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乍暖还寒
作者:北方的令秧在南方      更新:2022-06-07 13:59      字数:4570
  送走了荣贵,我忍不住长叹一声,看来我得想个办法,好好培训一下她,最起码让她在众妃面前能张得开嘴大声说话才行。这时顺治派人来,传我去御书房,这一定就是去见传说中的钦天监监事,精通天文地理的汤若望了。

  刚一进到御书房,还没来得及给顺治见礼,我便被一个外国小老头吸引住了目光,他大概六十岁左右,并不像西方人那般生得高大,相反,还显得有些瘦小,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虽然穿着补服,但却没留辫子,配上他的高鼻深目,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顺治想必是刚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明黄的朝服,他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奏折来到我身边,指着那个小老头笑着说:“惠儿,这位就是咱们大清朝的‘通玄教师’汤玛法,汤若望。”

  玛法,是汉语中爷爷的意思,当年孝庄太后敬重汤若望,曾认其为“义父”,而汤若望又因学识高深很快地得到了顺治的好感和敬仰,所以顺治尊称汤若望为“玛法”。

  汤若望深鞠一躬,口中道:“臣汤若望,参见皇后娘娘。”说得一口道地的京片子,这让我对他的印像又好上三分,想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化,就要先学好这个国家的语言,汤若望显然做到了这一点。

  我说道:“久闻汤玛法大名,快请起吧。”

  顺治笑道:“汤玛法这次周游列国,带回不少新鲜玩艺儿,那个自鸣钟只是其中之一。”

  周游列国?我不禁好奇地问道:“不知汤玛法都去了哪些国家?”

  “臣这次都去了西班牙国、法兰西国、英吉利国、比利时国、荷兰国,还有我的国家,日尔曼国。”

  日尔曼?原来这个汤若望是德国人,“汤玛法离乡多年,的确该趁此机会回去看看。”

  汤若望摇了摇头说:“这次时间紧迫,臣只到了柏林便匆匆赶回,并未回到故乡,唉,我的科隆城,我已经十几年没回去过了。”

  “科隆?”我笑着问道:“不知汤玛法离开的时候圣彼得大教堂建好了吗?”圣彼德大教堂就是后世闻名的科隆大教堂,它出名不只因为它是世界上最高的双塔教堂,更因为它足足经历了四百多年,才正式竣工。

  汤若望讶异至极,他惊呼道:“皇后娘娘也知道圣彼得吗?”

  我轻笑道:“我不仅知道圣彼得,还知道如果站在教堂的塔顶极目远望,就能看见美丽的莱茵河像锻带一样从科隆城中飘过。”

  “莱茵河!”汤若望激动得手足无措,“我就是在莱茵河畔长大的,那是科隆的母亲河,真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全知道。”

  顺治牢牢地盯着我,眼中充满了惊奇地问道:“这些也是在那个西洋传教士送你的书中看到的吗?”

  呃……如果我说是,算不算欺君?

  汤若望听到“西方传教士”这几个字立马道:“皇后娘娘也认识从西方来的兄弟吗?”

  还没等我开口,顺治便“热心”地道:“皇后在家乡时,遇见过一位叫汤玛仕的传教士。”

  清朝时期,在中国的外国人很少,而且传教士之间大都是有联系的,汤若望捻着胡子想了半天,大概是在想这个“汤玛仕”到底是何方人物,他摇了摇头,“臣并未听过这位兄弟的名字。”

  我笑道:“耶稣会的信徒何止千万,没听过一个人的名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听到“耶稣”,汤若望立刻来了精神,他忙问:“皇后娘娘也信奉天主吗?”

  这个汤若望,还真是时时不忘宣传耶稣,顺治略有不满地皱了皱眉,我笑着说:“如果本宫不是大清朝的皇后,大概也会加入耶稣会吧。”

  看着汤若望微有不解的眼神,我笑了笑,看向顺治:“大清朝的皇后,只信一人,那就是大清朝的天子。”

  顺治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欣慰,我又朝着汤若望问道:“不知汤玛法此次回来还带回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汤若望欣然道:“稀奇的东西的确带回来不少,但无论是什么,都比不上臣带回的另一样东西。”

  “是什么?”我好奇极了。

  “是人。”说完,汤若望与顺治相视一笑。

  “人?”

  “不错,”汤若望说:“臣这次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邀各国的兄弟到大清国来传教,他们来了,就会带来他们的文化,他们的技能,也能使两国交好,让两国的子民亲如一家。”

  我微讶地看向顺治,谁说清朝的皇帝个个封闭?眼前的这个分明就有着超前的见识和眼光,不仅打破了种族的偏见,而且丝毫没有身为天朝的自大张狂,懂得发现和探索别人的优点加以利用吸收,自己才能不断进步。

  我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自豪感,这就是我的丈夫,大清国的天子,只是……我面色微变,历史会出现变更吗?如果历史将有偏差,他能像康熙一样成为受后世推崇的一代明君吗?多了我在他身边,他还会在乌云珠死去的时候万念俱灰吗?不,我一定要努力改变,如果我不能改变任何事,那我回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惠儿。”顺治见我有些发呆,笑道:“说着话也能发呆?在想什么?”

  我赧然一笑,说道:“臣妾在想,皇上真是个有远大抱负的明君。”

  顺治打趣道:“没想到皇后也拍起朕的马屁来了。”

  我轻笑:“臣妾说的是真心话,西方各国子民,因样貌与东方之人相差甚多,故而自古皆称为‘夷’,各朝皆以‘未开化’而论,皇上能打破陈规,并不因为肤色不同而歧视外族,接受不同的信仰,这说明皇上待天下各族一视同仁,胸怀天下,没有东西之分,堪称明君。再者,皇上能接受西方的文化,知道‘人’的重要性,促进大清与各国的交流,使世人皆知我大清的求才若渴,吸引像汤玛法这样的有识之士前来东方,这说明皇上不甘愿只做一个蒙先人余荫的守成之帝,皇上是真正的放眼世界、志在天下,这样,还不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明君吗?”

  顺治听完我这一套长篇大论,满脸的诧异,眼中华光闪动,汤若望欣然叹道:“难得皇后娘娘竟有如此见识和眼光。”

  我不好意思地道:“什么见识眼光,只是一些妇人之见罢了。”

  顺治握着我的手,颇为欢喜地道:“你这些若是妇人之见,前边儿那些有‘真知灼见’的大人们就连三岁小孩都不如。”说着,他略带气恼地哼了一声:“只知争权斗势,占房圈地,对汤玛法出使之事百加阻挠,哼,朕偏不如了他们的意!”

  啥?我不由得愣住,难道顺治并不是因为我说的原因才派汤若望出使各国?而是……为了跟群臣置气?

  汤若望见顺治有些怨气,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待以后各位大人见到了出使带来的好处,相信他们一定会同意皇上与各国建交,开关通商的提议的。”

  听着汤若望的话,我不禁膛目结舌,NND,我就知道眼前这个小子不简单,建交通商?他竟想让中国提前三百年加入世贸吗?

  顺治没留意到我的诧异,他长叹一声,道:“他们以为,整个天下都是大清的,他们不知道,外边儿的世界大着呢。”

  我捏了捏他的手,道:“俗话说‘先到为君,后到为臣’,身为君者,自是要给群臣做一盏指路明灯的。”

  顺治盯盯的看着我,突然笑了:“罢了,谁让朕是个不世的‘明君’呢?”

  我与汤若望听着顺治的自我评价,相视而笑。

  顺治六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直至二十四岁去世,主持军国大事十年,但后世之人提到他,却鲜少想起他的政绩,只知道他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多情帝王,其实顺治在位其间,于政治上还是颇有作为的。他亲政之初,国内军事、政治、军事各方面都是危机四伏,而他由于长时间生活在多尔滚的羽翼之下,竟连汉文的奏章都看不懂,更别说有什么治国经验了,这样一片混乱的局势下,顺治开始极其刻苦的学习汉族文化,每天天不亮便起床读书,仅仅几年时间,他便“精通满汉文,熟读典籍,文史俱精,书画双妙,极富才情”,通过汲取大量的文化知识,不断完善他的统治方法和手段,而且他能诚心听取下情,容许下臣犯颜直谏,即使提的意见非常尖锐,他也不以为忤,清朝的皇帝大都勤政,能听得下不同的意见,这与顺治的表率是分不开的。理难得的是,他现在才只有十九岁,还只是个孩子,他能有这般见识,这般作为,已实属难能可贵了。

  汤若望不愧为顺治亲封的“通玄教师”,不管跟他聊起什么话题,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尤其在天文学和火器制造方面有着卓越的见识,并且对西方医学也略有涉猎,他会说英语,西班牙语,拉丁语等多种欧洲语言,说起各国的风俗习惯、地理人情更是张口便来,这一切都让我深深折服,他简直就是一部移动的活字典,好像任何问题都能从他那里找到答案,难怪太后和顺治都对他推崇倍至。

  听着汤若望讲起旅途中的艰难险阻和种种趣事,我与顺治听得聚精会神,直到天边火轮西沉,腹中饥饿,这才惊觉时间竟已不早了,看着汤若望有些许的精神不济,顺治自责道:“昨晚与玛法聊至深夜,今日又拉着玛法陪了朕和皇后一天,一定累了,朕就不留晚膳了,玛法赶快回去歇着吧。”

  汤若望伸了伸腰笑道:“臣今日非常开心,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对西方世界如此了解,一些风土人情,臣竟是闻所未闻,唉,世界之大,又岂是一人走得完的。”说着他站起身来,微躬着身子道:“年纪大了,总好疲倦,微臣就先告辞了,改日一定再与娘娘谈天说地。”

  我连忙起身,目送着他出去,回过身,就见顺治支着下巴笑容可掬的望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笑什么?”

  顺治走到我身后拥住我,轻声道:“你呀你,什么时候能少带给我一些惊奇?连汤玛法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靠在他怀中,我说道:“我也只是从书上得知那些事情。”

  他轻轻往我耳朵中吹着气,笑道:“你讲的可比书上写得鲜活有趣得多。”

  呃……当然了,从电视网络上得来的资讯,总比书本有趣得多,就算我没有刻意了解,说一些西方的名胜古迹,风土人情也是绰绰有余的,刚刚聊天时说到哪了?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下次再给他讲讲非洲的食人族吧,包他爱听。

  我的耳朵被他弄得麻麻痒痒的,缩着脖子想躲开他的双唇,他却追着我满屋子乱跑,最后将我压在御案之上,不由分说地吻住我的唇。

  “别……”我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再继续下去,我怕会忍不住在御书房里“勾引”他。

  顺治喘着气微抬起些身子,手指探上我的领口,我想要拒绝,身子却在他炽热的眼神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扣子刚被解开两颗,便听得一旁有人轻轻咳了一声,是常喜,我红着脸推开顺治,顺治不满地瞪着常喜,常喜此时正背对着我们站在角落处,头垂得极低,大概也知道他坏了某人的“好事”了。

  常喜偷偷回头瞄了一眼,悄悄咽了口唾沫,极其艰难地开口道:“皇上,刚刚太后传过话来,请娘娘晚上过慈宁宫用膳呢。”

  顺治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我,我系好领间的盘扣,低着头道:“那……我先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说着顺治就要起身,常喜忙道:“皇上……”说着为难的看向我。

  看来这是太后有事情找我独自见面了,我伸手整了整顺治的衣裳,嗔道:“不准去,今日的奏章都批完了吗?”

  顺治看着我,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他上完早朝便拉着汤若望说话,哪有批奏章的时间。我将身子贴近他,揽着他的脖子腻声道:“刚夸你是明君便要懈倦怠工吗?”

  顺治轻吻了我一下,闷声道:“批完奏章我便去坤宁宫找你。”

  我脸上一红,轻轻点了下头,随即便出了御书房,往慈宁宫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