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一人得道
作者:北方的令秧在南方      更新:2022-06-07 13:59      字数:4376
  袭人将圆凳上的托盘放到桌上,我伸手轻轻抚过,佟妃、贤妃、淑惠妃、宁嫔、贞嫔……我留意到盘中并没有怡嫔的牌子,我不禁暗笑,这帮人,功夫都做到家了。

  袭人有些激动地道:“恭喜主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们只道我大权在握后会无比欣喜,殊不知,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东西。

  湘云在一旁笑道:“从今开始,看谁再敢瞧不起坤宁宫的人,往后咱们就算在宫中横着走,”她横向来回挪动着,“也没人敢说咱们一句。”

  “就会胡说,”袭人的脸色稍有些沉,“这么快就忘了晴儿的事吗?”

  湘云愣了愣,接着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袭人又道:“估计咱们宫里不只你一个是这样的想法,你回去跟他们说,不准再给主子添乱,咱们越是得势,就越要显得谦卑。”

  湘云用地点了点头,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我与袭人看着湘云的背影同时摇头轻笑,接着我又看向袭人,袭人真是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我坐在桌边,漫不经心的看着盘中的牌子,袭人轻声道:“主子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直到今晚我才明白,原来皇宫是个不能退、不能避的地方,身后是万丈深渊,稍有后退就会跌得粉身碎骨。”我转向袭人,轻声说:“我不想把别人推下去,但也不能任由别人踩着我的脸,将我踹下去。”

  袭人松了口气,笑道:“我的好主子,您终于明白了。”

  是啊,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在宫中想要清静就必须得先学会自保,明白了在一排镶金戴玉的蔬果中我不能做最软的那个柿子。我朝她笑了笑,又低头看着手下的绿头牌,轻轻翻过一个,平时顺治就是这么翻牌子的吗?就这么一翻,便有可能影响一个女人的一生,都说进了宫,做了娘娘,便会风光无限,谁又知道她们的背后,是一条由期盼、等待、斗争交织而成的的荆棘之路。

  “主子,这些牌子要怎么办?”

  “凉拌!”真是越看越有气,我将手中的牌子丢回盘中,“明儿王有福来的时候跟他说,这个先在坤宁宫放几天,哪天皇上有兴致翻牌子,我再给他送过去。”

  我这个贪心的女人,还没将顺治霸占够呢。

  清晨,我还在睡梦之中,耳边一直传来一种模糊的声音,“咔嚓、咔嚓……”

  什么声音,听着倒有些耳熟,无意识的这么想着,那个声音竟渐渐清晰起来,就在我的耳边,这是……钟表的指针摆动声!

  我的身体猛地僵硬,牙齿被我咬得“咯咯”作响,我已经醒了,却不敢睁开眼睛,这里怎么会有闹表的声音?难道……难道我竟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说我与顺治间的种种只是我做的一个长长的梦?

  我不要,我几乎喊出声,让我回去,我要回到他身边!如果只是个梦,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我耳边突然有人轻笑了一声,这个声音让我的身体瞬间放松,是他的声音,原来我还在他身边。等等,身边?我连忙睁开眼睛,却看到顺治坐在床边,一脸神秘地笑着。

  “醒了?”他轻声道:“吓着你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身上竟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重重长长了出了口气,坐起身子抱住他,顺治轻笑一声,反拥住我,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什么时候来的?”我问道,习惯性的望向窗子,却发现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天还没亮吗?我诧异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各宫的宫门到了晚上都会落锁,直到第二日清晨才能打开。

  顺治得意地笑道:“进坤宁宫有什么难的?”

  我微哂,是,我倒忘了,他是皇上,想上哪自是不分什么时辰的,谁又敢将皇上锁在门外呢?

  他又神秘兮兮地说:“猜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好东西?我想起刚刚的声音,难道是……仔细听了听,果然,细小的摆针声仍在有节奏地运转着。我差点没失笑出声,亏得我刚刚吓成那副样子,居然忘了,从明朝开始就已经有座钟传入中国了。

  虽然我猜到了是什么,但是看着顺治一脸兴奋的样子,我还是摇了摇头,好奇地问:“是什么?”

  顺治得意地一笑,献宝似的从床边的方凳上捧过一只盒子,撤去盒盖,果然,底座上摆着一只精巧的座钟,高度在二十公分左右,圆形的表盘刻着十二个罗马数字,秒针正在有规律地运动着,看着这只座钟,我心中竟升起了一种亲切感,三百年,不知有多少事物因岁月而改变,可这小小的钟表,却始终保持着它原来的样子。

  “你猜猜,它是做什么的?”顺治开心得像个小孩子,真的……好可爱!

  看着他的样子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顺治得意洋洋地道:“不知道吧?这个叫……”

  “这个叫座钟,也叫自鸣钟,是用来计算时辰的。”我笑着将谜底说出口,顺治呆了一下,随即叫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笑道:“你当这个东西是第一次出现在紫禁城中吗?”

  顺治泄气地道:“宫中原本的确有两件,不过,在李自成撤出紫禁城时被他砸坏了,哎?”他疑惑地看着我道:“那两件都在珍宝阁中,从未拿出来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真麻烦,他的记性干嘛要这么好?我讪笑道:“我在家乡之时遇见过一位西洋传教士,他送我一本书,里边介绍了许多西方的事物,其中就包括这个自鸣钟。”

  “传教士?叫什么名字?”

  “叫……叫汤玛仕。”

  他念叨了好一会,才道:“没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从哪一国来的?”

  “是……是从……英吉利国来的。”汗!

  “那他……”

  “福临,”我连忙打断好奇宝宝的提问,“这个钟是哪里来的?”

  顺治一听这个问题,马上又来神儿了,他笑道:“这回你可猜不着了吧?”

  我眨了眨眼睛,“若是我能猜到呢?”

  顺治一脸不信地说:“你若能猜到,我就给你个奖励。”

  呵呵,这个奖励我赢定了,因为我听到了那个名字,“我猜……”我卖关子地停了老半天,看着顺治又得意起来,才接着说:“我猜这个自鸣钟是汤若望汤玛法带给你的。”

  顺治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入宫的时候他明明不在京城。哦!是不是常喜……”

  我斜着眼睛睨着他,窃笑道:“有人输了不认帐哦~”

  顺治脸上一红:“谁不认帐了。”

  “那我的奖励呢?”

  顺治想了想,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有了。”

  “嗯?”我正待询问,顺治却将我抱住压在床上,我红着脸嗔道:“要做什么?”

  “要给你奖励啊,”顺治坏笑道:“不想要么?”

  我的脸更红了,将他推开一些距离,急道:“你……你一会还要去早朝,怎么能……况且……”说到这,我便况且不下去了,好羞人。

  顺治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况且什么?”

  我憋了半天,才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况且……人家的身子还有些疼呢。”

  听我这么一说,顺治松开了手,接着他踢掉靴子,和衣钻进丝被之中,疼惜地拥着我,爱怜地轻吻着我的唇。我又有些迷失,就在我期待着他下一步动作时,他却停了下来,看着我迷离的双眸,他取笑道:“身子不疼了吗?”

  “啊?”我回过神来,害羞地钻入他的怀中,久久不敢看他,顺治轻笑了几声,说道:“等我下了朝,带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就是汤玛法,他是个很神奇的人。你一定也会这么觉得。”

  看着顺治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不禁菀尔,汤若望,又是一个名人,呵呵。

  顺治拥着我闭上眼睛,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福临,”我轻唤他的名字,“为什么会给我……那个权力?你不怕我……”不怕我趁机铲除异己吗?

  他依旧闭着眼睛,就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开口道:“这后边儿的斗争,只怕不比前边儿轻松多少,这些年来,佟妃一直打理后宫,又抚育皇子有功,家族更是国之栋梁,所以有时她做了什么过格的事,我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在她的治理下,后宫还算平静,但是……”他睁开眼睛看着我,“以前我与你不亲近,她们自是不会注意你,只当你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但现在,你可是名副其实的皇后了。”好好的话,怎么经他口中说出变得这么暧昧,我红着脸锤了一下他,他笑了笑,才接着说:“只怕以后,坤宁宫不会像以前那么消停,树欲静,也要有静得下来的资本才行。”

  听着他的话我不禁重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帝王,我只道他对后宫之事向来不闻不问,却没想到他居然全知道。

  “我真能将她们打发出宫吗?”

  “呵呵,”他轻笑,“我就知道,你做梦都想解散我的后宫。”

  我有些被看透的赧然,他真的有一双很毒的眼睛!

  “随便你,”顺治无所谓地说,“不过……”他又闭上眼睛,将我拥入怀中,轻声道:“除了一人。”随后,便再不说话,好像真的睡着了。

  我的身体不自然地僵了一下,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也许是我的“前科”让他始终放心不下,不然,他不会特别点出。

  乌云珠,你真是我的魔魇。

  屋内恢复了这个时间应有的寂静,渐渐的,我也跟着浅浅睡去,迷迷糊糊的刚睡着,常喜便进来唤顺治早朝了,做皇帝,还真辛苦呢。

  送走顺治,我又眯了一会,再睁眼,天色已经大亮了,我有预感,今天一定会很忙。

  果然,刚用过早膳,淑惠妃就领着几个宫妃来给我请安了,我很是讶异,荣贵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不是因为她特性儿,而是因为她内向软弱,在宫中没有什么人与她交好。但今日,却被众人簇拥而至,看着荣贵有些受宠若惊的脸蛋,我不禁暗想,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经过昨晚,不只荣贵,恐怕就连袭人她们出去,也要被低阶的妃子们称上一声“姑姑”了。

  整个请安的过程沉闷不已,每个人都说着毫无营养的话,讲着无聊的笑话,这个夸皇后的簪子别致,那个赞娘娘的绣裙精美,随后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仿佛每个人都有些小秘密要与我私下交流。这一刻我真是有些佩服佟妃,她能每天应付这样的事而乐此不彼,绝不是一天两天就练得出来的。

  正在我头痛不已之时,第二批请安的又来了,先前跟荣贵一起来的淳贵人、玉贵人、华常在和月常在纷纷起身告辞,不一会,宁嫔、恪嫔与新进的茹贵人、欣常在、芬常在一同进来,再重复着刚刚的无聊程序。

  我今是才知道,原来不只当皇帝累,当皇后也够累的,时将近午,各位主子们见我没有留膳的意思,便都识趣地跪安了,荣贵也要起身,被我拉住,只好又坐下。

  “妹妹,”我问道:“你今天怎么会跟她们一起来?”

  荣贵欣喜地道:“今儿一大早,淳贵人她们便去了长春宫,会我跟她们一起来给姐姐请安呢。”

  “然后你便立刻随她们来了?”。

  看着荣贵点了点头,我轻声说:“以后别再跟她们一起。”

  淳贵人她们这么做,无非是想示好于荣贵,再拐着弯讨好我这个手握去留大权的皇后,只是我这个妹妹,也太好说话了些。

  荣贵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随即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拉过荣贵的手说:“她们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只是个贵人常在,而你是妃,以后再有什么事,得让她们去请你、去求你,来之不易,才会被人珍惜,你若是有求必应,她们又如何会将你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