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班上略微诡异的气氛，班主任似乎是毫无察觉，倒是也看向了顾柯：“顾柯啊，你的外宿手续已经办好了，从今天起就可以走读了。”

  韩恩喜猛地一拍她：“你怎么突然外宿也不和我说一声啊？”

  顾柯也是一脸茫然：“我没申请啊！”

  班主任一拍脑袋，笑道：“你母亲刚刚来给你办的，说起来我也是才知道你和唐少瑾打小认识，你们两家长还在办公室里叙旧呢。”

  实在不是她放任不管，只是当双方的家长已经在办公室以“亲家”相称，她一个人民教师也只好偶尔装聋作哑了。

  “不过，因为太突然，我还没有重新安排位置呢。”班主任有些苦恼地扫视教室。

  韩恩喜一凛，迅速反应过来，掐了一把顾柯：“完了，只有陈禾绿旁边是空着的，要让你的竹马坐过去，还不被那小寿司小奶茶占尽便宜啊！”

  “我不介——”顾柯还想拦下她，韩恩喜已经飞快地举起了手。

  “老师！新同学就和顾柯熟，我坐到后面去，让他们坐一起，顾柯好关照他。”

  班主任点点头：“暂时就先这样吧。”

  韩恩喜心满意足地收拾东西，撇头笑：“为了你们的美好将来，我就牺牲一下，和小绿茶斗智斗勇去了，别想我啊。”

  她对陈禾绿似乎有一百个念不完的绰号。

  顾柯大囧，伸手想拉住她，韩恩喜已经先一步抱着东西去后头了。于是顾柯只能目视着唐少瑾走下来。

  时隔数年，他好像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自带光环，帅的一塌糊涂。

  顾柯却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毕竟分开实在太久了。

  “怎么，看傻了？”唐少瑾已经坐在了位子上，将她的思绪拉回。

  “没有。”顾柯尴尬地扭头。

  “好歹是青梅竹马，就这么冷淡？”

  顾柯目视前方，只低低道：“从小一起长大的才叫青梅竹马，我们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唐少瑾一哽，轻轻叹了口气。

  顾柯满是煎熬地将一天的课上完，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又提起了心。

  唐少瑾却已经面色自然地帮她拎起了书包，道：“走吧，我妈让你来家里吃饭。”

  顾柯眼神飘忽，就是不大敢对上他：“不用麻烦阿姨也可以，我回家——”

  唐少瑾勾勾唇，明显也没耐心听她说完，用另一只手又捏起了她的手腕，缓缓道：“我妈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要是想拒绝，你就拒绝她吧。”

  顾柯撇着嘴，无奈地被拉着走了。两人都顾不上教室里众多放学后众多赖着不走的目光，直到顾柯被另一个人拉住了手。

  “顾柯。”

  顾柯转头一看，是脸色不好的韩礼。

  “你就是因为他才——”

  “不是！”几乎不用想都知道他想说什么，顾柯反驳得非常响亮和急促：“那只是一个借口。”

  韩礼却是神色稍霁，缓缓放开了手，浅笑：“我信你。”

  当听到韩礼将“我信你”说得像“我爱你”一样缠绵悱恻的时候，顾柯就对未来的日子充满绝望。

  但此刻唐少瑾还捏着她的手腕站在一旁，顾柯也只能将所有怨念往肚子里咽，然后拖着唐少瑾走出了教室。

  走出校门的路有些漫长，唐少瑾被她拖着走，在后面慢慢悠悠地开口：“我当时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前面的影子一顿，随即松了手，怒气冲冲地开始自己往外走。

  “你听我解释，呈堂证供的机会要给一个吧？”

  顾柯一咬牙，猛地一转身，看见唐少瑾略微有些惊讶的目光。随即她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好啊，你现在就解释。”

  ……

  这丫头的心思怎么越来越难以猜测了。

  唐少瑾有些头疼地皱皱眉，难道他能说“我是因为想看你哭才在走的最后一天告诉你”还是“国外的课程太繁重了我压根没时间想起你所以五年不联系”？

  见他沉默半晌也没能憋出一句话，顾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唐妈开了车来接他们俩，此刻正站在车门外，瞧见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过来，面上是难掩的笑意。

  “顾柯，来，让阿姨瞧瞧！”唐妈不由分说地将顾柯拉过来，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哟，这才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水灵水灵的，还是你妈妈会养孩子。”

  顾柯正被捏着脸，在豪放的唐妈手下挣扎：“阿姨，您就别开我玩笑啦，还是你们家少爷漂亮。”

  “少爷”是唐少瑾的小名，但顾柯向来脸皮薄，平日是不会叫的。

  “漂亮”是唐少瑾最讨厌的形容词，因为长相，小时候没被少认为是女孩子；小时候大大咧咧的顾柯跟在唐少瑾身后玩儿的时候，街坊邻居也没少调戏他们“顾柯，又护着你的小媳妇出来玩啊！”

  当这两个词同时出现在一句话的时候，综上所述，她那死孩子八成是又欺负顾柯了。

  唐少瑾在一旁旁观许久，看着顾柯高高扎起来的马尾，一路上没少往他脸上甩，整个人都快炸开了，因此他闻言也不过挑挑眉，没有出声。

  唐妈在她脸上捏完最后一下，又替她整了整衣领，给她打开车门：“咱俩谁跟谁呀，我们家不就是你们家的么？”

  “……”顾柯琢磨半晌，才反应过来唐妈是在回应她“你们家少爷”，于是赶忙坐进了后排，留下唐妈拉着车门，看着她突然泛红的耳朵，笑意盈盈。

  唐妈笑着关了门，回头看唐少瑾还拎着两书包站着，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去驾驶座了。唐少瑾耸耸肩，自个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顾柯看着他自然地坐在了后排，不由拧眉：“你不是一直坐前排的么？”

  “最近觉得后排也挺舒服的。”唐少瑾浅笑着看她。

  顾柯冷哼一声，又往边上坐了坐，全程扭头看窗外，就是不理他。

  等车子缓缓停下，顾柯第一个便拉开车门走了，似乎一秒都不愿意多待。唐妈还坐在位子上，开始无情地嘲笑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顾柯这么对你，小心哄不回来了。”

  “这也挺有趣的。”

  唐妈翻了个白眼：“我但凡生了第二个儿子，顾柯也落不着你手里。”

  唐少瑾下了车，不置可否。

  顾柯气势冲冲地进了顾家，堪堪到那门口，便止住了脚。将唐阿姨丢在后头，自己这么直冲冲地走，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她正准备在门口候着，观望他们家门口的大院子，后头的门却轻轻开了。

  “我听着声，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

  唐父年轻时当过兵，即便后来退役从商，骨子里的气节也还在。虽然他待顾柯也一向宠爱，但顾柯幼时目睹过数次唐少谨被打，因而对他有着敬畏感。

  “唐叔叔。”顾柯乖巧地打了招呼。

  唐父让开了门，笑道：“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进来吧。”

  顾柯只好点点头，先进了门。怎知刚踏入门，一个巨大的身影便向她身上扑来，浓密的毛发蹭着她的小腿，舌头还试图往她身上舔。

  一只兴奋的哈士奇。

  她挺喜欢狗的，但对于一只狗出现在唐家，还是觉得很神奇。唐少瑾并不是什么爱心泛滥能耐心养宠物的人，唐父公司的事情一大堆；唐妈则记性不好，平时连仙人掌都养不活。

  身后的关门声响起。

  “柯柯，过来。”

  于是刚刚还在她身上乱蹭的大狗闻言便迅速地扑去了后头。

  顾柯表情僵硬地转身，看向面色自若的唐少瑾，指了指那只狗，不敢置信：“你叫它什么？”

  喊她“顾柯”，喊它“柯柯”？唐少瑾是人吗？

  唐少瑾少见地咧了牙：“柯柯啊，怎么，你不觉得它像你吗？”说着，他还伸手摸了摸狗头，哈士奇便乖巧地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它又坐不住，扑向了久久不动的顾柯。

  顾柯一掌推开不断凑上来，似乎对她很感兴趣的同名哈士奇，面无表情：“不觉得。”

  “好吧。”唐少瑾上前将狗轻轻踢开，推她进了大厅，努力狡辩：“不是你的那个‘柯’，它是王字旁的‘珂珂’。我怎么会给狗起你的名呢？”

  顾柯瞪他一眼，冷哼：“你喊一只狗的时候，它不会知道它的名字是王字旁还是木字旁。”

  唐少瑾失笑：“几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聪明？”

  “不要拿我当十岁骗，我今年十六。”顾柯面无表情地朝他说完，随即转身看向早已去了厨房忙活的唐父，喜笑颜开：“叔叔，我闻到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的味道了，我来帮您！”

  唐妈在一旁神色复杂：“这几年你们是不是私下偷偷联系上了？顾柯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像你。”

  唐少瑾看着她在厨房像花蝴蝶一样兜兜转转，实际上一点正经忙也没帮上，不由勾唇，语气还颇为骄傲：“别胡说，我翻脸的速度，可没有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