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者:四锦      更新:2022-06-08 23:32      字数:3582
  第二十一章

  这夜直到月至中天尉迟翩才将我送回靖王府,不过他只将我放到通向王府的路口便离开了,嘴里说着要去将马匹还回去。

  这个牵强的理由在我到达王府,见到正欲出门寻我的凤司铭时便被我深深鄙视了一番。死鸭子嘴硬,他一定是怕到王府门口撞见凤司铭反而被收拾,才早早逃走的。

  而可怜的我逃无可逃,只得硬着头皮接受凤司铭阴测测的笑。

  余叔由马后走出来,适时的解救了我,余叔瞧着我,担忧道:“赫连姑娘您去哪里了,怎能丢下披风便不见了,您可是将六爷急死了!”

  我自知理亏,又不能将尉迟翩那厮供出来,只得心里问候了他,然后低声道:“叫您担心了,我只是见今夜夜色不错,便……便出门走了走。”

  余叔不再说什么,然而凤司铭却显然不相信我所说的,只见他挑挑眉,瞧着我微笑道:“那阿晴今夜便自己回到疏影阁怎样?”他说完径自下马,将缰绳丢掉一边,头也不回的回到府中。

  我要是能自己找到回疏影阁的路,我也不至于在梅林中迷路啊。如今晚上我真想吃一道菜,叫做手撕尉迟翩!

  凤司铭消失在门内,却有一个人影有门后闪出来,走进一看我才发现那是许久不见的秋月。

  秋月见到我倒是十分平静,他对余叔福了福身,道:“余叔,姑娘便由秋月送回去罢。”

  余叔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头同意,正巧,我也想要问秋月一些事情。

  我想起尉迟翩今夜在河堤上与我说过的第一句话:“阿晴,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这件事若不告诉你,我会良心不安,故而还是将它与你说了罢。”

  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尉迟翩他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尉迟翩今夜与我说,秋月其实是太子在靖王府的细作,便是连我当初逃到瑶城时的路线,也是她告诉太子的,也因此尉迟翩才能那样快速的找到我。

  那三条线路,只有余然与凤司铭知道。她若是由余然那里得到的线路图,那么便是她间接害死了那个深爱她的人;她若是由凤司铭那里得到的,以凤司铭的心思,定是故意让她知道,然后默许她将其泄露给太子。

  至于后者,看似没有道理,然而我却觉着不然。尉迟翩告诉我他本是想追随凤司铭,却被凤司铭强制去追随太子,尉迟翩本来以为凤司铭是将他安排到太子身边做细作,然而当他向凤司铭表示自己一定会万分小心,仔细的做好一个内应时,凤司铭却这样回他:“尉迟,你莫要想太多,我叫你去太子身侧只是希望你能成为太子的得力助手,助他治理天下”。

  因此便是尉迟翩也觉着,泄密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凤司铭为了助他取得太子信任所为。

  “当时我正不得太子重用,想重新回到六爷身旁做事,六爷表示他会帮我,然后便出了那一件事,此后太子也确实开始重用我。赫连,这事我总觉着蹊跷,因此才嘱咐你要连六爷也小心着。至于要如何做,还是看你自己的了。”

  ——

  到了疏影阁后,我回到了我的居室,坐到床上,我才开口问她:“秋月,我只想问你,那份线路图,你是由哪里拿到的?”

  秋月仍旧习惯性的低着头,我还是看不到她的表情。

  “自然是然大哥那里。”

  随着秋月的话音落地,我心里也似乎有一块巨石落下,幸好,幸好不是他。

  然而此时秋月却缓缓抬起手臂,她盯着自己的手心,我注意到那里有一个铜铃。铜铃上似乎雕刻着一些复杂的花纹,因我离得较远,因此看的不甚清楚。

  秋月终于抬头看向我,她的眼神中满是歉疚,不忍,更多的确实决绝。

  这般的眼神……我心中立刻升腾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盯着秋月,有些焦急:“秋月,你要做什么?”

  秋月看着我的眼里却已然水汽氤氲,她哽咽道:“姑娘,你不该回来,你回来六爷便毒发了,都是因为你,你莫要怪秋月,莫要怪秋月……”

  而后铜铃在秋月掌中响了起来,起初声音清脆,然而片刻我便感觉那声音仿佛刺穿了我的耳膜一般,那般尖锐,让我头疼欲裂。

  我拼命捂住耳朵,还是有一个声音不断钻进来,却反反复复只有几句话。

  “是六爷给了秋月线路图,是六爷,六爷……”

  “他利用了你,你该恨他,他利用了你,你该恨他……”

  “琴已经修好了,可以弹了,可以弹了……”

  忽然间秋月的哭声再次传来:“你莫要怪秋月,莫要怪秋月。”

  我猛地睁开眼睛,哪里还看得见秋月的影子,再看窗外却已是日晒三竿。我动了动胳膊,才发现我昨晚竟然连被子都没盖便睡了,果不其然,我有些受寒的征兆,头一阵阵的疼,连胳膊都酸酸的。

  我将兰溪唤进来为我梳洗,兰溪却也开始数落我。

  “姑娘瞧瞧,这日头都生的如此高了,姑娘才醒,若不是六爷吩咐莫要唤醒您,兰溪早将您叫起来了。”

  如今我都有一种错觉,似乎每个伺候我的人都会渐渐变得会数落人。

  只是为何我听到“六爷”两字,头便又一下下疼了起来,似乎还有个声音不断重复:“你该恨他,你该恨他……”

  我揉揉额角,疲惫的对兰溪道:“兰溪,你有空去帮我抓副药罢,我可能受寒了。”

  “是,等兰溪将姑娘领到清楹苑便去。”

  听到这句话,我竟然立马反口道:“他竟然叫你将我看的这样紧?莫不是还有什么怕我知道?”

  兰溪有一瞬的发怔,随即诧异盯着我道:“姑娘,您刚刚……”

  我打断她:“无事,只是头疼的厉害,兰溪你一会儿早点去给我抓药。”

  兰溪应下,为我束好发便带领着我往清楹苑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想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记忆似乎到了秋月将我带回疏影阁后便开始变得混乱,我记得是秋月为我把断了的琴弦接好,而后她同我讲是凤司铭故意将线路图给了她,凤司铭一直以来都是在利用我。

  我的记忆便是这样,然而心里似乎还有一种感觉,仿佛这些我记忆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一般,我努力思索,我似乎还记得,秋月掌心有一个铜铃,还有……

  “晴姐姐,你总算起来了!”未等我想出个所以然,小白萝卜一声高呼打断了我,追溯戛然而止。

  我走过去牵上他的手,摸摸他的头,道:“你在等我?”

  “嗯,我和哥哥都在等你用早饭呢。”

  凤司铭确实坐在桌旁,见我前来他似乎想要起身前来应我。然而当我看到他的那一瞬,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揉了揉额角,坐到座椅上。凤司铭与小白萝卜坐到我的两侧,然后开口问我:“阿晴,你不舒服?”

  那个声音越来越强烈,我勉强睁开眼睛,道:“嗯,大约是染了风寒,我已经遣兰溪去为我抓药了。”说完我却再也没有力气,一头栽倒桌上。

  意识消失前,我又嗅到了凤司铭身上的梅香,而后是他焦急的声音:“去请江先生!”

  ——

  我是在一个夜里醒来,我微微转头,室内的宫灯尽数燃着,床榻边竟是胡须满面的凤司铭,我从不曾见过他如此邋遢的样子,一时怔在那里。

  凤司铭被我惊醒,伸手抚上我的脸,温言道:“阿晴,这次你是真的醒了罢。”

  我微微点头。

  凤司铭布满血丝的双眼立刻睁大,眼神中满是兴奋。他平静片刻,眼中被心疼铺满,他继续爱怜的抚着我的面颊:“阿晴,你受苦了,为何不告诉我,他竟给你中下莫思之蛊。”他说完却同我一般,一头栽倒我的床榻边缘。

  我唤了他两声,却不见他有反应,我立马感到自己的身体颤抖起来,我慌乱起身,出门去喊人,途中却碰到桌上的玉壶,白玉碎了一地。

  兰溪应声前来,再次看到狼狈的我。

  “快去,快去……叫江先生……江先生。”

  兰溪越过我肩,看到倒在我榻子上的凤司铭也一下慌乱起来,嘴里大喊着:“江先生,江先生……”夺门而出。

  我踉跄着走回床前,想要将凤司铭抬到床上去,然而尝试了几次却都没能成功搬动他,反而差点将他摔到地上,在他将要落地的一瞬,我怕他的头撞到地上,于是伸手环上他,做了一次人肉垫子。

  为何他看起来那样瘦,实际上却这样重啊?!

  我已累到脱力,无法再将他抬起来,于是便这样躺在地上,任由他枕在我身上。

  如今细想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凤司铭,他此刻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眉间紧紧皱起,我伸手抚上那道隆起的川字纹,却是怎样也无法将其抚平。

  兰溪终于在我将要再次晕过去之时回来了,还带来了江先生与余烨,余枫三人。

  他四人进得屋门便见我与凤司铭正“纠缠”在地,竟然愣在了当场。

  我是十分的怨念啊,虽说我与凤司铭当时是有些衣衫不整,而凤司铭当时恰巧躺倒我的胸口,然而,你觉着以我与凤司铭如今的状态,能……能行得了……那样之事么?

  还是江先生最先反应过来,将余氏两兄弟遣了过来,把凤司铭抬到了床上。

  在兰溪的帮助下,我也成功从地上爬起来。我站到正在为凤司铭施针的江先生身后,问他:“他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