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臣子么？”谢蕴清问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良久无人回答。

  这时候顾景追了上来，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带着点气音：“陛下为何让我跟随出京，我不过一介平民，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坏陛下的大计。”

  谢蕴清一开始说过不必自称奴才，顾景就用“我”来自称，不过他在弄影面前，为了听到弄影唤他名字，一直是自称阿景。

  谢蕴清：心机男。

  谢蕴清噗嗤笑出声，“我能有什么大计，就是给弄影姐姐，考验一下某些心怀不轨的人。”

  顾景：“！！”

  沈君誉若有所思。

  顾景试探道：“陛下此话何意……”

  谢蕴清收起笑容，看了刚才开始就沉默下去的沈将军一眼，她声音正经了不少：“你喜欢弄影，可我不放心让你接近他，如果你通不过我的考验，我会把你调离弄影身边。”

  顾景一下子懵了，“我……景，小的……”

  “不用紧张，朕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好好表现。”

  谢蕴清拍了拍顾景的肩膀，就挥了挥马鞭，策马往前。

  沈君誉落在顾景身上的目光渐渐平和，他朝着顾景点点头，就往谢蕴清的方向而去。

  顾景：考验来得太突然，有点懵逼。

  谢蕴清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农场，有人一身布衣，赤脚从田埂中走了出来。

  谢蕴清勒马停下，从马上跃下随后打了个招呼：“林修撰，稻穗研发如何了？”

  “臣无用，已经过去五日，仍然没有找到您说的那种，颗粒饱满可以抗住风吹的水稻。”此人正是林鸿。

  林鸿斩获昭平二年的状元，谢蕴清却没有给让他直接进入翰林院做个修撰，而是让他挂个名然后派他来研发水稻。

  谢蕴清其实对能否找到杂交水稻，没有太大自信，但林鸿如果留在朝堂里，这种实用性人才反而埋没。

  谢蕴清虚虚地扶起跪倒的林鸿，安慰道：“爱卿不必苛责自己，朕只是听说古书上记载，水稻可以杂交研制出各种优点集中在一起的品种，若是没有，说不定是时机未到。”

  “陛下宽宏大量，臣承蒙陛下提拔，于微末中将臣自淤泥中救起，那一刻，臣便下定决心要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可惜臣年纪越来越大，才能却不见增长，唯恐让陛下失望，臣罪该万死！”

  林鸿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深深地叩拜下去，他声音里带着羞愧，似乎非常愧对谢蕴清的期望。

  谢蕴清没有再坚持把人扶起来，反而调侃道：“爱卿虽然对农学一道精通，倒也不必时时刻刻贴近大地，倾听土地的声音。瞧，林夫人可要心疼了，快起身吧。”

  林鸿起身，看见林夫人杨氏站在不远处，手里还端着个什么，林鸿说：“怎么又给我缝衣服了，都说了下地不需要穿太好的衣服，破了就破了……”

  林鸿话语似乎是责怪，语气却并没有很重，反而带着点心疼，他的一双儿女听闻，从这二进的青石瓦房中走来出来。

  大儿子十岁，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好奇地看向谢蕴清。

  林鸿手里还有泥土，只好在身上擦了擦，用赶紧的袖子碰了碰儿子的肩膀说：“这是我大梁的皇帝陛下，我儿快些见礼。”

  “陛下万安！”清脆的少年嗓音，带着一丝好奇与濡沐。

  谢蕴清含笑应答：“不必多礼，你们忙你们的，林大人也是一样。”

  “朕今日带了个手下，想让他在你这里学习一段时间。”谢蕴清招了招手，顾景不太情愿地走了过来。

  林鸿有些受宠若惊：“陛下是想让这位公子学习哪些，微臣只是粗略读了些圣贤书，要论学识，还是京中的大儒好。”

  谢蕴清：“教他如何心平气和，顺带学学如何侍弄作物。”

  林鸿：“……是，陛下。”

  ————

  郑阁老倒下后，谢蕴清大力提拔宋太傅妻子的家族，明家。

  明家二公子明煦在会试中也得了个同进士，谢蕴清封他一个京兆附近县令让他去历练几年。

  明煦离开的时候，宋小姐在城外送别。

  “表兄，我没想到你真的能沉下心读书，这次科考让我有些吃惊，过去京中人人都骂你是纨绔，可我知道你小时候是如何有天赋，今日可算是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表兄在任时，一定要保重自身，莫要像过去那般意气用事……”

  宋妍絮絮叨叨，说完后她有点不自在，因为她是个爱操心的，家里那些弟弟妹妹都不爱听她唠叨，只有表兄愿意听，只是年纪越来越长，终究男女有别。

  她已经许久未曾与人说如此多的话了。

  明煦眼神复杂，他好半天才展露一个笑容：“阿妍过了三月，就要及笄了。表兄到时赶不及参加你的及笄礼。”

  “没关系，二表兄是做大事的，女儿家的及笄礼，不必太过牵挂，表兄届时不要忘记送阿妍及笄礼就行。”宋妍娇俏地眨眨眼睛，明媚端方的样子，让明煦眼神一暗。

  “不一样的……”此话零落在风中，宋妍没有听清，有些迷茫地问：“啊？”

  明煦笑笑，抱拳对一众送别他的亲友，“不用送了，我这就走了。”

  青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宋妍眼中的晶莹半晌终究落了下来。

  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不说，或许再也没有机会。

  ————

  谢蕴清再次上朝的时候，她觉得朝堂上清净了很多，过去郑阁老一派的党羽都龟缩了起来，不敢吱声。

  谢蕴清直接宣布她要丈量全国土地，这次反对的人声音很小。

  估计也怕被全家抄斩吧。

  谢蕴清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帝，她手里有兵权，属下有忠心，她做事很多时候不考虑后果，也不想考虑，她觉得这辈子要是没了就没了。

  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然而这种摆烂的心态，在众大臣眼里则是深不可测，觉得帝王心思，果然深如渊海。

  “众爱卿若是没有异议，那从今日开始，好好清点一下家里的账册，朕不想听见哪家大人地亲戚霸占土地，残害百姓，不然朕就要让他全家去昭狱里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