人之间不可能存有奸细,除非他们皆不顾家人死活。

  那么……

  “王爷,如今从何得知已然不甚重要,重要的是…。”

  “要如何应对。”萧漳犹在纠结,段宏却突然上前,将萧漳的思绪打断了去。

  闻言,萧漳抬首看向了段宏,但却没有说话。

  因为萧漳知道,既然段宏如此说了,必是已然想出了什么法子。

  而段宏亦未让萧漳失望,见其抬眼望来,勾唇一笑后,突然低声说道:“王爷,降虎军要返京述职了。”

  “而且…。将近小暑了。”

  “你是何意?”看着段宏眼中精光闪烁,萧漳心下一时无思,他虽知道降虎军即将回京述职,亦知道小暑将至。但他却想不出这与那应对之法有何干系。

  段宏见状,并未言明,而是冲萧漳眨了眨眼睛,“王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眼看段宏面上表情越来越莫名,萧漳心下不禁一动,下一刻,便是一惊。而原本眯着的眼瞬时一凝,如猎豹之眼般,直望入段宏眼中。

  “你的意思是……”

  见萧漳此般情形,段宏心知其已想出,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而口中则无声地将萧漳未说出的两个字,说出了口。

  萧漳清楚地看见了段宏的口型,那无声二字,正是“起兵”无疑。

  萧漳心下震惊,彻底被怔在了原地。

  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不是没有想过起兵,但是,这份打算,他是要放在将来。

  至少要待他再次得势之后,而不是现在。

  现在且不说他手中的筹码,便是起兵所用的兵马,亦不能与京畿中的兵马相比。

  而听段宏的意思,他是想让他趁着降虎军回京述职之际,起兵造反。

  可降虎军虽然威猛,但与萧汕所拥的兵马相比,却又差了许多。

  那……

  萧漳不禁陷入了沉思,而眉头则随之渐渐皱起。

  “可光是降虎军,本王如何能胜?” 沉默半晌,萧漳终将心中疑问道出。

  “王爷…。您还有北军。”这次,不待段宏出声,那伏身在地的郭达却率先出了声。

  萧漳眉头一皱,随即说道:“北军现在可不归本王管。”

  听萧漳这般说,郭达似是顿时来了精神,立时将伏在地上的身子撑了起来,看向萧漳之时,稍显激动。

  “王爷,那雯王不过是有监军之权,咱们北军上下,可是独听王爷的!”

  “只要王爷说上一声,北军的兄弟们各个都愿意为王爷冲锋陷阵。”

  “荒唐,荒唐!”

  “你们这是要将王爷陷于不仁不义之地啊!”

  郭达话刚出,段宏和萧漳还未接上话,站在厅中旁听许久的慕辛突然开可口。

  只是,不同于段宏和郭达,慕辛则是满面愁容,说话之时,亦有些许悲愤。

  厅中原本的和谐,霎时被慕辛的一番话打破了去,立时便将萧漳、郭达、段宏三人的注意力引了去,齐齐看向了仍站在厅侧的慕辛。

  一时,三人眼中既有惊讶,亦有不解。

  而这其中,段宏最甚。

  想他与慕辛也是多年的好友,两人无论政见还是心绪皆是相同,倒也算得上相知相惜的知己。

  但听慕辛方才话中之意,则是反对萧漳起兵。

  这种情况,是段宏万般没有料到的,他以为,无论他说什么,慕辛都会全力支持,但今日……。

  如此想着,段宏看向慕辛的眼中,不解更甚。

  见状,慕辛也未多做停顿,立时出言,质问道:“你们可曾想过,若王爷当真由此夺得大权,那将来后世又要如何评判王爷?”

  “弑兄篡位?”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说着,慕辛紧皱眉头,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此般模样,竟是对段宏方才所提,极力反对。

  段宏见状,面色不禁凝重了起来,未及慕辛话音落下,便立时出言提醒道:“慕兄,你莫要忘了,如今宫中的那位是如何登上帝位的?”

  “直至如今,亦有人评定他为罔顾伦常的昏君,逆子,可…。”段宏话音一顿,神情随即变为不屑,“那又如何?如今这天下是他的,纵是犹有过错,又有何人敢说?”

  说罢,不待慕辛出言答话,段宏突然转身,看向了坐在厅中上首处的萧漳,与其拱手一揖,而后朗声问道:“王爷您已谋划了数年,等了数年,可还要继续等?”

  “难道王爷就愿意继续俯首称臣,任人威胁,受人摆布吗?” 质问之声掷地有声,段宏所言不过数语,但却直击萧漳之心。

  没错,从他成为皇子那日起,他便在为了荣登大宝做着准备。

  即使后来萧汕在姜叔季的扶持下,弑兄杀父,谋权篡位,先他一步登上了皇位,但他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夺得皇权的念头。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等,直到此时还在等。

  他从一无所有走到拥有所有,只待拿到传国玉玺,将萧汕自那皇座之上赶下来。

  可是,传国玉玺还未拿到,他便落得个一无所有。

  他甘心吗?他当然不甘心!

  便若段宏所说的那般,如若有机会,他断不会再多做等待,他亦不愿再与萧汕俯首称臣,日日束手束脚,尽为性命堪忧。

  说实在的,他心动了!

  如此想着,萧漳便欲出言作答,但还不待出声,慕辛却已然抢在了前头。

  慕辛并未质问萧漳,而是径直将视线放在了段宏身上。

  “可段兄,你又如何能够保证此事一定能成?”

  闻言,段宏定定地与慕辛对视了半晌,眼中隐有冷意露出,而更多的,则是对慕辛的失望。

  突然,自段宏的鼻间发出了一声冷哼,而后只听他嗤声说道:“所有事都不是绝对的,但若做事时前瞻后顾,束手束脚,又何称豪杰?又何干大事?”

  “王爷,既选择了这条路,便终会有这么一日。”

  “既终要走,早晚又有何别?”

  “且如今恰逢时机,此时不做又更待何时?”

  “难道王爷就不怕时间一长,雯王坐大?”说着,段宏再次转首看向了身后的萧漳。

  “到时候,王爷要对付的可不只是宫中那位了呀。”

  慕辛听段宏越说越激昂,心下不禁隐隐担忧,不是他胆小无谋,是他心觉如今还不是时候。

  萧汕当年虽也是谋权篡位,但身后到底有姜叔季的支持。

  萧漳虽也有丞相岳思庸在背后扶持,但经过萧汕上次的借机打压,岳思庸的实力已然大不如前。

  而萧漳手上的兵马,说多也算多,但若与萧汕手中的比,简直是沧海一粟。

  这般情况,萧漳可能回应,但其可能怕是少之又少,在他眼中,这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死局。

  若萧漳当真依了段宏所言,那后果可能便是覆灭。

  如此想着,慕辛反对之心更甚,见萧漳坐在上首处不动声色,连忙躬身求道:“王爷万万不可啊!”

  慕辛的声音极大,满满皆是哀求,仿若要是萧漳真应了段宏所说,他便要痛心死去。

  段宏见他此般模样,心下不禁愠上了怒意。

  “慕兄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听出段宏话中的怒意,慕辛原本下躬的身子,不由一顿,随即缓慢起身,想着段宏目光所在之处看了去。

  他的面色似是恢复了不少,与段宏相视一眼后,竟自鼻间冷哼了一声,而眼睛,亦随之瞥了段宏一眼。

  “段兄放心,老夫自知乃是王爷幕僚。”

  “但,便是如此,老夫才不能让王爷走那弯路去。”

  “你我身为幕僚,虽应与主公出谋划策,但却不能让主公误入歧途,否则,你我怎辞其咎?”越说,慕辛的声音也似段宏方才那般,越来越激昂,说到最后,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所用气力太大,慕辛稍带褶皱的脸,竟然泛出了红。

  段宏将慕辛这一番话听罢,心中虽觉在理,但不由嗤笑一声。

  慕辛觉得如今趁机起兵是为弯路,但他却不觉,反而他还觉着,此乃萧漳的机遇。

  抓住了便是,抓不住,便要再等时机。

  那到时候,说不定还未等萧漳等到时机,他便已作了萧汕或是萧湑刀下的亡魂。

  到时候再谈什么起兵,应早就为时已晚。

  如此想着,段宏再次看向慕辛,“慕兄又怎知,这路必是歧途?”

  见自己已然将话说成这般,段宏仍不见回心转意,慕辛心下又急又气,不禁无奈叹出了声,“段兄,你如何看不清呢?”

  “且不说宫中位有多少兵马,便是空镜司之人,亦不下数千,你如何取胜?如何得胜?”

  “用计谋吗?”

  “你当那单九爷是好惹之辈?空镜司是好惹之辈?”

  质问一出,段宏突然没了声音。

  在想到单寻欢的这一刻,说实话他胆怯了。

  虽说单寻欢与萧汕不为一心,而萧汕亦从未待见空镜司,甚至想将整个空镜司连根除去。

  但是,作为空镜司的指挥使,最大的使命便是护卫天子。

  所以,若萧汕当真犯了险,单寻欢和空镜司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那到时候…。

  他们获胜的把握可能会减去一半,但是……。

  路已行至此,话已说到头,他若再反悔或是存了退缩之意,岂不是当着萧漳和慕辛的面打了自己的脸。

  作为辅佐别人的谋士,日后又怎能再让自己的主公信服?

  不就是一个单寻欢和一个空镜司吗?

  据他所知,萧漳私下也养了不少死士和不少杀手,他不相信萧漳对付不了单寻欢。

  若当真对付不了,那这么许多年,萧漳又是如何与萧汕做斗的?

  如此想着,段宏硬将原本存了退缩之意的心拉了回来。

  心下虽有波动,但面上却仍旧声色不动。

  不仅不动声色,反而还愈显严肃。

  他与慕辛对望着,却不知道究竟是他在打量着慕辛,还是慕辛打量着他。

  两人这般定定地相望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段宏方才再次出声。

  这时,他已然将方才稍显慌乱的心神敛定了去,出声之时,亦恢复了先前模样。

  只见,他与慕辛对望着,而后沉声质问道:“慕辛,你的胆识何在?”

  见段宏并未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慕辛的心下也是一松。

  他与段宏多年好友,又怎能看不出他心下突存的退缩之意。

  只是,让慕辛意外的是,段宏面上的停滞不过片刻,少顷之后,便已然恢复了正常。

  他心觉自己的一番话并未让段宏将起兵的心改去,面上不禁也显出了冷意。

  “老夫自有胆识,但绝不贸然行事!”慕辛冷哼了一声,而后,不知是不是故意,竟突然抬手,与段宏拱了拱。

  见状,段宏亦冲着慕辛冷哼了一声,但却并未言语,而是径直转身,面向了仍旧坐在上首处的萧漳。

  似是为了表达诚意与决心,段宏向着萧漳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爷,老夫请求王爷莫要再等。”

  见段宏如此,慕辛暗自冷哼了一声,亦学着段宏方才模样,转身面向了萧湑,而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爷,三思啊!”

  厅中突来的争吵早让萧漳陷入了沉思纠结之中。

  慕辛和段宏均是他身侧最得力的谋士,平日里,两人政见皆相同,但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相互站在了对立之处。

  但最为可怖的是,慕辛和段宏二人方才所说皆有道理,引得萧漳竟是一时退缩一时前进。

  若是前进,要不生死,要不荣华。而若是退缩,便仍旧是无尽地等待……

  此时,萧漳的心绪烦乱的可怕,他今日原本是将他们几人唤来相商裁军和事迹败露一事,谁曾想到,段宏竟直接提出了起兵。

  他……

  “王爷…。”突然,一道声音自议事厅的门外传来。

  此时,萧漳犹在陷于纠结与沉思之中,而殿中段宏和慕辛则躬身静候着萧漳做决定。

  郭达自不用说,深怕萧漳找他算账,便在出言之后再次伏身在了地上,此时亦是静默无言。

  议事厅中一时静谧,但自厅门外突来的声音,却将此刻静谧打破了去。

  几人顿时起身抬首,齐齐看向了厅门之处。

  萧漳犹自茫然,皱了皱眉头后,向着厅门所在之处,闷声问道:“何人?”

  “王爷,是老奴。”

  “德胜?”萧漳眼眸微转,听着声音,倒像是王府大管家,萧德胜。

  果然,萧漳辅一疑问出声,站在厅门外的人,便应了一声。

  “何事?”

  “岳相有东西要交于王爷。”

  萧漳一听,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对于岳思庸突然送东西来甚感意外,而除此之外,亦对岳思庸所送之物甚是好奇。

  “进来。”如此想着,萧漳便将萧德胜唤入了议事厅中。

  吱呀一声,很快,议事厅的门便自外被打了开来。

  而后便有一人缓步踏入厅中,返身将门合上后,才向着萧漳所在之处行了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如萧漳所料,是这舒王府的大管家,萧德胜。

  不过片刻,萧德胜便行至了萧漳身前。

  随后,便见其自怀中拿出了一个信封。

  看见信封,萧漳眸光立时一亮,不由便想起了那日夜里收到的那张信笺。

  不过,还不待萧漳多想,那个原本在萧德胜手中的信封,便被递到了萧漳的眼前。

  萧漳放眼,将那信封打量了一番。

  不知是不是偶然,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信封竟如他那日收到的一般,其上竟空无一字。

  见状,萧漳心下不禁疑惑。

  盯着那信封看了半晌,方才伸手将那信封接了过来。

  “岳思庸呢?”萧漳一边打量着手中信封,一边出声询问道。

  “岳相并未前来,不过是托府上人送来的。”

  “可有留下何言?”

  “只说是让王爷将这信封拆开来看。”

  萧漳抬眼瞥了萧德胜一眼,随后双手翻动,便将那个信封打了开来。

  但,谁都未曾料到,萧漳辅一将那信封打开,便顿在了原地。

  只因,在那信封之中还套装着一个。

  只是,与方才被萧漳拆开的相比,倒显得十分陈旧,似是保存了许久,放眼看去,其上竟已有数条折痕。

  而与先前那个信封不同的,还有便是,在这个信封之上,并非空无一字。

  只见,其上正写着……。

  萧漳突然再次怔在了原地,这次,便是连那拿着信封的手,亦跟着一顿。

  而这一切,皆是因着那信封上书写着的“吾皇”二字。

  这信……。

  萧漳心下突然一紧,虽然那信封平平,但,不知为何,隐约间,他竟觉着,如今在他手上的这个信封里,正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如此想着,萧漳纵是手上颤抖,但仍旧双手翻动,将那个略显老旧的信封拆了开来。

  信封里面,果然如萧漳所想,放着的正是一封信。

  这封信,内容似是并不长,不过一张纸笺。

  手指触到那张有些泛黄的纸笺,萧漳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待沉下之时,立时将那张纸笺打来开来。

  转眼间,那纸笺上书写着的笔墨,便显露在了萧漳眼前。

  不知为何,萧漳竟存了细读之心,于是便举着那信笺,从头读了起来。

  起初,萧漳面上并无多少波澜,但越往后看,萧漳的面色便愈发阴沉。

  站在萧漳身侧的萧德胜突然发现,萧漳的手竟在不经意间,颤抖了起来,而其手上的颤意竟是越来越甚。

  萧德胜不禁抬眼,瞥向了萧漳,此时才发现,其面上早已一片苍白,而唇上亦早无血色。

  放眼看去,竟若失血病人一般,不过,萧漳的牙关却被其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站在厅中的段宏、慕辛和郭达三人可能感受不到,但站在萧漳身前的萧德胜,却真切地觉出了身周突然泛出的寒意。

  而那寒意所来之处,不是别处,正是萧漳之处。

  “王爷。”

  “王爷…。”见萧漳越发不对劲,萧德胜连忙低声相唤,看向其的眼中,满是担忧。

  起初,萧漳似是已然出声,无论萧德胜怎般相唤,却始终无有反应。

  直待萧德胜接连几声唤出,方才将其唤回了神。

  不过,再看向萧漳之时,萧德胜心下却是一惊。

  萧漳的面上虽无声色,但不知为何,萧德胜突然觉得有什么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他心下甚是担忧,遂暗中将萧漳打量了一番。

  见其面上神色除却有些苍白以外并无异常,便未多做停留。

  不过,萧德胜的视线却在触及到萧漳置在桌案上的手时,停驻了下来。

  只见,此时,萧漳置在桌案上的额手正紧紧地攥着。

  从其手背上的青筋还有突然泛出的红晕便能看出,萧漳攥着手的力气用了多大。

  萧德胜见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而看向萧漳的眼中,担忧更甚。

  几次想要开口,但每次都在看到萧漳稍显猩红的双眸时,止住了口。

  厅中突然再次陷入了静谧之中,萧德胜站在萧漳身侧不动,而厅中三人,则不明情况,犹自静静地候在厅中。

  “准备起兵罢。”不知过了多时,不待萧德胜出声询问,萧漳便突然出口。

  他的声音沉闷,无力,但却将议事厅中的四人,齐齐怔在了原地,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王爷!”慕辛是几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辅一醒神,便连忙出声,意欲作拦。

  但,还不待慕辛将话说出,萧漳已然抬手,止住了慕辛口中之言。

  慕辛胸前不由一滞,随即便听萧漳沉声说道:“本王心意已决,勿用相劝。”

  “这…。”闻言,慕辛心下一惊,见萧漳已然将眼眸垂下,已知再无回转余地,不由心觉郁郁,长叹出了声。

  此时,慕辛心下甚是疑惑,不知是什么竟让方才还摇摆不定的萧漳变得如此坚定。

  是那封突然递来的信吗?

  如此想着,慕辛不禁看向了犹在萧漳手中的信笺。

  而在他看去之时,亦有人同他一般,向着那张信笺看了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同在议事厅的段宏。

  只是不同于慕辛的担忧,段宏此时是兴奋之余携着好奇。

  他与慕辛一般,亦不知原本还在纠结的萧漳为何突然做出了决定。

  不过这般也好,这是他心中所求。

  段宏稍将心神敛定,突然拱手躬身,与萧漳深鞠了一躬,“王爷放心,在下一定鞠躬尽瘁,竭尽全力,辅佐王爷登上皇位。”

  段宏的声音郎朗,响彻整个议事厅。刹时,似有一股热血浇灌在了众人心间。

  萧漳虽未动,但郭达却早已心情澎湃,段宏的话声方止,他便学着段宏的模样,拱手给萧漳深鞠了一躬,随即瓮声说道:“属下亦紧随王爷,无论生死。”

  两人的热血之言,霎时在整间议事厅蔓延,但除却萧漳和萧德胜却还有一人静默无言。

  此人正是极力反对萧漳起兵的慕辛,段宏和郭达的热血,似乎并未传至慕辛心间,反而还为其面上多添了几分愁容。

  虽知段宏和郭达正看着自己,但慕辛却始终未能说出口。

  他愿意辅佐萧漳,但却不愿引着他前去送死。

  热血的话他亦会说,不过这次,他绝不会说。

  如此想着,他与萧漳拱手深鞠了一躬,再起身时,轻叹了一声。

  随即转身,向着议事厅门外行了去。

  段宏和郭达听闻脚步声,立时转首看了去。

  对于慕辛的离开皆觉意外,但是谁都未曾相拦。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不过,看着慕辛离去的背影,段宏却暗自下了劝阻的决心。

  而对于慕辛的突然离去,萧漳亦未曾言语,便是连目光都未曾投向慕辛的背影。

  不过,就在慕辛退出议事厅外,将门合上的刹那,却突然听萧漳出了声。

  “本王一定要亲手杀了萧汕,为本王的湘儿报仇!”

  厅中几人闻言,身体皆忍不住一怔,不禁再次看向了萧漳手中拿着的那张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