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要说这世上最好的两座楼就要数酒楼和花楼了，就如我现在所坐的酒楼，名曰醉仙楼，这里做得荤菜真真是好吃极了。

  不过坐我对面的小白萝卜并不这么想，只见他夹了一块儿水煮萝卜里的萝卜，似是十分享受的品尝了一会儿，又夹了一块儿给我，道：“晴姐姐，你尝尝，这醉仙楼虽然荤菜做得不怎样，这素菜做得可是真好吃。”

  我尝了一口小白萝卜给我的萝卜，噗，平淡无味。难道是小白萝卜作为萝卜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觉得萝卜无论怎么做都好吃？

  “小白，呃，司晚，你是不是从不曾吃过素菜？”

  “小白？这个昵称听着还不错。”

  “咳咳，司晚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对，想起来了。我也不是没吃过素菜，只是府里厨子做得少罢了。”

  这就对了，看来他家厨子做得素菜也不怎的好吃。我想哪天我一定要给小白萝卜做一顿饭，让他尝一尝真正的素菜是什么样的。对吃食的观念也是观念，也绝不能扭曲才对。

  如此，我肩上便又担上了一个大任，事关一个孩子的未来，我现在补充好自己的精力才是正道，于是，我把离我最近的一盘东坡肘子端到了我面前。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最后，我吃撑了。

  待小白萝卜吃饱后，我们付账走出了酒楼。天气如此好，这样就回府岂不是折煞了阳光？想着现在我已经逛过了酒楼，就还差青楼没去过了。

  是了，天气如此美妙，正适合赏一赏花姑娘。我将自己的计划与小白萝卜一说就得到了赞同。看来他也同我一般想要赏一赏花姑娘。

  “晴姐姐，什么是花姑娘？”

  “花姑娘便是……同花一样的姑娘。”

  “那它们开花么，开的花香么，会结果儿么？”

  “……我说的是，长得，同花一样的，姑娘。”

  “……”

  ——

  我从不知道南梦国还有如此繁华的街道，街道名叫绘锦街。这真是一个文雅的好名字，绘锦，毁金且似锦。整条街除却赌坊便是花楼，哦，还有当铺，真是贴心。整条街上放眼望去满是穿着凉爽的如花美娇娘，各个挥着一方丝帕，娇笑连连，熏香阵阵，连我看了都不免脸红一红，小白萝卜却一直将眼睁得大大的，新奇的左瞧右瞧。

  我目瞪口呆的走了一半，却不曾想被人拦住，一个小厮打量了打量我与小白萝卜，道：“两位是外乡人？来都来了，不到我们揽金坊来玩两把？”

  揽金坊？我看了看街道两侧，原来是左手边的一家赌坊，唔，这名字起得，真直爽。

  就在我还想张嘴夸赞一下小哥家赌坊名字起得好时，一阵娇笑声传来，紧接着，一张紫色丝帕在我眼前飘过，随即一个声音传来：“呦，两位公子，好生陌生呢，初次来我们绘锦街，我们撷春楼的姑娘们可都等着呢。”说罢又挥了挥帕子。

  唔，撷春楼，原是右手边的一个花楼。

  我着实想进去看看花楼里是个什么光景，然，今日我带着小白萝卜着实不便，正想谢绝老鸨的好意再预约一下改日再来，左手边的小哥又发话了，不过却不是对我说的：“我说你个老鸨在这儿凑什么热闹？找收拾了是不是？”

  老鸨一改妩媚的神色，瞥了小哥一眼，道：“切，别以为老娘怕你，在这地盘上老娘还就不信你能将老娘怎样。”

  唔，原来遇上抢生意的了。我看着两人的骂战有升级的倾向，拉着小白萝卜躲开来，不知道如今当铺会不会更安全些。

  我正拉着小白萝卜往前走，不防手腕却又被他拉住，我使劲往前拉了拉，没拉动。难道他对人家打架还有兴趣？小孩子怎么能对暴力感兴趣，于是我赶紧回头劝说他：“司晚，你不可以打架这种血腥暴力的事情感兴趣的。”

  唔，谁能告诉我为啥凤司铭会出现在这里。

  好吧，我承认，我女扮男装还携了小白萝卜瞒过秋月冬雪，还有余枫，私自出府确实有欠考虑，不过我还是十分不理解凤司铭为何生如此大的气。自我回过头看到是他后，只听他说了句：“难道该对偷偷溜到青楼感兴趣？”直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再说，只靠在车厢里假寐。

  我几次试图对他表达自己的歉意，却都被他身周压抑的气氛击败，直到回到府中，我都没能同他说上一句话。

  因着我实在没胆量与凤司铭开口，只得采取些婉转点的手段，于是我觉着我可以做一顿饭来赔罪的。本来就答应小白萝卜给他做几个菜尝尝的，现今就将道歉这个重任也委托给我的菜们好了。既是道歉，做的菜自然要合胃口方更易让人接受，虽然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不过难保凤司铭作为一国皇子没有什么怪癖，譬如挑食啊，禁忌啊，如何如何的。于是我便跑到余然面前打听了一下。余然告诉我凤司铭只是偏爱清淡，如果是素菜他着实没什么挑剔的，自然，前提是菜要做的好。

  不挑剔这便简单了，谢过余然，我便起身要去准备了。走到门口，余然却叫住了我，他犹豫了一下，道：“姑娘，殿下他生气的事，您……其实殿下只是担心您与十一殿下，南梦国如今并不稳定，再加上太子他……您不该与十一殿下去那般鱼龙混杂之地的。”

  “我晓得了。”

  ——

  我直直在厨房呆了一下午，连午睡都省了。我只想既是道歉的晚膳自是要复杂方显诚意，却忘了自住到凤司铭的府上，我便再没有做过什么，真正过上了如同公主般的日子，这样连准备再到将菜做完，我一下午都没能得空休息。如此当饭菜被端上桌时，我要使劲控制，才没将自己的脑袋扎到碗里，睡过去。

  不过最终我也不知道我是何时睡过去的，也不知道我是怎样睡过去的，隐约听到小白萝卜夸赞我做的菜好吃，我笑笑，想张嘴跟他夸耀一番，却怎么也没能将嘴张开。然后我又听到凤司铭问秋月我午后做了些什么，至于秋月如何回答的，我是着实没听到。

  我还记得迷糊中好像有人抱起我，唔，好闻的梅香，温暖的怀抱，我往那怀抱里扎了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没有然后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日，凤司铭照常与小白萝卜与我一同用早膳，一顿饭吃得我心惊胆战，仔细观察着凤司铭的表情，也不晓得昨天那顿饭有没有发挥作用，只是凤司铭一直没有表情，我也不能看出点什么。

  饭吃到一半，凤司铭放下手中的碗筷，瞟了我一眼，道：“阿晴，今日饭菜竟不如我对你胃口么？”

  我：“……”

  凤司铭见我不答，拿起竹筷，夹了一块儿肉放到我的碗里，又道：“即便不合胃口，你也暂且将就一下。不如午膳便由你动手，我尝着昨日你做的饭菜还是十分美味的。”

  由此，我由一介公主，沦为了府中厨娘。

  其实对做厨娘这件事我并不十分介怀，毕竟我也本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公主，况且我只是负责一两个素菜，活计并不很多，然而我却是唯一一个没有月俸的厨娘！这真真让我十分介怀。我衡量了一下反抗的得失，觉得依凤司铭的性子，指定我不但拿不到月俸，说不定整个府上的饭菜就都归我管了。故而，我连挣扎都没有了，满足的当起了我的厨娘。

  进了厨房，我便开始为的智商感到骄傲，幸好没有反抗，原来我不知道，厨娘，这真是个肥差啊。挽起袖子，我便开始了自己的忙碌生活——边思索做什么菜，边品尝老厨娘新出锅的红烧肉。啊，新出锅的红烧肉着实美味。

  人生的选择真是无处不在，真真是处处分岔路，我现在便处在这样一个位置，我实在无法抉择是继续在这品尝美食，还是开始动手做菜。

  我还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厨娘回来了。长得同没浇汁的红烧肉般的厨娘看到盛红烧肉的碟子，眉头皱到了一起，又稍稍抬眼看到了我就要伸到碟子里的手，愣住了。

  我放下竹筷，将还剩半碟的红烧肉向桌子另一旁推了推，匆匆收回手，讪讪笑道：“刚才有只猫偷吃了大娘的红烧肉，我已经将它赶跑了。”说罢，赶紧起身去做我的素菜。也许是厨娘感激我分担了她的部分工作，因此并未出声，只端着洗来的排骨，去了一旁的灶上继续做糖醋排骨，做完还应我的请求，分了我几块儿，让我帮她品尝了一下味道。

  因着我这个新上任的厨娘思考问题太投入，没能尽快做完菜，午膳推迟了半个时辰，直饿的小白萝卜找到了厨房催促我。

  我掂量着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饿着固然不好，于是趁着老厨娘不在，夹了两块儿糖醋排骨喂给他。

  小白萝卜吃的欢快，我却觉着这府中的厨娘着实不负责任了些，作为一个有月俸的厨娘，却总是这般不在厨房，若府中真有阿猫阿狗的，那饭菜岂不是都浪费了？！（没有阿猫阿狗，只有阿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