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唐将她拉回去坐好：“听话，再坐一会，医生很快就来了。”

  因为克制，他一贯清冷平淡的嗓音变得暗哑低沉，深邃漆黑的眼底深处跳动着星碎的赤红火焰，现实席卷着过往记忆，他的眼底类似于挣扎的痛苦情绪一闪而过，喃喃地冲她问了句：“你现在知道我是谁吗？”

  “还是不要知道我是谁了。”他顿了顿，像是自我安慰般又轻颤着嗓音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要知道。”

  白唐一直都以为自己很坚强。

  他坚强地隐藏好对她的感情，从她的世界转身离开，他坚强地独自一人漂洋过海，还给她一份她想要的安宁生活，如今他又坚强地在她面前伪装成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不对她说喜欢，不对她说爱，始终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他以为，他还可以做到更坚强。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甚至还懦弱得有些过分……她只要对他有一点点的好，哪怕就像现在这般根本不属于他，他也还是甘之若饴，满足而又激动。

  “我知道你是谁。”

  她好像是清醒的，又好像一点都不清醒。

  白唐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眼底迷蒙的女孩子坐在床边，冲他软软地笑了一下，吐字不清地呢喃着：“你是啊甜，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我叫了你整整十五年，怎么会认不出你？”

  世界是安静的，她的声音是沙哑的。

  尽管知道她现在的意识是模糊不清的，尽管他知道连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尽管他知道这不过是个碰巧发生的美好意外，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深深的满足和知足。

  他的眼底带着深藏多年的情深溺爱，情不自禁地低头轻吻了一下她额角的发丝，伏在她的耳旁语调低缓地开口：“小葵，我爱你。”

  ……

  白唐静静地拥着她，舍不得松手，更舍不得离开。

  直到听见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绵长，他这才缓缓坐起身，以极轻的力度替她穿上之前准备的干净衣服，又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掖平整，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守在楼下的苏青晟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长出了一群蘑菇，好不容易才终于等到这声推门声响起，简直比求雨登天还难。

  懒意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从楼上走下来的白唐，正想说救护车早就已经到了可是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上去，不经意间落在白唐身上的视线却瞬间定格住，神情震惊。

  “喂，你……没事吧？”

  身旁刚挂断手里电话的渊，也抬起头看向了白唐，同样也是一惊。

  白唐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白，几乎苍白到没有半点血色，原本漆黑明亮的眼底变得黯淡无光，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每一步路都迈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昏倒在地。

  “啪嗒”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声音，可苏青晟和渊却清楚看见，白唐缠绕在脑袋上的绷带在不知不觉间再次渗出斑斑血红，一滴深红色的血顺着绷带重重地滴落下来，砸在了他的肩膀。

  很快又落下一滴，再一滴，在他刚换不久的白色衬衫上晕染出一大片刺眼血花。

  在走到最后三个台阶时，他终于撑不住，身体斜斜地冲着下方倒了下来，愣在原地的苏青晟和渊这才猛地回神，在第一时间迅速伸手扶住他。

  出乎意料的是，向来只允许渊靠近却不会允许苏青晟整天粘着他的白唐，这次竟然没有选择渊，而是抓着苏青晟的手，整个人虚弱无力地倚靠在他的身上，想要找到一个可以站稳的支撑点。

  苏青晟微动了动唇，指尖触碰到白唐衣服上的血，温热到令他的手指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站在一旁的渊心底突然浮现出不祥的预感，急忙把站在门外等候的医生给叫了进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白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