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后宫干政
作者:北方的令秧在南方      更新:2022-06-07 13:59      字数:4732
  几句话听下来,我心中微恻,后宫的这些……女人哪,虽然她们还只是女孩儿的年纪,但她们身上,却无一不穿着一层厚实且尖锐的外衣。

  娜拉听宁嫔似有支持她的意思,不禁略还得意地道:“可不是么?若论容貌才情,谁也不比谁差了,只是皇上被一些人霸着,脱不开身,还希望姐姐在皇上面前多多提携咱们才好。”

  乌云珠微微颔首,却终是没真的答应,淳嫔笑道:“皇上想召见谁,不是谁劝得了的,况且就算被翻了牌子,留不住皇上的心,也是白搭。”

  娜拉闻听此言恨恨地盯了淳嫔一眼,淳嫔轻抚着仍然十分平坦的小腹,一脸惬意地回望着娜拉。眼看着这微妙的气氛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我不得不打断她们,我可不想她们在坤宁宫里掐起来。

  我故意不理她们二人,看着乌云珠笑道:“鄂姐姐急急赶来,还没用早膳吧?坤宁宫里新来了个厨子,手艺不俗,正好请姐姐尝尝。”

  乌云珠点头称是,淳嫔从战场上撤回,问道:“可是做重阳节点心的那位御厨吗?”我笑着点点头,淳嫔笑道:“如若说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第一位自是太后,第二位就非娘娘莫属了,刚觉得点心爽口,还没开口,皇上便将厨子送了过来。”

  我现在再也不讶异她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了,敢情这宫里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我吩咐袭人传来早膳,几人围桌坐了,吃得最开心的,就是淳嫔,她连用了两碗清粥,意犹未尽地道:“真不愧是皇上亲自派下的人,妹妹已好久没吃得这么舒心了。”

  宁嫔问道:“怎么?妹妹害喜害得厉害吗?”

  淳嫔点着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太医说我日子还短,不会这么辛苦的。”

  宁嫔笑道:“看来这又是一位折腾人的小阿哥,当初姐姐怀二阿哥的时候,也被折腾够呛。”

  淳嫔的脸上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笑着说:“承姐姐贵言了。”

  宁嫔含笑不语,我却心中暗叹,因为无论如何,她这一胎都不会是个男孩儿。

  我问道:“淳嫔妹妹的饮食用度可都齐全?佟妃派了精奇嬷嬷了么?”

  淳嫔有些搪塞地道:“佟妃娘娘倒是派去两个,只是年岁有些大了,做事情不利落,臣妾平时让含儿她们快手快脚的服侍惯了,一时间不太适应,便让她们先回去,等待产之时再过永和宫去也不迟。”

  我听见她说的丫头名字条件反射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却发现淳嫔身后站的已不是重阳节那日服侍她的宫女,看来这个才是她真正的心腹之人了。淳嫔一旦确认自己有孕,便立马将不信任的人甩到一旁,因为她已有了跟人对抗的资本。

  娜拉不冷不热地讽道:“有了身孕的人真是不一样,相信就算违抗了圣旨,皇上也不会加以怪责。”

  是顺治让佟妃派嬷嬷过去,现在被淳嫔退了回去,自然就是“抗旨不遵”。

  宁嫔轻笑道:“淳嫔妹妹哪敢违抗圣旨,只是那两个嬷嬷手脚不利落,外一出了什么岔子谁也担代不起,淳嫔妹妹已上奏太后,太后已着手为淳嫔物色新的嬷嬷了。”

  这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佟妃。不过,在这人吃人的地方常有危患意识也不是件坏事,最起码能将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尽己所及地降到最低。

  我点着头道:“自是身边的人用起来顺手,淳嫔以后也得注意保养身子,像这个花盆底,”我指了指她脚上穿的高方底的鞋子,“以后就不要再穿了,经常穿这么高的底子,会血脉不畅,对孕妇尤为不利。回头本宫让人做两双平底鞋给你送去。”

  淳嫔一听对孕妇不利,讶异地看了看脚上的鞋子,像是恨不得立即就将它脱下。

  乌云珠微讶道:“娘娘竟对医道也有涉猎?”

  “哪是什么医道,”我笑着说:“只是翻过两本养生的书罢了。”

  乌云珠若有所思地道:“娘娘似是知道许多奇闻见识,都是从书中看来的么?”

  我一愣,我好像没在她面前表现过我有多么有“见识”,不过我还是答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大都是在书里看来的,也有一些是小时在家乡的见闻。”

  乌云珠笑道:“不知娘娘平时都好看些什么书,也让臣妾跟着读读,长长见识。”

  我上哪找什么书给她看,难道要跟她说:你去看电视,去上网吗?

  我笑道:“鄂姐姐是有名的才女,本宫哪敢献拙呢?况且那些书都只是些野史札记,有些连书名都没有,本宫也是在家乡时读得,现在要找,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乌云珠也不勉强,听我一说,便笑道:“如此是臣妾莽撞了,臣妾才疏学浅,以后还得多跟娘娘学习才是。”

  我说道:“鄂姐姐过谦了,姐姐的才学在宫中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本宫看过姐姐的谢恩折子,字写得极好,难怪皇上会常召姐姐去御书房伺候。”

  娜拉哼道:“那些南蛮子的东西,有什么好的。”说着她转过头,朝着我用蒙语说了一大串的话,我几乎昏倒,瞧她的神色,似是有些气恼,想来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我垂下眼帘,说道:“容嫔,皇上现在极力推广汉学,咱们身为皇室,更应第一个响应,日后在后宫之中,还是说汉话的好,尤其在皇上面前,更要注意。”

  用罢了早膳,乌云珠又赶去给太后请安了,宁嫔三人也跟着去了,我这才得了清闲,袭人在一旁叹道:“淳嫔在做贵人的时候见了谁都低眉顺目的,主子再看她今天的样子。”

  我轻笑一声:“她现在有了暂时的保障,自然谁也不怕了。”

  袭人急道:“如果她将来真的生了阿哥,说不定连主子都不放在眼中了。”

  我笑道:“放心,她这一胎保不住便罢,如若保得住,也绝不会是个阿哥。”

  袭人诧异地望着我,微有些紧张地道:“主子……难道是想……”

  我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想什么呢?记住,以后旦凡有孕的宫妃,咱们都离着远点,省得沾上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情。”

  袭人偷偷地松了口气,又疑道:“那主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淳嫔怀的一定不是个阿哥?”

  我笑了笑,该怎么说呢?顺治的四儿子是乌云珠生的,所以淳嫔这一胎要么是没生出来,要么就一定是个公主,而绝不会是个儿子。

  看着袭人好奇的眼神,我说道:“以前我在家乡学过一点相胎之法,大体看得出孕妇怀的是男是女。”

  袭人惊讶了张大了嘴巴,我故做神秘地道:“这个事情千万不能外传,否则恐被人说成是妖蛊之术。”

  袭人将手捂上嘴巴连连点头,我又无聊地坐下胡思乱想,想来想去,想到了接待英使的事情上,算算日子,也没剩几天了,看来我得再见见汤若望,具体的了解一下情况,才好早做准备。

  想到这,我吩咐袭人去找常喜,务必让顺治下了朝来坤宁宫一趟,又叫来秋水,让她做两双适合孕妇穿的平底鞋给淳嫔送去,看来我真是越来越想得开了。

  不知怎地,秋水好似消瘦了许多,我问了两句,可秋水却吱吱唔唔地左右而言他,既然她不想说,我便不再多问,只是嘱咐她多多休息,看着秋水逃也似的背影,我不禁有些疑惑,这段时间以来,她与湘云都有点怪怪的。

  过了晌午,顺治便来了,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一进门便道:“急着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嗔道:“没有要紧的事情,你便不来了吗?”

  顺治伸出手指刮着我的鼻子笑道:“皇后娘娘有命,奴才怎敢不来?”

  跟在顺治身后的常喜听见顺治这么没顾忌,咂了咂嘴低下头去,我轻打了顺治一下,瞪了他一眼,嘴巴朝常喜努了努,顺治看了一眼常喜,轻笑道:“他知道分寸。”

  常喜闻言头垂得更低,顺治握住我的手走到暖炕边坐下,问道:“还没说呢,什么事?”

  我将想再见见汤若望的事情说了,顺治点点头道:“这简单,我马上召汤玛法进宫。”

  我笑道:“也不用这么急,刚过晌午,怎么的也得让汤玛法消消神儿再过来。”

  顺治笑着点头,双手用力将我揽入怀中,调笑道:“不如咱们也消消神儿。”

  我白了他一眼,将他推开一段距离,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他又不是超人,哪来那么多精力。况且……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常喜,”他突然叫道:“去把今日的折子都拿到坤宁宫来。”

  常喜应声刚要出去,我叫住常喜,讶然道:“做什么?”

  顺治理所当然地道:“省得一会还得跑来跑去的。”

  “你的意思是……你今晚要住在坤宁宫?”我歪着脖子问。

  他点点头道:“是啊,有那么难理解吗?”

  我看着他眨了好半天眼睛,才红着脸极不情愿地道:“我今日是……信期……”

  顺治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略有泄气地道:“怎么会这样?还不够努力吗?”

  呃?我不了解地看着他,可他好像在发呆,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没反应。

  轻轻唤了一声:“福临?”

  还是没反应。

  “福临。”我加大了声音。

  依旧是那副呆呆的样子。

  “福临!”我几乎用吼的叫他。

  ……我不得不放弃地垂下双肩,常喜见状也有些急了,刚上前一步,就见顺治转过头来看着我道:“怎么不叫了?”

  啥?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听到了?”

  他灿烂地笑着:“都快赶上打雷了,谁听不到!”

  我气道:“听见了不应声。”

  他深切地望着我,轻声道:“我只是……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看着我微红的双颊,顺治轻笑着吻了吻我的脸蛋,又看着常喜道:“怎么还在这?快去啊。”

  常喜微微一愣,我也愣愣地嘟囔道:“不是说了……”

  我后半截话消失在他微眯的眼睛里,常喜早在微微的错愕过后便转身出去了,顺治笑着将身子往里挪了挪,枕着手臂躺下,翘着二郎腿把脚蹬在炕沿上,一副吊而啷当的样子。

  “还是你这里自在。”

  我好笑地道:“你这个样子哪还像个一国之君。”

  顺治伸了个懒腰,伸手将我拉到他身侧,笑道:“在前边儿我是一国之君,在坤宁宫,我只是你的夫君。”

  我这两天本有些失落的心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恢复了原有的活力,我挨着他躺下,偎在他怀中,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听着听着,浅浅的倦意慢慢袭来……

  我是被一声轻微的响动惊醒的,揉了揉眼睛,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被,轻巧地下了地,走到正在聚精会神地批阅奏章的人身边。

  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他那专注的神情和偶尔微蹙的眉头,都让人心动不已,我拾起一本落在地上的折子,刚刚大概就是它落地的声音弄醒我的,几页长的折子里用朱笔画了许多杠杠,要紧的地方还被圈起,下边批注着:知道了,限三十日完成。

  字体清瘦有力,就跟他的人一样。

  轻轻地将折子放在桌上,却不想惊动了他,他偏过头来看着我道:“再去眯会,我就快批完了。”

  我笑着摇摇头,看着桌上那一叠厚厚的奏章:“每天都得批这么多吗?”

  他放下笔,拉着我坐到他的腿上,笑着说:“今儿的还算少呢。”

  我轻抚着他的脸心疼地道:“原来你每天都这么辛苦。”

  顺治轻笑着吻了吻我的手心:“如果辛苦一些能换来百姓无忧,四海升平,我情愿比现在辛苦十倍,百倍。”

  我搂住他的脖子,点头道:“你一定能做到,我的夫君是最好的。”

  他夸张地叹着气道:“有了你这句话,以后我想偷懒都不成了。”说着他将刚刚批好的折子放到一旁,我眼尖地看见里边只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我不禁笑道:“怎么都是‘知道了’。”

  顺治无奈地道:“不写‘知道了’,难道写‘不知道’么?”说着他哭笑不得地从批好的奏折中抽出一份递给我:“看看这个。”

  我反射性地接过,刚想展开,动作又顿住,将折子丢回桌上,嘟着嘴道:“我才不要看。”看了就是“后宫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