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玄甲第九师曹讼部，张云龙其它部队都已赶到蔚城，而张云龙本人却跑去皇帝身边伴驾，据说还有五日才能到达蔚城。

  随行礼官要求蔚城方面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虽然皇帝书提到不必铺张，可赵琎与礼官们却对此事十分重视，他们与陈牧说，即便做不到黄土铺道，也要弄得有点模样。

  陈牧却说，正在打仗，哪里计较那多细节，如若皇帝到此是为摆谱，真是贻笑大方，我想这也并非皇帝本意。

  赵琎道，那也不能完全不表示，否则显得龙武军藐视皇权。

  陈牧道，那是当然，失去最基本的礼貌就不太合适了。皇帝到时，我们出城五十里迎接，回城之后热情款待，这些必不可少。

  赵琎放心地点了点头。

  陈牧与赵琎商量时，曹圣一语不发，他似乎更关心茶杯里的倒影。

  天赐三年二月初一，皇帝亲自督军来到蔚城地界，为了不让皇帝被寒风侵袭，辇车用玄黄棉布裹得结实，密不透风。车里还放有火盆，后来皇帝说头晕，这才把火盆拿到车外。烧热水，用暖水袋给陛下取暖。

  陈牧带领文武各班人物出城五十里迎接。

  当龙辇靠近时，见皇帝赵崇早已掀开门帘，翘首以望。见到陈牧，他竟首先与陈牧说话，并赐免跪金牌，要求牧王同乘龙辇。

  上车以后，皇帝以弟自居，称呼陈牧为皇兄。

  “早闻皇兄之名，只碍于各种礼法，还有错综复杂之关系，你我亲兄弟一直未能谋面。今日一见，皇兄果然一表人才，与传说一般无二。”

  陈牧笑道：“听闻陛下龙体痊愈，愚兄乐得几日没睡好觉，为此在蔚城王宫摆下酒席，全城欢庆。陛下仁慈，聪慧内敛，将来必然大展宏图。”

  赵崇苦笑了笑：“皇兄说笑了。我这皇帝当得真是一言难尽。我孤儿寡母在洛阳简直是活受罪。三大门阀和赵统内外勾结，已经把我们皇室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洛阳城内各宗势力犬牙交错，实乃龙潭虎穴之地。”

  陈牧无奈摇了摇头：“坚持坚持，将来会好起来的。”

  赵崇叹了口气道：“这次出来，母后还与我商量，要我与牧王兄弟合作，干脆就别回洛阳了。只要不回洛阳，就一定比洛阳更安全。到时候三大门阀就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陈牧郑重道：“那陛下如何考虑，当真要留在西域么？”

  赵崇扯了扯衣襟，掩饰自己的紧张，轻声道：“我无有军旅经验，根本不懂带兵打仗，如若留下来，也完全依仗皇兄。我先把话说出来，如果皇兄真的能把三大门阀清缴干净，到时候我愿意把皇位禅让给你。”

  陈牧连连摇头：“我对当皇位不敢觊觎。但是对肃清三家势力倒是有些想法。不过现在我们时运不济，尚不能与三大门阀抗衡。”

  赵崇悲苦道：“皇娘之所以支持皇兄在西域建国，就是因为这里只与唐氏门阀接壤，却不会被孟氏和西门氏干涉。可三家门阀却好像发现这个问题，于是趁机派兵过来，共同监视牧王行动。这样一来，倒也是觉得难办了。我这次来也是先探探皇兄口风。如若当真觉得时机未到，等战争结束，我还是先回洛阳。”

  陈牧点头道：“不急于一时。”

  ——

  与皇帝见面之后，陈牧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陈牧觉得这次战争的最终结果不是统一西域那么简单，如果自己坚持帮助太后，最后结果一定演变成一场内斗。

  可如果皇帝肯屈服，这场内斗的结果是三大门阀瓜分西域，而皇帝继续回洛阳当他的傀儡。如果皇帝不肯屈服，西域将成为一个皇室与三大门阀决战的地方。西域的战争，会直接引发中原地区的战争，到时候两方面打得热火朝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南的晋朝和西南的蜀汉，一定会趁乱杀入，到时候梁朝就有灭顶之灾。即便南方势力不北上攻梁，北方草原势力也会趁机南下。

  回到城中，款待皇帝与众将，一切忙碌完毕，回到王府，找来瘸子、张邯、马遵、曹圣，打算商量大计。

  在人还没来齐的时候，陈牧单独与张邯说：“如果突然有一天我离开，你打算怎么做？”

  “离开？”张邯有些发蒙：“牧王去哪，我就去哪。”

  陈牧苦笑：“不必。如果我只是想当一个富商，你留在我身边就太屈才了。如果我离开，你就去找皇帝。我相信皇帝一定会重用你。”

  说完这些，听到马遵等人进屋的声音。

  张邯问，要不要请赵琎来。

  陈牧说，他不是一个谋事的人，让他陪着皇帝就好，不必参与我们讨论。

  人都到齐，陈牧心情沉重地道：

  “情况有变，无力回天。

  我的事业已经走到头了。短期之内，我们没有统一西域的可能。三大门阀的兵，不会真的帮我们打仗。

  最终会出现一个我们与阿兰朵和拉蒂夫长期对峙的局面。如果我们一直不能越过拉蒂夫防线，那么大宛、木鹿、姑墨三国迟早要被阿兰朵吞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三国向拉蒂夫投降，最终形成七国联盟。

  那时候他们的部队可就打到十五万以上。而且他们幅员辽阔，关隘重叠。我们要向打过去，最起码要有十万精甲部队。我甚至还担心他们会反扑我们。”

  陈牧的一席话说得十分悲观，众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瘸子突然抬起头问道：“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形势一片大好。皇帝、唐振、孟丹青、西门真森、再加上张云龙的第一、第五师，我们现在有八万部队。即便三大门阀的兵只跟着走路，也具有震慑作用。敌人不可能不考虑他们的行动。我想拉蒂夫应该清楚，他的十万兵，根本没办法与我们抗衡。我觉得这一仗非常好打。”

  陈牧问：“打完拉蒂夫呢，继续打匈戾？”

  “那是当然？”

  “打完匈戾呢？”

  瘸子一瞪眼：“就打三大门阀。”

  陈牧紧了紧拳头：“我听说安西军已经从三万增加到六万了。长安的兵陆续还在向酒泉靠拢。你还没看清形势吗，唐氏打算关门放狗。”

  瘸子冷哼：“如果我们就这样耗着，他们就不放狗了吗？”

  “我们不把西域统一，他们就会一直观望。相反我们消灭了那些敌人，他们就可以放开手脚打我们了。到时候毫无顾忌。而凭借我们的兵力，只能到处打游击，很难再建立什么根据地。”

  “那你怎么想的？”曹圣终于开口了：“让皇帝也留在这边，一起耗着？”

  陈牧道：“这不是我的想法，是太后的想法。她不想让皇帝回去。她想把事情闹大，来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