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蕴前进一步，跨进门内，看到烛火后面安坐在轮椅上俊秀青年。

  灵均也借着月光看到门口站着的姐姐。“阿姐……”

  眼泪止不住的从他眼中倾泻而出，这两年的自怨自艾，这两年来给自己筑起的生人勿进的坚硬铠甲在看到姐姐的一瞬间全都土崩瓦解。他想要忍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眼泪不听使唤。他便也不忍了，又委屈的呼唤一声“阿姐。”

  灵蕴快步上前，将弟弟揽入怀中，自己也已经泣不成声。

  刘栩却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边抹眼泪边说：“我就说吧，他见着姐姐指不定得多高兴。这两年从来没见他哭过，不，准确来讲都没见他有过别的情绪。这终于把心中的委屈给哭出来了。”她拉起身边卫冬生的衣角，擦了擦流出的鼻涕泡泡。

  “哎，你……”卫总督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妻子，直到感觉旁边有人拽着自己才意识到刘栩居然拿他的衣服当了抹布。他嫌弃的离她远一些，这真的是女战神吗？这是女神经吧。看在她刚才那一句姐夫的份儿上，卫总督不与她计较。其实更主要的还是晋王的游说大计。

  灵均在姐姐怀里哭的像个孩子。好一阵子才止住了哭泣。

  “父亲……两年前就去了。”姐弟二人情绪稍稍平复，灵蕴涩声开口。

  “我知道。”灵均回答。“我派人去查了卫冬生行迹，自然就找到了你。也就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

  “父亲去世前交代我，如果找到你，要告诉你，不要想着平反昭雪之事。最重要的是恪守本心，为国为民。他还给你取字，正则，楚辞开篇首句。没想到，你自己也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呢。真是父子连心啊。”

  “什么父子连心，父亲早就跟我透露过这个想法。”灵均不置可否。

  灵蕴不禁破涕为笑，“竟是这样。”

  “谢家那个秘密，父亲临终前可有告诉你？”灵均问道，“可恨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双腿为何而残。”

  灵蕴看着弟弟差一点就要说出，还是摇摇头：“父亲说不知道才能活得更好。”

  灵均有些失望，转头看向身后的卫冬生，“他对你好吗？可有因为谢家败落冷落你?”

  灵蕴失笑：“你呢？公主待你可好？可否因为谢家败落冷落你？”

  灵均一怔，继而大笑起来。

  “瞧你，又哭又笑什么样子。”说完用帕子给弟弟擦拭脸上的泪痕。

  “姐姐，我来。”刘栩快步走来抢过灵蕴手中的帕子。

  灵均又从她手中抢过帕子：“哪都有你。”擦拭了脸上泪痕，拱手一礼：“灵均见过姐夫。”

  卫冬生受宠若惊，“阿盛不需多礼。我们都是一家人。”

  “我们姐弟想说些体己话，公主可否允准？”

  “都是一家人，什么话我们不能听啊。”公主嘟囔。

  卫大人附和：“就是。”

  接着谢家姐弟两个眼神看来，卫大人和公主乖乖出门去了。冬生还不忘带上房门。

  “前些时日，机缘巧合之下我去了柔然城，在城中见到了陈章。”

  “陈章？”领军蹙眉，“就是那个之人父亲受贿的家仆？”

  “正是，他诈死逃生。隐姓埋名去了楼兰。不料竟然被我撞见了。”灵蕴将从陈章口中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弟弟。

  “林家的家仆……倘若咱们掌握了证据，刘禹樘……皇上他会为谢家平反吗？”

  “他也许更想知道致谢家覆灭的那个秘密。他前些时日派人想要将我掳去京城。我逃了出来。”

  门外守候的两人也在闲谈，主要是刘栩的嘴巴闲不住。

  “把信给我吧。”她伸出手。

  卫总督疑惑：“什么信？”

  刘栩撇撇嘴，“别装了，晋王叔没有让你给我带信？”

  “哦，”冬生差点忘了这个话痨姑娘是一方守护神，也是这次他来的目标之一。“没有信。”

  “怎么可能。陕甘总督在伙同晋王造反的节骨眼儿上跑到燕国地盘上，就是为了陪媳妇儿找弟弟？说出去你信吗？反正不我不信。”

  “额。确实没有。不过，晋王让我给你捎一句口信。”

  “看吧，我就说吧，还卖关子。快说快说。”

  “晋王说，你派人盯着点牛猛将军。或许不用我说什么，你自然会有选择。”

  “牛猛？”刘栩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唉，公主可要稳着点，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冬生叹口气，“这事儿还是应该先跟我小舅子说。都快我嘴快。”

  “牛猛有什么问题？”

  “公主仔细查查他就知道了。”

  其实这条线报也是俘虏了突厥王庭的诸多大人物之后的意外收获。两年前突厥瓦剌联手出兵，互通消息。右北平参将叛变，燕王父子牺牲，而这中间还隐藏的一枚暗棋就是牛猛。

  灵蕴将安大监将她掳走以及冬生去金陵的见闻说与弟弟听。

  “晋王起兵，冬生追随，我怕是不得不再次卷入这皇权之争。阿盛你，有何打算？”

  “燕国也不能置身事外，她不能，我就不能。”

  “是啊。爹娘去后，咱么在这世界上的至亲只有你我姐弟二人了。还有些血脉亲情的也就剩下当今圣上并几个皇子公主了。可是这些争权夺利的不都是血肉之亲吗。”

  “姐姐糊涂了么，除了太子哥哥，其他皇子公主与我谢家何干？他们自家人打作一团让他们打去，我们只要选对人就成了。”

  灵蕴一惊，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还好灵均并未多想，“从小与她们一同长大，早拿他们当一家人了。其实并非血亲啊。”

  “血亲又如何，梁家表兄当初不也躲着我们吗。”

  “说到表兄，有消息称梁姨丈的死，怕不是意外。”

  “先帝的三名托孤大臣中，只有梁侯是忠心侍君。他助皇上除了好几个林相和东平王的人。遭到他们暗算也不稀奇。”

  “我实在不明白姨丈为何会去扶持刘禹樘。刘禹樘继位到底是不是先帝授意都未可知。”

  “哼，”灵均冷笑，“阿姐怕是不知，刘禹樘生母焦美人曾是梁府婢女，后来被先帝看上，一夜风流怀了身子才接进宫的。她可是姨丈的心上人。”

  “还有这等事？“灵蕴惊讶。“所以姨丈是在扶持守护心上人的孩子？”

  “先帝明明已经好转，却突然驾崩。他最后的时光，最信任的人一直是梁侯。这件事，很耐人寻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