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作者:四锦      更新:2022-06-08 23:32      字数:3338
  第十八章

  我也不晓得,我的奴性何时变得这样严重,小白萝卜叫我跑,我便真的开始往前跑。然而小白萝卜忘了为我指路,我也只是看到路便乱跑,不多时我们到达一个庭院。

  院子内四处无人,映入眼帘的只有翠绿的劲竹。我紧了紧怀里的小白萝卜,问他:“司晚,你晓得这是个什么院子么?”

  小白萝卜也紧了紧抱着我的手,道:“这是哥哥的一个院子,名字我忘记了,不过哥哥常来这里泡温泉。”

  我不满:“既是你哥哥的院子,那你紧张作甚?”

  小白萝卜立马松了送胳膊,道:“我才没有紧张,我是看晴姐姐你抱我抱得那样紧,我也该抱紧你一些。”

  我鄙视了小白萝卜一番,顺带着稍稍鄙视了自己一下,便抱着小白萝卜继续往前走。

  竹林中的竹子长得格外的繁茂,基本上隔着竹林看不到任何事物,我只得顺着一条条青石小路一通乱走。

  走了不久却发现前方水汽氤氲,莫不是我碰巧撞到凤司铭的温泉?小白萝卜明显与我有着相同的想法,催促我赶紧往前走。

  前方水汽更大,待我与小白萝卜走到温泉池边,才隐约觉着池里似是有个人影。我想确认一下,便又向前走了几步,这下终于看清楚了,原来这池里真的有一个人,这个人散着头发,一头青丝湿漉漉的贴在挂满水珠的背上,这人的背看起来光滑而有线条感,只是散落着几道伤疤。看到这我忽然觉着有些不对,思索片刻我终于晓得不对在何处,这是一个男人的背,而且,而且,这个男人没穿衣服!

  我艰难的咽下自己的惊呼,抬手便捂上了小白萝卜的眼睛。

  小白萝卜有些不解,便试图用手扒下我的手,同时问道:“啊啊啊,晴姐姐,你要作甚?”

  池子中的人终于回过头,竟是凤司铭,他看到我与小白萝卜也不惊讶,只戏谑道:“阿晴,你似乎……捂错了眼睛。”

  闻言我搭在小白萝卜眼上的手有些松动,小白萝卜立马成功扒下我的手,又用他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将将遮住我的眼睛,略有鄙视,道:“晴姐姐,你怎么可以偷看哥哥洗澡?!”

  我有想揍人的冲动,这小屁孩,难道忘了是谁要我抱着他跑了么?

  我将小白萝卜放到地上,打算教育他做人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话还未出口,便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小主子”的呼喊声。我看看再次靠到池壁上闭目养神的凤司铭,牵起小白萝卜道:“我们快出去吧,不然一会儿所有的人都看到你哥哥洗澡了。”

  小白萝卜明显对外围那些呼喊的人心有戚戚然,双手扯住我的手,不愿迈步,可怜兮兮的对着池子里的凤司铭唤了声:“哥哥。”

  凤司铭不曾回头,只道:“夜里到我书房来,是该查一查你的功课了。”

  小白萝卜仍不死心,继续叫道:“哥哥。”

  “两篇文章。”

  “哥哥。”

  “三篇。”

  “哥……”

  “四篇。”

  小白萝卜颤抖的松开一只手,唤我:“晴姐姐。”接着又急忙看向他悠闲地哥哥,道:“您莫要再加了,我唤的是晴姐姐。”说完再次转向我,拉起我快步向竹林外走去,边走边催促道:“晴姐姐,你快一些。”

  我们到达竹林外,已有几人在那里等着,看到我们由竹林出来有些吃惊:“不是说六爷在泡药浴,怎么……”

  人家明明是在吃惊,小白萝卜却不能理会这写作时留白的真谛,又或者他只是想暗示众人凤司铭并未责罚他,其余人也就不要追究了,于是他道:“确然,哥哥在沐浴,我们已经见过了。”

  虽然他的暗示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他却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这里,他的话将一说完,众人立马瞪大了眼睛都瞧向我,有的愤愤,有的羡慕,但大家都满含惊讶。这下可好,我来这王府的第一天清白便不在了。

  气氛有些尴尬,为首的一位老媪站出来,问我道:“这位可是六爷刚刚带回来的赫连姑娘?”

  我点头应者,老媪继续道:“我是这王府里的苏嬷嬷,兰溪刚刚都与我们讲了了,您便跟着老奴去疏影阁罢。”苏嬷嬷说罢,往前走着带路,一路上与我不时的聊几句,我这才晓得,原来这苏嬷嬷,余叔还有余氏三兄弟乃是一家人,这样被我推下山崖的余然岂不正是这苏嬷嬷的儿子?一时间我不禁愧疚非常。

  苏嬷嬷将我一路送到疏影阁才牵过小白萝卜告辞离开,小白萝卜临走前一直用一种悲戚的眼神看着我,叫我不禁想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只得应景的挥挥手,目送他走远。

  我回过头,兰溪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见我转身,兰溪身后又冒出一个人,竟然是多日未见的冬雪。

  冬雪嬉笑着跑过来,匆匆行了一礼便抱着我,哽咽道:“姑娘,雪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安慰了她一会儿,想到还未见到秋月。冬雪告诉我说秋月近日来身子不大好,改日便会来看望我。我们二人一边寒暄一边跟着兰溪走进庭院,我原以为疏影阁便是一座独立的小阁楼,却原来疏影阁也是一个不小的庭院,进得门后两侧便是抄手游廊,直通向东西两个厢房,厢房前都开满了白色的花,兰溪说这叫珍珠梅,庭院正中有个不小的池塘,碧波荡漾,依稀可见里面有些败落的荷叶,池塘上跨着一座白玉石桥,池塘岸边种满了梅花树,正庭前还有一个花架,爬满了紫藤。

  我不禁有些感叹,这疏影阁真是极美。

  兰溪颇有同感,道:“姑娘说的没错,待到这紫藤与榆叶梅开放时,便是连六爷都要特意来赏上一赏。不过现在便只剩下珍珠梅还在开着了。”

  兰溪又将我引入主厅,向里走两间便是准备给我的居室,只见室内纱幔重重,镶玉牙床上整齐的放着锦被,地上还铺有绣花毛毡,如此奢侈的装饰,让我不太忍心踏上去。

  兰溪守在我旁侧,道:“这是六爷几日前便命奴婢开始准备的,希望姑娘喜欢。”

  我点点头,往室内走,兰溪也不跟上,只道:“六爷吩咐,姑娘可先休息片刻再一同去用晚饭。奴婢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到时再来唤醒姑娘。”说罢,便拉着冬雪退下。

  室内只剩我一人,我想凤司铭何时这样了解我了?我的确有些累了,便倒在床上,想要小睡片刻。然而真正躺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总会闪过乱七八糟的画面,闪过余然掉下山崖的眼神,闪过凤司南命人给我灌下蛊毒,闪过我刺伤凤司铭的那个梦,还闪过凤司铭抚着我头发时温柔的笑。

  我不晓得我是不是真的害死了余然,早在前些日子我便时常梦到一身是血的余然,他总是一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然后我便会惊醒,醒来才发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我不晓得若是苏嬷嬷或是余叔甚至凤司铭问起我余然的下落时我该怎样回答,在事实面前,一切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而事实便是我将亲手余然推下了山崖,而我此刻却平安无事。

  我也想不清我为何会做那样奇怪的一个梦,我竟然会在梦里将匕首插到凤司铭的背上。莫不是我太担心凤司南给我下的蛊毒了,故而有所思才有所梦?还是根本就是凤司南给我下的蛊毒的作用,那个梦便是一个暗示?

  我越想越烦躁,索性睁开眼下床走到琴案前,弹起琴来。琴是凤司铭送我的那具琴,凤司铭一入府中便命人为我摆好了。他总是这样体贴,原来的我面对这样的体贴总是暗暗欣喜,如今却有些恐惧,我不晓得自己还能否心安的接受他的这些体贴。

  有人说抚琴可以令心神宁静,然而我的心神可能更加难以驯化一些,我弹了半首曲子,便有一根琴弦“嘣”的一声断了。而就在琴弦断掉的一瞬,几支银针便由琴体下部猛然间射出,瞬间没入前方的柱子内。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一定是凤司南在我的琴上动过手脚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想由我的手杀死凤司铭!我不可自制的将琴掀翻在地,琴身砸到柔软的毛毡上,发出嗡嗡的声响,我也瞬间跌落在地上,兀自后怕,如果今日凤司铭恰巧在听我抚琴,那么,那么……

  兰溪应声赶来,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一时怔在那里,反应过来后才走上前来扶起我,问道:“姑娘没事罢?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发不出声音,只得摇摇头告诉她我没事。

  兰溪见状也不再多问,搀住我,道:“那姑娘便随兰溪去清楹苑罢,晚饭大约也快要开始了。”

  我感到自己的喉咙似火烧一般,于是便示意兰溪为我倒一杯水。兰溪没有将水到太满,然而我还是只喝了半杯,余下的都不小心洒到了地上。

  我张张嘴,终于能再次开口讲话,便拜托兰溪为我引路,往清楹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