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方证大师
作者:愚者九      更新:2022-06-06 21:50      字数:4490
  受到地上一坨肉刺激的上官云,强忍着恶心,扫了眼山洞,便带着王诚等人快速离开了。

  山洞,有恢复了平静,而在这平静中,任我行的疗伤也到了尾声。

  岳不群感觉不妙,忽然冷冷道:“令狐冲令狐大侠,你还不解开我的穴道,是要等任我行伤势痊愈,将我留在这里不成?”

  令狐冲大吃一惊,颤声道:“师父,你……你怎地跟弟子说笑?我……我立即给师父解穴。”

  说着快步走到岳不群身前,手指并立如剑,却不知如何下手,小声问道:“师……师父,这穴怎么解?”

  岳不群恼怒之极,认为令狐冲是在故意拖延,不即替自己解穴,怕自己再次动手,杀了任我行等人,怒道:“我难道没教过你解穴之法吗?玉枕、膻中、巨椎、肩贞、志堂等几处要紧大穴,你不知道在哪儿吗?”

  令狐冲脸色微苦,不敢说自己当时走神,只想着结束后早早去和小师妹去后山练剑,虽然记住了人体各大要穴,却对一些奇异的点穴手法,不是十分的了解。

  眼见任我行头顶云雾蒸腾,气息越发平稳,令狐冲快速出手,按照岳不群的吩咐,点在了几处关键穴位上。

  虽然还有几处穴道没有解开,但岳不群凭借浑厚的修为,脸上紫气大盛,忽然间一声长啸,全身穴道尽解。

  他一跃而起,双手或拍或打,或点或捏,顷刻间将宁中则被封的穴道重解开了,然后以内力输入宁中则体内,助她顺气。

  岳不群拾起长剑,淡淡的问道:“令狐冲,我若命你杀掉这几个人,你杀不杀?”

  令狐冲脸色大变,惶恐道:“弟子……弟子不敢抗命,但也不愿意对恩人出手,愿以死谢罪!”

  岳不群道:“你认识他们多久吗?交情如何?你可知任我行当年杀了我华山派多少前辈?”

  令狐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弟子知道,但师父也曾教诲过,人在江湖,有恩必报,方为好男儿,任盈盈和任教主对弟子有活命大恩,弟子实在下不去手!”

  岳不群叹息道:“如此说来,你是要为了报恩,而不顾为师和华山派对你的恩情了?”

  令狐冲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弟子……弟子……愿在事情了结后,前往门派受罚,绝不让师父为难!”

  岳不群哼的一声,道:“说的好听,你的独孤九剑传自风师叔,又有封不平三人为你求情,你自知我无法杀你以正门规,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做的好戏!”

  令狐冲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说道:“弟子自幼孤苦,承蒙师父师娘大恩大德,收留抚养,看待弟子便如亲生儿子一般。弟子虽然不肖,却也决不敢违背师父意旨,有意违背师父师娘。”

  岳不群道:“你不敢欺骗我和你师娘?那你这些剑法,哼哼,是从哪里学来的?突然间从天上掉下来不成?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为师有关风师叔和独孤九剑的事情?”

  令狐冲叩头道:“请师父恕罪,传授剑法的风太师叔,曾要弟子答应,无论如何不可向人吐露剑法的来历,即是对师父、师娘,也不得禀告。”

  岳不群冷笑道:“这个自然,你武功到了这地步,怎么还会将师父、师娘瞧在眼里?我们华山派这点点儿微末功力,如何能当你神剑之一击?”

  令狐冲不敢答话,只是磕头,心中思潮起伏,我受人大恩,决不能有负于他。我对师父师娘之心,天日可表,暂受一时委屈,又算得什么?

  岳不群见此,无奈道:“算了,你已经被我逐出师门,说起来,我已经没有资格管教你了,起来吧!”

  令狐冲心酸至极,又叩两个头,待要站起,双膝一软,又即跪倒。

  任我行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在徐良的帮助下,任盈盈已经脱离寒气的侵袭,见令狐冲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岳不群冷笑道:“你剑法高明,做戏的本事更加高明。”

  令狐冲不敢回答,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今日错怪了我,日后终究会水落石出。此事太也蹊跷,那也难怪他老人家心中生疑,他虽受委屈,倒无丝毫怨怼之意。

  宁中则终究是心疼令狐冲,温言道:“虽然冲儿做得不对,但毕竟是我们养大的,你就别责怪他了。”

  岳不群看了眼令狐冲,一言不发,快速离开了山洞,也不知宁中则这番话,听没听进去。

  令狐冲见此,心中更是难过,先是看了眼任盈盈,然后又看了眼快要痊愈的任我行,再看了眼神色平静的徐良,喟叹一声,自顾自的踉跄而去。

  任盈盈揪心不已,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追,便只能神色黯然的坐在地上,小声抽噎着。

  等出了山洞,令狐冲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直到来到一出密林,正伤神时,突然原本已经炼化的各种真气,全部躁动起来。

  令狐冲苦笑一声,知道这是吸星大法的弊端爆发了,尚未来得及运功压制,真气已经在体内乱窜,直冲天灵,昏死了过去。

  这次昏迷,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有时微有知觉,身子也如在云端飘飘荡荡,过不多时,又晕了过去。

  如此时晕时醒,有时似乎有人在他口中灌水,有时又似有人用火在他周身烧炙,手足固然无法动弹,连眼皮也睁不开来。

  这一日,令狐冲神智略清,只觉双手手腕的脉门给人抓住了,各有一股炙热之气分从两手脉门中注入,登时和体内所蓄真气激荡冲突。

  他全身说不出的难受,只想张口呼喊,却叫不出半点声音,身受千般折磨、万种煎熬的酷刑。

  如此昏昏沉沉的,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只觉每一次真气入体,均比前一次;略微好转一些,心下也明白了些,知道有一位内功极高之人在给自己治伤。

  约莫过了三四天,令狐冲神智比前大为清醒,感受着背后温和的掌力,感激道:“多……多谢前辈,我……我是在哪里?”

  缓缓睁开眼来,转过头,见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露着温和的笑容。

  令狐冲觉得这张脸好生熟悉,迷迷惘惘的看了他一会,见这人头上无发,烧有香疤,立刻想了起来,说道:“你……你是方……方……大师……”

  方证大师神色欣慰,微笑道:“很好,很好!你认得我了。”

  令狐冲道:“是,是。你是方证大师。”

  这时他察觉处身于一间卧室之中,桌上一灯如豆,发出淡淡黄光,自己睡在榻上,身上盖了棉被。

  方证大师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令狐冲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气息运转,惊喜道:“我好些了。我……我在哪里?”

  方证大师道:“你是在灵隐寺中。”

  令狐冲大为惊奇,问道:“我……我怎么会在寺中?其他人呢?”

  方证微笑道:“你神智刚清醒了些,不可多耗心神,以免伤势更有反复。一切以后慢慢再说。”

  此后每隔三个时辰,方证大师来到卧室,以内力助他疗伤。

  又过了三天,令狐冲已能坐起,自用饮食,但每次问及外面的情况,方证大师总是微笑不答。

  这天,方证大师又替令狐冲输了真气,说道:“令狐少侠,你若没有修炼吸星大法。老衲有信心帮你疗伤治愈,但是现在,你体内的真气已经混为一体,寻常手段难以化解,若不解决吸星大法的弊端,眼前只能拖得一日算一日,只怕过不了半年,你内伤又会大发,那时纵有大罗金仙,也难救你性命了。”

  令狐冲点头道:“晚辈的情况,晚辈心里清楚。大师尽心竭力相救,晚辈已感激不尽。一个人寿长短,各有天命,大师功力再高,也不能逆天行事。”

  方证大师摇头道:“我佛家不信天命,只讲缘法。令狐少侠,尊师岳先生执掌华山一派,为人严正不阿,清名播于江湖,老衲向来是十分佩服的。”

  令狐冲站起身来,说道:“不敢。晚辈身受重伤,不知人事,多蒙方证大师相救,在此多谢了”

  方证大师温和道:“少侠请坐。听方生师弟说道,少侠剑术精绝,已深得华山前辈风老先生的真传,实乃可喜可贺。”

  令狐冲摆手道:“不敢不敢。”

  方证大师微笑道:“风老先生归隐已久,老衲只道他老人家已然谢世,原来尚在人间,令人闻之不胜之喜。”

  令狐冲点头道:“是。”

  方证大师缓缓说道:“少侠受伤之后,为人所误,以致体内注有多种真气,难以化去,又修炼了吸星大法,使它们混为一体,难以逐一拔出。老衲仔细参详,除了消除吸星大法的弊端,唯有修习敝派内功秘要《易筋经》,方能以本身功力,方能彻底将全身真气化为己用,若以外力加强少侠之体,虽能延得一时之命,实则乃饮鸩止渴,为患更深。老衲这段时间以内功延你生命,可是真气注入你体内之后,你身体之中可又多了一道异种真气了。少侠试一运气,便当自知。”

  令狐冲微一运气,果觉丹田中内息澎湃,难以抑制,剧痛攻心,登时身子摇晃,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方证大师合十道:“老衲无能,致增少侠病苦。”

  令狐冲慌忙道:“大师说哪里话来?大师为晚辈尽心竭力,大耗清修之功。晚辈二世为人,实拜大师再造之恩。”

  方证大师道:“不敢。风老先生昔年对少林寺有大恩大德,老衲此举,亦不过报答风老先生之恩德于万一。更何况,我佛门子弟,慈悲为本,既知少侠负此内伤,自当尽心救解。那《易筋经》神功,乃东土禅宗初祖达摩老祖所创,禅宗二祖慧可大师得之于老祖。慧可大师本来法名神光,是洛阳人氏,幼通孔老之学,尤精玄理。达摩老祖驻锡本寺之时,神光大师来寺请益。达摩老祖见他所学驳杂,先入之见甚深,自恃聪明,难悟禅理,当下拒不收纳。神光大师苦求良久,始终未得其门而入,当即提起剑来,将自己左臂砍断了。”

  令狐冲心中暗暗佩服,这位神光大师求法学道,竟如此坚毅。

  方证大师继续道:“达摩老祖见他这等诚心,这才将他收为弟子,改名慧可,终得承受达摩老祖的衣钵,传禅宗法统。二祖跟着达摩老祖所学的,乃是佛法大道,依《楞伽经》而明心见性。我宗武功之名虽然流传天下,实则那是末学,殊不足道。达摩老祖当年只是传授弟子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而已。身健则心灵,心灵则易悟。但后世门下弟子,往往迷于武学,以致舍本逐末,不体老祖当年传授武功的宗旨,可叹,可叹。”

  说着连连摇头,过了一会,方证大师又道:“老祖圆寂之后,二祖在老祖的蒲团之旁见到一卷经文,那便是《易筋经》了。这卷经文义理深奥,二祖苦读钻研,不可得解,心想达摩老祖面壁九年,在石壁畔遗留此经,虽然经文寥寥,必定非同小可,于是遍历名山,访寻高僧,求解妙谛。但二祖其时已是得道高僧,他老人家苦思深虑而不可解,世上欲求智慧深湛更胜于他的大德,那也难得很了。因此历时二十余载,经文秘义,终未能彰。一日,二祖以绝大法缘,在四川峨嵋山得晤梵僧般刺密谛,讲谈佛学,大相投机。二祖取出《易筋经》来,和般刺密谛共同研读。二位高僧在峨嵋金顶互相启发,经七七四十九日,终于豁然贯通。”

  令狐冲赞道:“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经文还有如此来历。”

  方证大师平静道:“但那般刺密谛大师所阐发的,大抵是禅宗佛学。直到十二年后,二祖在长安道上遇上一位精通武功的年轻人,谈论三日三晚,才将《易筋经》中的武学秘奥,尽数领悟。”

  他顿了一顿,说道:“那位年轻人,便是唐朝开国大功臣,后来辅佐太宗,平定突厥,出将入相,爵封卫公的李靖。李卫公建不世奇功,想来也是从《易筋经》中得到了不少教益。”

  令狐冲心中更是惊讶,没想到《易筋经》还有这等大来头和传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