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证据
作者:北方的令秧在南方      更新:2022-06-07 14:00      字数:4635
  宛如含泪点头:“姐姐自小便待臣妾极好。”

  “哦?是么?”我踱了两步,“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在她身后暗耍手段,使她与众妃离心呢?”

  宛如听我这么一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惊骇之色一闪而过,她很快平复下来,惶恐地道:“宛如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明人之前不说暗话,”我轻声道:“你其实远不似表面上那般柔弱,不说别的,只冲着你在信期之时还敢前去侍驾,这份胆量便不是常人所能具备的。”

  她的双唇动了动,我又道:“再说这回,你无端受贤妃牵连,甚至还要性命不保,换个人怕不是早吓得瑟瑟发抖,或是哭喊着撇清关系了,而你,冷静沉着的让人赞叹,或许皇上就是冲着你这股沉着之势,才答应让你前去查明真相吧,”我轻笑一声,“若不是此事牵连甚广,连你自己都要性命不保,本宫可能要怀疑是不是你在嫁祸贤妃了。”

  宛如凄然道:“娘娘怎会如此看待臣妾?侍寝之事臣妾也万万没有想到,但又怕惹人笑话,才求皇上隐瞒,但臣妾与姐姐感情甚笃,臣妾怎会……”

  “够了,”我淡淡地道:“你们感情如何本宫没兴趣知道,本宫只是好奇你为何这么做罢了,你若不想说,便不说罢。袭人,送贞嫔出去。”

  袭人也不言语,走到贞嫔身边硬声道:“贞嫔娘娘请。”

  宛如犹疑不定地站起身,刚刚转身,我轻声道:“那三日的期限……”

  宛如的身子僵在原地许久,她转过身来再度跪下,“娘娘若是以此相迫,宛如就是编,也给娘娘编出个故事来。”

  我轻笑,“好啊,本宫就听听你编的故事。”

  宛如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在京城,有一名官员,他有一妻二妾,三子两女,妻妾和睦,儿子个个胸怀大志,女儿也乖巧听话,一家人本应合乐融融,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个家中,都好像比较喜欢姐姐,而常常忽视妹妹,这让妹妹心中非常难受,她不明白,她有着剔透的心思,绝世的容貌,她本应是个天之骄女,可为什么众人的眼光从不在她身上停留?只是夸赞那个样样不如她的姐姐?她不只一次想过,难道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么?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向母亲哭诉,母亲这才告诉她,原来不是父母亲生女儿的,竟是姐姐。”

  “什么?”我惊呼一声,宛如笑了笑,接着道:“原来姐姐是叔叔的女儿,只因入关之时,叔叔为救阿玛身死,留下孤苦无依的婶婶和姐姐,婶婶为叔叔殉身,阿玛和额娘感恩叔叔的舍身相救,这才将姐姐抱至家中抚养,还求旨改了户籍,只当姐姐是亲生女儿一样,不过,也难怪众人都喜欢她,她从小便乖巧懂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让给妹妹,大家都在夸赞姐姐,却从没有一人关心过妹妹的感受,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妹妹的,何用她来装好人?她不仅占了本属于妹妹的东西,更占了妹妹在父母心中的位置,有一次,她又故做大度的将漂亮的衣裳送给妹妹,又赢得一片赞扬之声,妹妹回到屋里再禁不住心中的恨意,拿着剪刀慢慢的将衣裳绞碎,”宛如的声音缓慢而凄凉,听得人不寒而栗,“她不要她的施舍,自己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取!她要取回一切属于自己的东西。终于,妹妹等到了那一天,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入了宫,便能永远摆脱那个只会装可怜的姐姐,可是……她竟像个冤魂一般死缠着妹妹,也不知她到底哪里好,走到哪都会赢得众人的喜欢,父母如此,兄弟如此,现在连皇上,也是如此。”宛如说到这,长长地吁了口气,“娘娘,若是你,你会甘心么?”

  我诧异得说不出话,没想到宛如竟是因为这样而对乌云珠心怀恨意,宛如又恨声道:“她是个天生的扫把星,她克死了她的亲生父母,克死了她的未婚夫,现在,她又要来害她妹妹,害她全家,妹妹怎能眼看着阿玛、额娘、姨娘和哥哥都要受此牵连而死呢?”

  我轻叹道:“原来如此。”

  宛如惨笑一声:“故事听完了,不知娘娘现在心中做何打算?”

  “你有把握在三日内查出实情?”

  “臣妾……并无把握。”宛如看着我,“所以臣妾才想去见她一面,看看能否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我笑了笑,“贤妃见你前去,定然感动,无论此事有无结果,恐怕她都会对你一生感激了。”

  宛如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姐姐看不透我,不也同样看不透娘娘么?”

  我嘴角的笑意敛了下去,宛如道:“平常人家都有争风之事发生,何况是后宫,其实娘娘心中,定是比臣妾还要恨她吧?”

  我转过身,“本宫……因何要恨贤妃呢?”

  宛如道:“怕是因为七夕那日的道士说的那席话了。”

  我哧笑一声:“江湖术士之言又岂能当真?”

  “正是因为娘娘不肯尽信,所以娘娘才未痛下杀手,而只是将姐姐拢在身边,牢牢的看住她。”宛如笑道:“其实早在臣妾与娘娘第一次见面之时,臣妾便曾想过要替娘娘除去这祸害,只是失败了罢了。”

  我皱了皱眉,除去?如何除去?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中,我猛地转身,赫然道:“难道她那日落水,竟是你……”

  宛如菀然一笑,“臣妾如今已命脉悬一线,还有什么话不能跟娘娘说呢,不错,当日回家途中,臣妾越想越是心惊,那个扫把星居然在臣妾入宫前惹下这种天大的祸事,待得他日臣妾入宫,娘娘必会迁怒于臣妾,日后臣妾如何还能见得天日?正在臣妾又惊又怕之时,我二人途经一处水塘,当时行人甚多,臣妾一个念头闪出,不及细想,回过神时,已将姐姐……推入水中了。”

  看着宛如垂颈巧笑的模样,好似她说的只是风花雪月,而不是图害人命之事,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宛如笑得更加灿烂,“臣妾亲眼见她沉入水中,心中激动极了,谁知她被人捞起后,居然……居然又活了,臣妾好难过,哭得好伤心啊,可笑她竟以为我是在为她担心,就连落入水中,她也只以为是人多不慎将她挤落,不但如此,她还反过来劝慰我不要担心,我怎能不担心呢?有她在一天,便永不会有我的出头之日。后来……皇上居然将她宣入宫中,封她为妃,这便是……天意弄人么?呵,呵呵……”宛如双眼含泪,又哭又笑,“娘娘,臣妾不是怕死才要如此为她奔走,臣妾是不想这个扫把星再牵连我的家人,如果我死了,能保护家人,我也是甘愿的。”

  呵呵,我也不禁苦笑,如果当初不是乌云珠落水,顺治怎可能在第二日便去鄂硕府?又怎会发现张德海前去刺杀乌云珠?如果他没去,乌云珠想必早死在张德海手中了。再往前想,如果宛如对乌云珠不是积怨已久,如果没碰见那个叫袁不破的道士说了那一番话,乌云珠不一定会落水,我不一定会去慈宁宫见太后,太后也不一定会让张德海去杀乌云珠,顺治……也不会那般误解了我!这便是因果循环,天意弄人!

  “你……为何要将这件事说出?”如果她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件事。

  宛如笑道:“此事完结之后,娘娘便将臣妾的所作所为告诉皇上吧,臣妾再不想……活在她的阴影中了。”

  “你敢肯定这件事不是贤妃所为?”

  “她?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好,”我点点头,“你只管去查,三日后无论结果如何,本宫都会尽力保你家人周全。”

  宛如迷惘的看了我半天,泣道:“臣妾谢娘娘成全。”说罢,她又磕了一个头,转身出去了。

  宛如走后,袭人不解地问道:“主子为何要答应保她家人?”

  “只当是……成全她的一片孝心罢。”连坐之罪在我看来本就极不人道,一人所为之事,又与他的家人何干?

  袭人半晌不语,忽然道:“主子,奴婢现在一想到贞嫔,便觉得……好怕。”

  我轻叹一声,宛如的内心在极度压抑之下已变得有些扭曲,如果在二十一世纪,我会劝她去看心理医生,但现在?没人能帮得了她。

  眼看着最后的宽限时日只剩下一天了,宛如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倒是洛颜来坤宁宫跑了几次,一会说是查到绣房了,一会又汇报承乾宫有了“奸细”,来来回回的,跑得不亦乐乎。

  当天傍晚,我与顺治刚刚用过晚膳,洛颜便又蹿了进来,她气喘吁吁地抓住顺治道:“皇帝哥哥,快!”

  “什么事?”我疑惑地道:“可是贞嫔那边有了消息?”

  洛颜连连点头,“现在她们在绣房那边,咱们快去。”

  我将信将疑的与顺治对望了一眼,“那……咱们就去看看罢。”

  洛颜心急的拉起我就要出门,却让顺治拦下,磨蹭了半天让袭人将我包得严严实实这才放了心,急得洛颜直跳脚,看她那着急的样子,我真的好奇极了,难道真的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宫中的绣房是一个简单的小院落,里面的人不同于一般宫女,但又没有主子的身份,她们中年岁大的大都是从宫外招揽进来的刺绣高手,年岁小的有的是宫中的宫女,拜了她们为师的,宫女们一旦进了绣房,地位也会有微妙的改变,不仅月例更多些,平日里的粗活重活自是不用她们去做的,甚至每二到三人还会有一个使唤宫女伺候,饶是如此,愿意进绣房的宫女也是极少,因为一旦成了“绣娘”,她们便不再像普通宫女一样到二十五岁便可离宫,她们若想离宫,是得要皇后甚至是太后的首肯的,除了这个原因,进绣房的重重选拔也是让众宫人却步的一个原因,不仅要看天赋,还要看容貌是否清秀,手指骨是否匀称,是真正的“选绣”。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等我们到了绣房,外边已经全黑了。刚一踏入堂屋之中,便见到一个二十四五岁、绣娘打扮的女人直立在屋中,佟妃与贞嫔立于一侧,见过我们进来,齐齐地跪倒请安,顺治看了那绣娘一眼,转头向佟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妃福了一福道:“回皇上的话,据贞嫔妹妹所说,她已找到了贤妃被诬的证据。”

  “哦?”我不禁奇道:“是何种证据?”

  贞嫔在一旁欠了欠身,招呼宫人端来一只炭盆,盆内只剩零星炭火一堆炭灰,宛如朝着站在屋中的绣娘道:“心娘,这炭盆可是你屋中之物?”

  那名叫心娘的女子面带惑色的点了点头,贞嫔微微笑道:“皇上,证据就在这炭盆之中。”

  心娘的脸色稍变,我与顺治则是一脸的不解,贞嫔笑道:“既然心娘承认这是她屋内的炭盆,咱们就无需留在这里了,”宛如说着话跪下,一脸肃然地道:“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召集众人,臣妾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解我董鄂氏之冤。”

  “好,朕倒要看看你有何说词,常喜,”顺治吩咐道:“去各宫传旨,让她们去慈宁宫候驾。”

  一群人又熙熙攘攘的向慈宁宫进发,一路上宛如坚持将那个炭盆置于顺治的御辇上,说是请皇上监督,以避她栽赃之嫌,我的好奇心已被她鼓动到极点,真想马上知道这个古代的“名侦探”到底查出了什么。

  到了慈宁宫,太后一早便得了通知,其她宫妃也都到得差不多了,太后问道:“贞嫔,你到底查出了什么?”

  宛如不慌不忙地道:“太后,日前臣妾得皇后娘娘许可前去探望姐姐,无意间得知一件事,还请太后允许臣妾当众演示。”

  太后点了点头,宛如吩咐宫人将一幅火红的绣品展开,正是那幅“邪物”,顺治皱了皱眉,伸手揽住我的腰,我朝他笑了笑,此时殿内的烛火尽数熄灭,众人都吓了一跳,惹起一片惊呼之声,太后道:“贞嫔,你……”话只说到一半,太后便停了下来,不只是太后,其余宫妃也都呆在那里,只见殿中荧光绰绰,一只傲视凤凰若隐若现。

  “怎么会这样?”我不由得惊呼。

  宛如手捧着一盏烛火,映得她精致的容颜如梦似幻,她又让人将那只炭盆内的炭灰尽数倒出,众人正在不解其意之时,只听洛颜呼道:“快看!”

  那炭灰中竟也现出荧影点点,虽数量不多,但在这昏暗的大殿中还是让人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