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块发了霉的馒头被晓晨一口一口吃掉了。不是很好吃，吃完也还是很饿。不过胃倒是没有那么痛了。

  这还不算完，那个小乞丐像是黏上她了一样，一直往她身前凑。

  小乞丐总觉得晓晨很不一般，‘他’的气质太特殊了，特殊到不像一个乞丐。

  尽管‘他’如今满身脏污……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你呢？”

  小乞丐这才反应过来。

  “是噢，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邹平平，你叫我平平就好。”

  “嗯，我叫萧晨。”

  晓晨下意识给自己改了个假名。

  “萧晨，好名字，大哥你果然不一般。”

  大哥萧晨：？！！

  “哪里，随便起的而已。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是嘛？”

  邹平平挠挠头，“这是捡到我的老乞丐给我起的。他叫邹平，我就叫邹平平。大哥你看起来就像识字的，能不能教教我，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呢。”

  “好。”

  大抵是邹平平的活泼给了晓晨一丝热气，长乘现在看晓晨觉得安心了许多。

  她现在会说，也会笑了。

  虽然还是郁郁寡欢，虽然陪着她的不再是自己……

  邹平平真的是一个天真的小家伙。

  在泛着灰色的乞丐窝里，他简直格格不入。

  就像一个永远发光的小太阳。

  邹平平不仅围着长乘转，他跟所有的乞丐都能说上几句话。人缘好到了极点。

  没有人能拒绝他的热情。

  长乘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在细细想来，它也明白了。

  它和三年前的晓晨太像了……

  晓晨被他吸引，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会比自己幸运吗？

  或许吧，晓晨这样想。

  虽然自己很倒霉，可她还是想为邹平平送上祝福。

  ……

  今天上午邹平平出去了一趟，然后蹦蹦跶跶的回来了。

  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徐府今日布粥’。

  “来，大哥，你拿着这个碗。”

  邹平平递给她一个磕了很多嚯口的碗。

  “快，我带着你去。”

  “……好。”

  她答应过邹平平了。

  晓晨把围脖系紧，确保它可以好好遮住脸。

  “大哥你脸上到底是什么伤啊？”

  “……烧伤。”

  就和长乘的破草屋一样。

  “嗨，大哥你也不要太在意，男人靠的不是脸。”

  “……伤口很吓人。”

  邹平平沉默了一瞬。

  “反正一定不会吓到我！”

  “嗯。”

  晓晨随口应道。

  长乘依旧默默看着晓晨。

  徐府前排了长长的队。

  这两年天下大旱，百姓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皇帝的脚下——京都，也多了不少灾民。

  个个都面黄肌瘦，这么一对比，晓晨除了比他们脏一点也就没别的了。

  邹平平问她，“大哥，你为什么发呆啊？”

  他看向晓晨一直盯着的方向，那里是干裂的土地，长不出任何东西。

  为什么？

  大概是她突然想起了年少时的梦想。

  她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过，要助明君，开盛世。不仅要功成名就，还要天下太平……

  如今看来，都是胡言。

  她连给人做小妾的命运都很难躲开，如何谈的上这些。

  就算自己逃出了京都，怎样活下去还是一个问题。

  晓晨不可能一直乞讨下去……

  “喂！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舒服吗？”

  邹平平关切的看着失了魂的晓晨。

  “啊，没事，谢谢你。你快去领粥吧。”

  小孩儿可以先领。

  等晓晨排到的时候邹平平已经喝完了。

  “喝饱了没有？”

  “饱了饱了，我第一次喝这么稠的粥，太好喝了。”

  “来，我再给你一些。”

  不等邹平平反应，晓晨就把自己碗里的粥倒了一些给他。

  “啊！那你吃的饱吗？”

  “没事，我胃口小。”

  “怪不得。”

  怪不得萧晨那么瘦。

  邹平平扒着粥喝的喷香，然后对晓晨说，“那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要吃的撑才行……”

  “嗯。”

  晓晨含粥浅笑，笑容被围脖遮住邹平平当然看不到。

  长乘看到了，看的很清楚。

  它现在就像羽毛轻飘飘的飘到了天上。

  “我们回去吧。”

  邹平平说。

  他现在还是很兴奋，热乎乎香喷喷的粥可不常见……

  他还在回味，“那粥真好喝，大哥，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喝到吗？”

  “不知道……”

  晓晨之前虽然被晓家管控着，但至少不愁吃喝。

  很难想象会有人因为一碗热粥期待、高兴这么久……

  “哎～”

  她摸了摸邹平平的头，他长期营养不良，头发枯黄干燥，就像一堆杂草。

  “总会有机会的。”

  晓晨安抚邹平平。

  “嗯！我也这么觉得。等我长大了有力气干活了，就去给人家当帮工。做了帮工就能有工钱，有了钱我就能天天喝热粥了……”

  “你一定可以。”

  晓晨肯定了邹平平这个朴素到极点的愿望。

  日子照旧过下去，两三个月后，闹的满城风雨的‘失踪的晓晨’再也无人提起。

  晓晨知道，她的时机到了。

  她根本就没有东西需要收拾，她直起身，就跟往常一样走出了这个乞丐聚集的地方。

  可邹平平看出了她此刻的不同寻常。

  他偷偷跟上去。

  “你要去哪里？”

  晓晨不说要去哪里，只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邹平平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不知道，南下吧。”总之就是要离开京都。

  “南方吗？那我跟着你，听说那里比较富，京都讨饭是越来越难了。我都怕我活不到长大……”

  “你确定吗？你在这里有很多朋友的，没必要跟着我去闯荡。而且如今天下大乱，山贼和强盗也——”

  “可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再说了，天下这么乱有我陪着你不就是安全一些。”

  “可是——”

  “哎呀，放心吧，大哥！我是不会托你后腿的。”

  “行吧。”

  晓晨伸出手，示意他牵上。

  邹平平牵上了一双细腻温暖的手。

  萧晨的手一点都不糙，跟他的手完全不一样。

  而且很白，就像被月光洗过一样，好看极了。

  有着这样的手那萧晨的脸也一定不差，怪不得放不下自己受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