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节
作者:中庭有嘉树      更新:2022-06-08 02:52      字数:8177
  大明永历十二年,满清入关已经十五年,此时的华夏大地基本上快要结束乱世,只剩下南明和满清对峙。

  南明著名的跑路皇帝永历匆匆跑路到昆明,受到控制云南和贵州的李定国保护;

  同时,仍然在四川、湖广、广西和福建的残余明军仍旧奉永历帝为正统,誓死抵抗清军。

  如今,整个北方已经全部沦陷,蒙古归附满清,和硕特部远走乌斯藏,明朝只剩下西南和四川在苦苦支撑,他们保留大明最后的一丝脸面。

  曾经反抗明廷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先死去,面对如此局面,曾经的反抗者同曾经的压迫者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满清。

  在南明的地盘中,明廷原本的正规军已经损失殆尽,张献忠的大西军同眼下的闯军余部共同撑起南明。

  大西军的统帅是张献忠的养子李定国,被永历帝封为晋王,目前坐镇云南保护永历天子;

  而四川、湖北一带的主力部队则是原先的闯军余部,他们也接受了南明朝廷的爵位和官职,目前叫做忠贞营。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孝闻九边、勇冠三军”的吴三桂率领大军从北向南打算横穿四川,企图一举灭杀南明朝廷。

  同样是这个冬天,料峭的冬寒让匆匆前往重庆的袁宗第搓了搓手,看着不远处高耸的重庆城墙,心里面有一点怅然。

  他要会动员四川本地的明军攻击重庆,达到支援李定国,缓解云南方面的压力的目的。

  这里驻扎着大明政府军首脑、现任涪侯的谭文部。他们刚刚合营,在忙活完安营扎寨的事情之后,外面就有人来禀报,说发现一个来路不明且行迹非常可疑的人,看样子一副书生模样。下面的人没有什么主意,就报告给靖国公,请他处理这件事情。

  “来路不明且形迹可疑的人?”袁宗第心里面有一些不解,来路不明就去问啊,不说的话就用刑罚去伺候,让他说出来。

  如果这样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去处理,袁宗第感觉自己绝对忙不过来。

  “国公恕罪,实在是此人有一些诡异,不得不来禀报。”来报告的军官随后详细禀报了这位仁兄的情况。

  此人只是说自己叫做朱天赐,字延昭,并且记得自己是北直隶人。

  而发现的探子也说,根据他多年探查的经验判断,此人依旧是心怀大明,完全可以排除是鞑虏的细作,而且谈吐不凡,极有可能是秀才之类的读书人,所以才特地过来禀报。

  听军官把前因后果说完之后,袁宗第也有一些好奇:“既然能够脱口而出‘大明’二字,且并没有剃发易服,想来也是心存大明的。可是如果是来投靠我军的,又如何要说自己失忆呢?”

  随着南明的局势越来越差,很多的百姓和士子官员都不再敢逃脱满清的土地投靠南明,尤其是那些官员和士子,更是许多年没有来投靠自己了。

  袁宗第甚至了解到,一些士子举人都跑去参加满清的科举,然后高中进士而回归乡梓,呼朋唤友,大摆筵席。

  袁宗第的感觉和疑惑和这位军官很相似:若是真心投靠的话,为何不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透露出来?难道里面有什么隐情不成?

  想到这里,袁宗第沉吟一会儿说道:“读书认字的士子越来越少投靠我军了,近些年来尤其如此。”

  “你且去把他带过来,我亲自见一见他。记得要礼数周到,莫要怠慢。”

  那军官口称“是”,慢慢消失在袁宗第的视线中。

  待军官走远之后,两个孔武有力的战兵从两边走来,围在袁宗第身边。这两个人都是袁宗第的心腹爱将:

  个子比较高大魁梧的叫做岳如昆,益阳人,乃是岳爷爷的后裔,他已经追随袁宗第出生入死多年,袁宗第也非常信任他。

  而且这岳如昆的父亲就是为袁宗第而死,袁宗第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就把岳如昆带在身边照顾;

  另外一人叫做张承昭,是大西军的人,这次是作为晋王李定国的使者来到这里的。袁宗第看他身材威猛,相貌堂堂且谦虛有礼,也是心生好感。同时为了缓和同晋王的关系,就把他也放在了身边。

  “若是真有读书人来投靠,我自然需要以礼相待,你二人也需要礼数周到,不可怠慢了人家。”

  在朱天赐被带过来之前,袁宗第心里面.已经打定主意要留住这个疑似读书人的可疑分子。

  不一会儿,朱天赐就被带到了营帐里,心里面不停地打鼓。

  之前自己被发现的时候因为不太熟悉现在的政治形势,面对盘问也只能说自己是“一概不知”。

  现在看这三个人,心里面不停地打鼓,觉得自己过不去这一关了。

  脾气有一些火爆的张承昭忍不住对朱天赐怒目而视:“你这厮好生无礼!见到国公怎不行礼?”

  抬头一看,就看见一张比较威严的方面孔,浓眉大眼,还有一圈胡子——想必这就是他口中的国公大人罢!

  朱天赐虽然对南明这个时期比较了解,但是对于礼仪还是比较生疏,虽然印象里面依稀记得明朝的文人可以见官不拜,加上之前模棱两可说自己是秀才,干脆一装到底,马上行一个长揖:

  “见过国公大人!”

  岳如昆和张承昭同时皱眉,这个礼行得不伦不类的,而且朱天赐也没有报上自己的名称。

  不过袁宗第自然不以为意,指了指身边的一张凳子说道:“朱先生多礼了,请坐吧。”

  朱天赐环顾营帐四周,捡了一个比较近的凳子坐下说道:“多谢国公大人!”

  性格比较火爆的张承昭不由得双拳紧握,只等袁宗第一声令下,肯定要把这个傲慢无礼的狂徒拿下,然后一顿暴打。

  不过袁宗第看起来神色非常好,对于朱天赐各种无礼的举动也不以为意,还和他耐心地说起话来。

  一番攀谈下来,果然同那个军官说的那样,只要涉及到出身、父母和宗族,朱天赐就一概用失忆对答。

  对此,袁宗第也不以为意,而是话锋一专说道:“今日本国公奉朝廷的命令入重庆讨伐流贼逆徒,先生何以教我?”

  “朝廷明令?”

  这个朝廷怕是永历朝廷罢?根据朱天赐平日里看的一些历史书籍,这个朝廷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是啊,叛徒吴贼举兵犯阙,晋王要本公取得重庆以断吴贼退路,好为朝廷争取机会。”

  张承昭确定现在袁宗第的心情非常好,因为现在袁宗第已经开始同朱赐涣讲述起了军情。

  去年孙可望与李定国内讧,孙可望战败,率领一些西营旧部叛变南明投降满清。

  满清从孙可望处知道了云贵虚实之后,立刻派遣“孝闻九边,勇冠三军”的吴三桂兵出汉中,越过重庆,兵锋直指云贵地区;

  同时,湖广、江西的清军在洪承畴的领导下西进支援吴三桂。

  而张承昭正是因为这件事来到这里的。

  他一路乔装打扮来到巴东,联系这边的忠贞营,企图让他们占领重庆以截断长江水路。

  但是这个目标很难实现。

  满清从南直隶和江西征用的船只用作运粮船,每条船都有重兵把守,弱小的明军水师虽然有主场之利,但是很难彻底切断建奴的航运。

  明军将领们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攻下重庆。

  毕竟只有重庆能够容纳这么多的船只和资重,加上重庆良好的道路情况,更加方便粮食的转运工作。

  于是在今年的七月份,明军就尝试性地进攻了重庆,吴三桂立刻回师增援,立刻击溃明军。

  四川、湖北的明军【主要是忠贞营】大举动员,企图强攻重庆。

  袁宗第和谭文就是这次进攻的先锋军,刘体纯、李来亨、郝摇旗等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听完了袁宗第的讲述,朱天赐大概知道了现在的局面。

  其他人他不太清楚,不过这吴三桂可太有名了,和陈圆圆的那些不得不说的桃色新闻让后人都大开眼界;

  还有晋王,说的应该是李定国了,正好这方面的历史也涉及过一些。

  前世和大清粉丝对峙的时候,朱天赐可没少了解这方面的历史,为此还特地买了顾老先生的南明史看来着。

  朱天赐看着满脸风霜、眉宇之间尽是沧桑之色的袁宗第,又想起了在云南苦苦支撑的李定国——这个大明衣冠最后的保卫者之一,他只觉得心里面莫名其妙地心酸,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出了一句话:“晋王英明神武,定能够克复吴贼,扫荡夷氛,涤清寰宇,光耀大明江山社稷。”

  “朱先生所言极是。”袁宗第沧桑的脸上露出很偷快的笑容,显然是对朱天赐的回答很欣慰。

  “朱先生恐怕还没有吃饭吧!”袁宗第笑着说道。

  当然没有!

  “你们两个带着朱先生去吃饭。”然后袁宗第看着朱天赐身上稀奇古怪的衣服就补充道:“朱先生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想必已经非常疲惫了,不如去沐浴一番?”

  朱天赐应了一声就离开。而后,岳如昆和张承昭一齐把目光投向袁宗第,后者沉吟不语。

  张承昭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不拖出去打军棍以儆效尤?”

  “桀骜不驯,不尊礼仪,对晋王和本公无礼,理应拖出去乱棍打死。”

  袁宗第沉声说道:“但是如果这是其他人,确实应该这么做,可……”袁宗第用上了尊称:“可如果朱先生是大明宗室呢?”

  “宗室!”脾气比较烈的张承昭首先瞪圆了眼睛叫起来,而一边的岳如昆比较沉稳,但是仍然很惊讶。

  “自建奴入关以来,宗室子弟大多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就算不是如此的,也在兵荒马乱中被杀害,或者隐没在茫茫人海中,所以我们遇见一个宗室子弟几乎是不可能的。”

  袁宗第又想了想说道:“你们两个人知道朱先生身上的衣服什么布料么?”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一边比较耐不住性子的张承昭说道:“不知道,还请国公赐教。”

  袁宗第方面追随李自成,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的大世面。

  李自成在长安俘虏福王和周王的时候也在一边,大顺建立之后更是制将军。

  这两个人都知道袁宗第见多识广,所以让他看看。

  不曾想袁宗第摇了摇头说道:“这等面料我也是不曾知道的,即使是在福王、秦王府中,都不曾有如此精致的织物。”

  “连亲王府里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岳如昆和张承昭相对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见了惊讶之色。

  袁宗第看了一眼张承昭,知道他迟早会把这情况上报给永历天子,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你们注意过他的牙齿和面容么?”

  两个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疑惑和茫,

  对于朱天赐,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白面书生这样的形象,也没有那么面黄肌瘦——这也是他们把朱天赐抓过来的原因之一。不过若是说牙齿,他们没怎么注意过。

  “唇红齿白,没有参差不齐。”袁宗第叹了一口气说道。

  虽然他知道张承昭聪明,但是终究是缺乏观察和生活阅历,也没有走遍大江南北,看人不仔细,无论是观察力还是敏锐度都没有得到有效的锻炼。

  在朱天赐进来之后没说几句话,袁宗第就看见朱天赐的牙齿,还有浑身的穿着,完全不像他们一般:“你们说的不错,朱先生到底是能够从小吃饱的,唇红齿白,你们可知这样的面相如何来的?”

  两个年轻人讷讷不能言。

  “这样的面相,需要从小顿顿吃白面白米,而且都是细粮才能有,这样的话牙齿才能够整齐;

  至于吃肉,肯定是只吃肉不啃骨头,这样牙齿才能够整齐且干净。如此看来,这位朱先生,怕是大富大贵之家了。”

  袁宗第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至于那衣服,我从未见过,昔日闯王入京之时,我不在京城,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说完了这话,袁宗第轻叹一声:“可是亲王府中没有,寻常人家可有?我听闻泰西有奇异的事物,然而如今这里位于四川,交通不便,西洋事物如何来到这里?如此说来,若非天家,如何能够如此?”

  袁宗第立刻叫过来护卫,嘱咐他们道:“给朱先生准备一些吃的……嗯,就把昨天打的鹿腿送过去,记得把鹿腿上的肉多去掉一些,留一点儿在骨头上就行。还有,记得准备一些清水给朱先生,方便朱先生盥洗。等一下,记得烧一碗汤过去,毕竟远道而来,更是冬天,用汤给朱先生去去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战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个战兵很快就过来,报告已经烧好了水,朱天赐也已经在沐浴。

  他手里拿着朱天赐的衣服——棉袄质地轻柔,非常顺滑,还有几个口袋。

  而且和寻常棉袄不同的是,虽然看起来很厚,但是拿在手里非常轻。

  袁宗第心下一思考,把棉袄垫在手上握住宝剑——他的手掌却感觉不到一点儿宝剑的冰寒。

  “既轻薄,又保暖,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布料?”袁宗第有一些不解。实际上这就是二十一世纪普通的一件羽绒服。不过这个是朱天赐的定制款,上面结合了一些大明的传统装饰。

  这位战兵还拿过来一双鞋子,就是非常传统的一双军靴,当时朱天赐正好结束当兵的生涯回来正准备继续自己的学业,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大明。

  几个人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明白这军靴究竟是什么材料,但是他们清楚这种东西绝对是非常珍贵的。

  “确定是宗室子弟无疑。”袁宗第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宗室子弟。”

  “不着急,等攻下重庆之后就去询问就可以了。”既然判断出来对方可能是宗室,那么袁宗第也不打算继续催促:“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够表明他身份的东西。”

  不过这句话刚刚说出口,袁宗第心里就暗骂自己怎么也这么天真:如今兵荒马乱的,谁会把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留在身边?

  尤其是建奴大肆屠杀明朝宗室子弟的情况下。

  不过又想到朱天赐刚刚的表现,袁宗第又有一些摸不着头脑——那样的表现明显就是一个非常稚嫩的少年人。

  “难道是这位小王爷平常都有一些人护卫?”转念一想又不对,这样的目标太大了,而且清廷对这边的封锁是有目共睹的——难不成有暗中的护卫?

  一边的张承昭看见袁宗第有一些怀疑,就沉声说道:“不如探查一番,我们也好确定一下朱先生的身份,这样也不至于让宗室蒙尘,也能够让我们出师有名,不至于怠慢这位朱先生。”

  袁宗第点了点头。

  张承昭从衣服里面摸摸索索。口袋不深,很快就发现了一串东西。

  这是一串珍珠。

  当珍珠掏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尤其是袁宗第。

  他虽然没有见过皇宫里面的宝贝,但是走南闯北多年,他也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比之宫中的金银宝器贵重不知道多少。

  “这……”张承昭目瞪口呆,都有一些说不出话来,倒是一边的岳如昆比较沉稳持重:“国公,这莫不是真珠【古代一般称珍珠为真珠】?”

  “确实如此。”

  袁宗第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珍珠,然后让张承昭把珍珠放到一边的凳子上。

  对着周围人的人说道:“这真珠颗颗饱满,色泽通透如一,更重要的是,每一颗都是差不多大小,更是世间罕有。”

  不过袁宗第不知道的是,这个是朱天赐准备回到学校用来当做自己业余在艺术与设计学院画色彩用的道具——一个工业合成品而已。

  “竟然可以漂亮到这种地步。”袁宗第讷讷地说着,他拿过珍珠,上面的淡淡的粉色,表面非常光洁,都能够看见他的面容。

  袁宗第发觉一边的岳如昆沉默不语,就把珍珠递给了岳如昆,对着他说道:“这就是真珠。”

  “我认得此物。”岳如昆的声音低低的,接着说道:“我家曾在湘王府中见过,不过比之此物,远不如也。”

  “如此宝物,随随便便就放在了口袋里面,也不用东西包裹一下。”袁宗第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最后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回朱天赐的羽绒服里。

  张承昭突然说道:“我听闻烈皇太子下落不明。”

  袁宗第开口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岳如昆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朱先生的年纪似乎不够。”

  袁宗第眉头一皱说道:“二太子呢?”

  “年纪似乎也不够。”

  “三太子呢?”袁宗第不依不饶。

  “似乎……”两个人也不知道崇祯皇帝的三太子究竟多少岁了。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永历十二年,怎么说三太子都快要三十了,但是话也不能说死。

  “可能天家养尊处优,看上去年轻一点也是正常的。”

  “很有可能。”袁宗第想了一想,觉得这件事情的可能性非常大。然后看了看一边的羽绒服,让人把他送了过去。但是一边的岳如昆却是很清楚,兵荒马乱,粮食补给不充足,还有大批人马,怎么可能显得更年轻?

  却说朱天赐,收到衣服之后总觉得太过于引人注目,于是高高兴兴地接过袁宗第送来的大明本土衣服,然后开始吃饭。

  送过来的东西就是几块杂粮饼和绿腿,朱天赐早就饿坏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杂粮饼吃完了。

  肉骨头也不放过,直到把上面能够看见的肉吃完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然后看着干干净净的骨头,朱天赐心里不由得有一丝丝惆怅:自己写个穿越者,怎么能如此窝囊?

  陪同的明军战兵耐心等朱天赐吃完,同时告诉他靖国公今晚公务繁忙,请他早些休息。

  朱天赐闻言心中感觉非常暖和,对于袁宗第真的感觉到了一种依靠的感觉。

  来到这里,孤苦无依,袁宗第对待自己如同亲人一般。

  跟着明军战兵走到给他的营帐中,朱天赐躺下后就一直在苦心思索,回忆自己看到过的明朝士人故事,思考自己将来和明军将领打交道时的言谈举止。

  与此同时,袁宗第正在检查手下给他送来的那根朱天赐吃剩的骨头棒。

  看着这根光溜溜但是完好无损的后腿骨,袁宗第又是不满又是惋惜地哼了一声:

  “还在摆谱!都什么时候了?还摆谱,居然连骨髓都没有砸开吃掉,可惜啊!可惜。”

  经过一番认真思索,袁宗第断定朱天赐刚逃离皇宫时身边有一群忠实的护卫,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不曾吃苦。

  这些忠心耿耿的下人也带着相当多的钱财,足让朱天赐始终衣食无忧,只是那些容易表明身份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上,只好带上一些比较贵重且不为人知的东西。

  而最近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最大的可能性是被清廷察觉,所以护卫四散,到了重庆附近,最后的随从也与他失散或是牺牲。

  想到这儿,袁宗第叹了一口气,心里面也比较沉重,像袁宗第这样闯营出身的人,对将来是充满忧虑的。

  即使驱逐鞑虏、明朝中兴,皇帝到底会如何处置他们这些闯营旧将仍是未可知。

  比如郝摇旗找到一个东安王,如获至宝,像供菩萨一样地供着,每天自己这边的粮食都不够,也要挤出一些好东西给东安王吃。图的不过就是将来若是明朝中兴,能有一个朱家人为他说两句好话。

  而从山西逃入湖广的韩王,夔东众将(皆是闯营旧部)包括袁宗第在内,也都纷纷奉承巴结,更集体上书永历朝廷,要求韩王留在川鄂明军军中。袁宗第他们所指望的也是能和地位尊贵的亲王搞好关系,将来若是明廷秋后算账,不至于无人为自己说话。

  这些年来,袁宗第与韩王的关系称不上太亲密,他也想寻找个宗室子弟当自己的护身符,奈何一直找不到。

  现在眼前突然冒出一个朱天赐,不要说是郝摇旗保护的东安郡王远远不能比,就是變东众将所竭力奉承的韩亲王似乎也大有不如。

  这对袁宗第来说不外是天大之喜,随后他又陷入了沉思:

  “三皇子为啥要叫这个名字呢?太过于明显了罢!”

  一边的岳如昆听到这句话,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里面疑惑:“国公大人!我怀疑这朱先生并不是三太子之中的任何一位!”

  袁宗第有点儿不敢置信:“不是说烈皇有三位太子么……这怎么可能?”

  “不,国公大人,烈皇不止三位皇子!”岳如昆斩钉截铁地说道。

  “烈皇共有六位皇子!烈皇长子被闯王封宋王之后下落不明;二子早夭;三皇子也被闯王裹挟更是不知所踪;五皇子和六皇子皆是早夭,唯独四皇子,早早不知所踪!”

  “如昆,你是说他就是四皇子?可是烈皇长子、三子也都下落不明,如何能够确定他就是烈皇四子?”

  “国公大人!烈皇长子和三子都曾经与我忠贞营打过交道,甚至度过一段时间,尤其是烈皇长子,更是如此。军中兵士云集,烈皇长子和三子在军中待遇如何可想而知!唯独四皇子,不曾有这样的经历,而且表明身份的东西都已经出现了,大人需要三思!”

  “你是说……”

  “不错,国公大人!四皇子是唯一能够接受我军的烈皇遗孤。而且,烈皇长子和三子至今仍然无消息,想来要不就是隐居,要不就是不幸于人世。如今四皇子出现,更是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如昆,你先退下,容我细细想一想。”袁宗第揉了揉有一些发疼的太阳穴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