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张云龙，还真有一些市井传说，被瘸子说得绘声绘声，仿佛亲见一般。

  瘸子听他的江湖朋友说，张云龙的母亲胡氏，是陈太后奶奶的弟弟的孙女，直白点说，陈太后的奶奶是张云龙母亲的姑奶奶。

  当年胡家遭了黄瘟（黄疸病），全家人都快死绝了，于是十三岁的胡姑娘就投奔姑奶奶家，当时陈家有钱，也不在乎多一个姑娘吃饭，凭借老太太一句话，就把姑娘给留下来了。

  洛阳有“陈家三美”一说，分别是陈太后（当年人家叫陈美人）、赵牧他娘、剩下那位便是胡氏。

  皇帝对其他国丈向来是带搭不理，唯独对陈家颇有偏爱，经常往陈家跑。

  胡氏十九岁那年出嫁，也是从陈家嫁出去的，嫁给进士第十三名张恒久。当时张恒久只是一名太常寺从八品小吏，据说琴弹得好，皇帝去哪里玩乐，便带着他。

  本来张恒久没什么成就，但自从娶了胡氏姑娘，就开始官运亨通，那官职简直是坐着火雷升天，直到正三品洛阳京兆府尹，一直干到现在。

  张云龙是一个早产儿，只有七个月。

  后来皇帝陛下去陈家串门（私会赵牧的母亲），结果撞见胡氏和张恒久抱着孩子也在陈家串门，皇帝见张云龙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于是赐名张云龙。

  在梁朝，龙是皇室专属瑞兽，要不是皇帝御赐，谁的名字里敢有龙字。

  这还不算完，先帝对贪污犯治理一向很严格，唯独张恒久贪污不被查处，而且还封了二世侯爵，并指定侯爵继位者必须是张家长子张云龙。

  “这是为啥呢？”瘸子问陈牧。

  陈牧苦笑摇了摇头：“这陈太后也忒不是个东西，为了博取皇帝开心，先后把自己的表妹和亲妹妹都献给了皇帝。这个皇帝也不是什么好饼，难怪他死得那么早。就这么折腾，什么人能受得了？”

  瘸子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后来这事儿都明了。张云龙越长大，跟皇帝长得越像，小伙儿长得倍精神。反过来再看京兆府尹张恒久，长得像个瘪茄子似的。你说，张云龙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后来胡氏又给张恒久生了两个儿子，那两个儿子倒是跟张恒久长得挺像，各个都是茄子。”

  看来张云龙真的有可能是先帝的私生子。

  这个先帝到底有多少个私生子，现在还真是一个谜。不过这么多私生子中，只有皇子牧是被皇室所承认的。

  蓦然，陈牧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值钱了。

  现在要想让自己的身份值钱，还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找唐琼。趁老爷子还健康，还有雄心壮志。别等老爷子下去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可是，如何向老爷只证明这些呢？

  仅凭长得像这一点，恐怕说服力不够…

  见陈牧陷入深度思考，瘸子有话想说却忍住了。

  “报陈副将军，孔将军有情。”

  “哦，马上就来。”

  ——

  孔孝先正在与桑腊公主边珍卓玛下围棋，公主的棋力不差，孔孝先要输，见陈牧来了，孔孝先招了招手道：“二弟，你来替哥哥下棋，如何？”

  陈牧心中大骂一句，笑着说：“我替哥哥下，八成是要输的。”

  “不打紧，反正我也要输了，哈哈哈哈。”

  孔孝先大笑着，拈起一颗棋子丢向棋盘，算是投子认负。

  招待陈牧坐下，孔孝先板起脸来，道：“公主说，你对她很不好，可有此事？”

  陈牧道：“为了保护公主，我差点被敌军八百骑兵堵在祁连戍，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公主救下来的。”

  孔孝先摇了摇头：“可我还听公主说，桑腊王曾经带兵去营救，可是你没出兵帮着桑腊王打粟特骑兵。”

  陈牧道：“确实如此，因为我觉得桑腊王英雄盖世，再凭桑腊三千勇士必然全胜粟特骑兵，所以我才没下去帮忙。再说，当时我还有许多粮食留在祁连戍，那是我酒泉一千将士的命，我岂敢轻举妄动。”

  “哦，原来如此。”孔孝先点了点头，扭头对公主道：“公主殿下，看来您是误会陈牧了。我就说，吾弟为人刚正，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来。再说，你在吾弟手下时，吾弟可曾冒犯过你？”

  公主脸红道：“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甚至懒得正眼瞧我。”

  孔孝先怒道：“二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的，公主殿下长得不漂亮吗？”

  孔孝先紧给陈牧使眼色。

  为了配合孔孝先，陈牧惭愧一笑道：“就是因为公主长得太过迷人，牧担心把持不住自己，所以不敢多看。”

  随后孔孝先嘻嘻哈哈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就把陈牧给放跑了。

  这个孔孝先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陈牧有种预感，孔孝先可能是动了坏心思，为此陈牧皱眉。

  出门时碰见孔孝先随身扈从黄小乙，小乙低声对陈牧说：“问李参。”

  陈牧一笑地走开，彻底明白，这就是一个香局。

  李参，自然就是参将李秀，这次回来以后，还没跟李秀单独聊聊，就打这次机会，见见这位没有功力的武将去。

  李秀正在看书，现在也没有什么作战任务，他显得倒也轻松。城头上的布防，对他来说驾轻就熟，早已安排妥当。见陈牧来了，李秀一笑站起，迎接到门口，把扈从们撵出去，与陈牧对坐。

  李秀拿出私藏肉干和葡萄酒，款待陈牧。

  二人小酌。

  陈牧道：“大司马唐琼为何要支持皇子牧当皇帝，不知李兄知道多少。”

  李秀一听这个话题，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低声道：“既然你肯叫我一声李兄，我就攀个大，叫你贤弟。这个话题可不是随便能谈论的。你与我私下说，我自然不会给你吐露出去，但你自己，也要把持住，不能逢人就说。”

  陈牧道：“李兄放心，陈牧心里有数。”

  李秀一皱眉：“不知贤弟为何要问这件事？”

  陈牧略思，道：“实不相瞒，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我似乎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我感觉，我可能与皇子牧有些许关系。既然皇子牧与大司马之间也有一些关系，我就想侧面了解一下。或许对我有利，我可以利用一下；或许对我不利，我要避让一下。”

  闻言，李秀释然道：“哦，原来如此。其实你刚来的时候，凭借你的容貌、着装、功力，当时就有人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更有人说你就逃离洛阳的皇子牧。不过后来孔将军看了你几眼，就是看了几眼，他就确定你肯定不是皇子牧。至于他凭什么如此肯定，我就不清楚了。”

  凭李秀这句话，陈牧觉得唐氏门阀的亲支近派们，可能都知道皇子牧的左耳有残缺。也就是说，无论是孔孝先还是唐洪，早就确定“我”不是皇子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