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诅咒
佟妃见状,连忙过来要将玄烨拉开,玄烨执拗的不肯离去,顺治开口道:“让玄烨……陪着他皇额娘罢。”
奇怪,我的身体,好怪异!身体虽然还不能动,呼吸也仍旧费力,但在我耳边不断念经的那些和尚却消失了,眼前也逐渐清晰,只是胸口依然闷闷的,但和刚刚那种如遭雷击般的痛苦比起来,又好得太多了,我……正在逐渐恢复么?
这时,一个满头花白的小老头儿拔开众人走了进来,太后一见他,便微怒道:“你怎么才来!”
那老头儿俯身跪倒道:“臣李晓白,恭请皇上圣安,太后……”
太后道:“还道什么安,赶紧过来瞧瞧。”
李晓白连忙上前,搭住我的手腕,顺治的声音微有一丝颤抖:“怎么样?皇后是中了毒么?”
李晓白诊视了半天,又看了看我的眼睑和舌头,摇着头道:“皇后娘娘从症状上看,像是中毒,可从脉象上看,又并无异常。”
刚刚说我中毒的那个太医来到李晓白身边道:“副院史大人,下官在宫外之时曾听说天下有一种奇毒,名曰‘嗜心’,中毒之人的症状,与皇后娘娘十分相似。”
听着这可怕的名字,顺治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李晓白抚着胡子道:“不错,症状确与‘嗜心’相似,嗜心之毒老夫曾遇过一次,不仅脉象与常人有细微差异,而且面如金纸。但凡中毒之人,必有迹可寻,可如今皇后娘娘的脉象如常,不见丝毫异样。所以老夫断定,娘娘必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果然还是天谴吧?顺治呆呆地看着我,不再说一句话,突然他抱着我起身,朝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住,声音喑哑地道:“李晓白,你随朕来,其余人继续查验,有什么进展,立刻回禀,”他顿了顿又道:“殿内众人,无朕旨意,不得踏出殿外一步。”
他将我抱回了寝殿,轻轻将我置于床上,爱怜地吻了吻我的额头,轻声道:“放心,没事。”
他转身朝着李晓白道:“此处没有外人,你告诉朕,皇后当真不是中毒吗?”
李晓白一脸的郑重,“是,老臣可以肯定,皇后娘娘决不是中毒。”
“那皇后因何如此?”
李晓白沉吟不语,顺治急问道:“可有性命之忧?”我瞥见,他问话时手上攥得紧紧的。
李晓白道:“依臣诊断,皇后娘娘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应该并无性命之忧。”
“无异!无异!你们只会说这句话吗?”顺治怒道:“你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无异’!”
李晓白脸上现出挣扎之色,终于下了决心般地道:“皇上,依老臣看,不如请萨满法师来做场法事。”
“你说什么?”顺治惊诧万分。
李晓白道:“皇上,臣年轻之时,曾在一偏僻之处遇见过一位病人,他不似娘娘这般浑身瘫软,口不能言,而是整日昏睡,口吐白涎,可他与娘娘一样,皆是脉象平稳,并无异样。臣束手无策之时,来了一个游方的道人,他断定此人是被邪物冲撞,做了场法事,请走邪神,那人竟不药而愈了。”
我……竟是中邪了?虽然身子难受,但我心中还是升起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但是此时似乎也只有这种说法,更能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了。
顺治脸色急变,朝常喜道:“请萨满法师!再请太后过来。”他这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太后随着常喜匆匆而来,听了李晓白的话不禁怒道:“简直胡说八道,这里是皇宫,岂会有邪神鬼怪!”
李晓白道:“老臣斗胆,敢问太后,那边验毒之事进展如何了?”
太后叹了一声,没有说话,顺治反而变得平静,他握着我的手道:“不论如何,先等萨满法师做完法事再说。”
萨满法师,在我看来就是个跳大神的,“走进科学”告诉我们,神婆神汉都是骗人的,但现在我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戴着面具、身着异服的神棍口中念念有词的朝我比比划划,身上的饰物“哗愣愣”地响着,我耳边充斥着无尽的铃声鼓声,天呐,谁来救救我,刚刚消失的念经和尚又回来了,震得我头昏脑涨。
萨满法师又朝着我投下了无数的香灰圣水,弄得我鼻子里痒痒的,却又打不出喷嚏,真要命!我比刚刚难受一百倍!古代人怎么净相信这玩意儿!
“啊嚏!”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顺治倒打了个喷嚏,萨满法师住了手,朝着顺治阴森森地说:“请皇上先出去罢。”
顺治看着我,脸上突现一丝喜色,他摇着头道:“不必,请法师继续,皇后的脸色,好了许多。”
那法师也不废话,继续她的“大业”,我则在心中不停地咒骂,我哪是脸色好了许多,我是被喷嚏憋的脸红而已。
那法师又敲了半天的鼓,这才“发功完毕”,顺治不禁问道:“怎么样?”
那法师道:“皇上,娘娘并不是被邪神所冲,而是中了一种咒术。”
顺治皱着眉道:“咒术?”
法师道:“咒术本是道教的一种方术,用咒语祈请神明、诅咒鬼蜮,以达到除邪消灾、逢凶化吉的目的。只是事有两极,有用于正途,自然就有用于邪道的了。”
顺治急道:“那皇后……”
那法师道:“皇上放心,待本巫求得圣水,让娘娘服下,可暂保娘娘性命无无虞。只是……如在三日之内不抓出幕后之人,只怕娘娘……”
顺治听到此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欲用咒术加害皇后?”
“是,”那法师道:“这么恶毒的咒术,施咒之时必须借由媒介,本巫以为,在娘娘身边,定有邪秽之物。”
顺治微眯了下眼睛道:“法师速去求来圣水,常喜,”常喜连忙上前,“你带人到正殿去搜!任何可疑之物,都不准放过!”
常喜只微一迟疑,便急急的跟着那法师出去,想是去请教那法师,到底什么才算是“邪秽之物”。
“惠儿,”他将我拥入怀中,用脸摩娑着我的脸颊,恨声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害你,我定要诛他九族!”
看着顺治眼中疼惜之后闪动的寒意,我心中一片迷茫,难道,我竟是真的中了咒术吗?可是除了这个理由,似乎又没有更好的解释。
“福……”我现在才觉能说话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福临……”只说了这几个字,我居然冒了一身的冷汗,四肢的感觉渐渐麻木,胸口越来越闷。
“不要说话,”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一会喝了圣水,你就好啦。”
听着他的话,我是极想嘲笑他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圣水,可现在,听着他真诚而又期盼的声音,我又想哭了,福临,我不怕,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去求“圣水”的萨满法师足去了大半个时辰,顺治派人催了几次,那法师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玉碗进来,袭人接过玉碗,倒出一小勺,先行服下,过了一会见无异样,便将那“圣水”端到床前,顺治拦下她,将碗拿在手中,先是闻了闻,又喝了一小口,微有些疑虑地道:“法师,这圣水定会有效果吗?”
他的声音冰冷而威严,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如果这圣水无效,萨满法师会得到什么下场。
那法师微一欠身,仍是用那阴森森的声音道:“请皇上放心,此乃天赐神水,可保娘娘一时平安。”
顺治听后再不迟疑,将玉碗凑至唇边喝了一口,含着“圣水”,嘴对嘴的哺到我的口中,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清凉凉的“圣水”滑下喉头,流入腹中,我竟真的好过了一些,那水中不知加了什么,似有若无的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息,一碗水喝完,四肢似乎不像刚刚那样沉重,接着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我的眼皮越来越重,顺治见我即将闭上眼睛,慌忙叫着我的名字,那法师忙道:“皇上,此乃服过圣水的正常反应,皇上不必担心,待娘娘再次醒来,一定会有所好转。”
顺治惊疑地看着法师,又担忧的望着我,我只来得及给他一个不算难看的笑脸,便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时分,那圣水,竟真是有点效果的,胸口已不再闷痛,浑身僵硬的感觉也消失了很多,但依旧是酸软无力,睁开眼,只见袭人守在我身边,福临呢?
我慌乱的搜寻着,“袭……”嗓子像烧了一把火,袭人大喜道:“主子,您可醒了,奴婢立即通知皇上。”
不用袭人开口,一旁的湘云早已跑出门去,我艰难地开口道:“皇……上呢?”
“主子别急,皇上他去正殿那边了。”
正殿?对了,一定是去搜那个什么“邪秽”之物去了,“那边……都……咳!”我喘了口气,“都没……回去么?”
“皇上让各宫的主子们都留在原处,没有圣旨,谁敢回去?”袭人拿帕子为我擦去额上的冷汗,心疼地道:“主子别说话了,再歇会。”
没一会,顺治与太后匆匆赶来,顺治坐到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柔声道:“惠儿,感觉好些了么?”
我咧了咧嘴角,微微点了点头,太后示意跟在身后的李晓白再次为我把脉,诊视过后,李晓白仍是原来的说法,脉象与先前一样,正常得很。
太后烦心地挥了挥手,李晓白也不多言,打了个千便退了出去,太后看着我虚弱的样子,眼圈有些发红,她别过头去,好一会才转回来,略带哽咽地道:“惠儿,你放心,这件事,皇上与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我不解地望向顺治,难道是有了结果么?
顺治的脸色十分难看,“经太医查验,排除了你中毒的可能性。”
不是中毒,那就是中了诅咒了?只是这样的结果让我很难接受,诅咒!如果真有这种东西,还要什么毒药?还要什么杀手?看谁不顺眼就咒他好了!
“只是,”顺治接着道:“萨满法师所说的施咒媒介还未找到。”
太后叹了一声道:“皇上,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说是一件邪物,但又不知是大是小,是何形状,总不能让宫妃一直留在坤宁宫,不如……”
“哼!”顺治冷哼一声,“在有结果前,就让她们留在坤宁宫,看谁敢说一个不字!”他的脸变得微微有些扭曲,“害惠儿的人,定然就在她们中间,她们……她们争不到宠,便来害惠儿!”不知是不是气的,他的声音抖得厉害。
“福……皇上……”我轻唤着他,“惠儿……没事,别……别……”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握住我的手,“放心,我没事,别说话了,再歇一会,法师说等天亮了再进一些圣水,你便好了。”
我的脑子还微微有些昏沉,听他这么说,便不再说话,至于那些宫妃,就让她们在那边先熬一夜吧。
“淳嫔……”我突然想到她,她身怀有孕,怎能这么熬夜?这两个字一出口,我便在心中暗暗苦笑,这个皇后,我倒是做得尽职尽责。
顺治皱了下眉头,刚要说话,太后在一旁道:“皇上,惠儿说得不错,其她人也就罢了,可淳嫔哪禁得起熬这么长时间。”
顺治想了想,朝着常喜道:“去找一处地方,让淳嫔与公主阿哥们先歇了罢。”他又看着太后微带着倦意的面庞道:“皇额娘也先回去,等有了结果,儿子再去通知皇额娘。”
送走了太后,顺治脱了靴子,和衣躺在我身边,我说话费力,索性不再开口,只是满眼爱意地看着他,他圈住我温柔地道:“我知道你想说,可又说不出来,别急,等你好了,你有一辈子时间对我说,只是往后,不准再这么吓我。你若有了什么事,叫我可怎么办?”
你?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不要做什么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