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心随着林落的话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大彻大悟，现在的林落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辱的傻子了。

  林落现在太聪明，多智近妖。

  像极了一个妖怪。

  她还说自己能看到林成松夫妇的鬼魂！李氏上下两排牙齿打颤，脑子里莫明光飘过一个想法：或许林落真叫妖怪附身了！

  今夜风大，风声呜咽着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噬掉。

  咣当不停的门窗让李氏耳膜痛得不行，她听到林落含糊的言语：“明天起来，我们再好好算账。”

  逃。

  此时此刻，李氏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屏着呼吸，李氏张皇地跑掉。

  林落起身去将门关好，抿了下唇。

  嗯，不是她不报恩，是李氏自己不愿意留下来。

  孟小艺正好起夜看见林落，打着哈欠问：“小姐，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风声。”林落语气笃定，“早些歇息。”

  转身回了屋子。

  到了后半夜，风声中又夹杂雨声。

  冷气从房缝里钻进来，林落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她先后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里，她好像成为了海洋本身，天空漆黑一片，乌云成片成片向下压来，压得林落喘不过来气。

  海上狂风骤雨，浪潮澎湃之中似乎有什么呼声。

  林落想看，可浓雾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只能隐约感知到，被海浪袭击掀翻的船板，坠海的两人。

  波谲云诡中那自心底升起的亲近感与熟悉感。

  从梦中醒来，林落摸摸自己的脸，上边有冰凉的触感，有一部分是冷汗，而另一部分是眼泪。

  梦里的那两个人，是原身的爹娘。

  这是原身的泪水吗？

  可为何，她心里也有些憋闷难受？

  林落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现在她却有了几分怀疑。

  自己的共情能力，何时变得如此之强了？

  喝了碗水缓一缓。

  林落慢慢地睡着了。

  而第二个梦，已经悄然到来。

  这一次的梦，是在一个繁华的大都城街上。

  一茬又一茬的人群从林落身边跑过，林落听见他们在议论：“你们听说没有，逃税的人被抓住了，要当街砍头呢！”

  “可不是嘛，这官商勾结啊可真不要脸，咱们老百姓老老实实交税，可他们却将银钱捂在钱袋里，一分都不往外拿！”

  “那个叫宴苏的侍中最大胆，听说贪污的几家商人都是他牵头怂恿的，他们勾结的账本都叫人找出来了。”

  宴苏……

  林落呆滞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光亮，随后抬脚跟上人群。

  刑场上，一排跪了五六个人。

  林落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人是宴苏，他右手叫人反扣绑在身后，而左边袖子……空荡荡。

  心猛然一跳，林落呼吸有一瞬间的阻滞。

  “宴苏，你勾结刘秀、耿新仁等人逃税，其心可恶，其罪当诛！”高台上坐一人，眉扬而高，眼大如碗，体型健硕，身穿赤色蟒袍，命人叫一只断手抛到宴苏面前，“当日我断你一只手，今日就让你带着这手一起走。”

  “莫到了阴曹地府，还寻不回自己的手。”

  林落死死盯着蟒袍男子。

  “时辰到，斩立决！”

  朱红色的令牌落在地上，付出清脆的响声。

  林落向着宴苏跑去，伸出手想要拉他，双手却直接穿过了宴苏。

  刀光乍现的时刻，宴苏不知为何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接，眸中满是安抚与爱怜。

  梦境如棱镜破碎，林落惶然惊醒。

  风雨已经停歇，院子里还有孟小艺与别人的说话声。

  雨后的空气未凉，吸进肺里还有几分刺痛。

  林落抄起旁边的碗，里头的水已经空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进了混沌空间。

  原只是想取水，可进去后林落却被告示板吸引了注意力。

  告示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新的告示，墨迹还是崭新未干透的，力透纸背。

  上边写着：“都督府下侍中宴苏勾结奸商刘秀等人，瞒报逃税，性情恶劣，当街斩之，以儆效尤。正统四年正月十八。”

  林落静立片刻，忽然上手将告示撕了下来，撕成碎片扬了。

  取一瓶还没有开封的水，林落昂头喝完。

  再低下头时，眼角眉梢染上几分锐意。

  “小姐，费娘子来了。”外边传来孟小艺的声音，林落从混沌空间里出去，打开房门。

  费娘子，便是天仙楼的掌柜。

  她拢了拢头发，对着林落粲然一笑：“林小娘子，昨日的事情多谢你了。”

  若不是有林落出手相助，那么现在天仙楼只怕是开不了门了。

  林落摇摇头，“不必谢我，举手之劳。”

  “昨日害你们都没能吃上顿热乎饭，我特意带来了三阳腌制好的酸菜，手艺可能比不上林小娘子，但也是我们天仙楼的招牌。”费娘子指了指屋檐下几个小坛子。

  “你们尝尝，若是喜欢，我以后常来送。”

  要是说以前费娘子只是当林落是自己的合作伙伴，那么现在她就是拿林落当自己人了。

  她对自己人，向来都很大方。

  林落垂眸，“费娘子，我有件事情想要向你打听打听。”

  “林小娘子直说罢，若是我知道的，我一定都说。”费娘子笑着说道。

  “听说天仙楼在淮阳城也有分店？”

  费娘子颔首，“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说到最后还轻叹一声，“淮阳城里的酒楼，比镇子上要多太多了。”

  “不知费娘子知不知道淮阳城的刘秀、耿新仁？”

  “在淮阳城的商界，恐怕就没有不知道这两家的。”费娘子虽然奇怪林落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两人，不过还是将自己知道的给说了，“刘秀是个奇人，白手起家，如今已经是淮阳城的首富了，而耿新仁则是刘秀的对家，也同样是巨贾之家。”

  “这两人，一直都不对头。斗了十几年了。”

  费娘子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问，“林小娘子问他们作甚？”

  作甚？

  林落暗自冷笑，宴苏不会做贪污逃税这种事情。

  作为关键性证据的账册有问题！

  刘家与耿家在此事中扮演什么角色？

  最好是不要有牵扯。

  不然……

  “我相公在淮阳城寻了一份差事，我打算也去淮阳城，做点小生意。听说他们有名，就想问问。”林落敷衍道。

  费娘子却是眼前一亮，“林小娘子，我正有件事要与你说！你要去淮阳城，那就方便了，若是此事能成，这就是你做生意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