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峙的两人灵蕴心中冷笑，皇帝跟臣子做到这个份儿上还不亡国简直就是奇迹：“林相如果杀了我，恐怕皇后和太子也活不成了。”

  “你说什么？”林相陡然一惊。太子是他继续把持朝政的唯一筹码。”

  “林相自可去问皇后娘娘。”她依然不卑不亢。

  林若甫看她神色淡然，不似作假，拂袖而去。

  “姐姐淡定自若，不愧是上过战场得人。”刘禹樘拍手称赞。

  “皇上过奖了。”灵蕴接着跪下请罪：“谢灵蕴辜负皇上信任，这些时日一直在帮太子解毒。”

  “罢了，我都知道。你以为我在这宫中真的是废物一个，连你的去向都不清楚吗。何况若不是这样，林若甫这老匹夫今天不会放过你了。”刘禹樘摆摆手，神色黯然：“我怕我护不住你。”

  “林相看来很在意太子啊。可惜了。”灵蕴摇头惋惜道。

  “可惜什么？”刘禹樘问道。

  “林相一直以为朝堂都在他的控制之中，皇上您是他的傀儡，但其实最后这一切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看出什么了？”

  灵蕴没有回答：“皇上不该自暴自弃。”

  刘禹樘心中有所触动，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住他：“从我娶林茉儿那一刻，我就已经深处地狱了。再也出不去了。”

  “林皇后她是真心爱慕你的，至少曾经。”灵蕴叹息，“你不知道吗，感情才是控制一个女人最好的武器。你不应爱利用她挑拨林相和东平王。你错就错在低估了女人的力量。”

  “哦？”皇帝饶有兴致：“如果当初是你处于我的境遇，你会怎么做？”

  “韬光养晦，同梁侯低调行事，向林相和东平王示弱，然后各个击破。他们二人的最大矛盾是权欲。如果是我，我就找机会就给其中一个人加封，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待此人目空一切，高高在上，另一个自然倒向皇上。三人联手对付一个还不简单了吗？”

  刘禹樘愕然：是自己太着急了吗？如此急功近利以至于将梁侯的性命也搭了进去，自己不也就成了跟他们一样权欲熏心，导致一败涂地吗。“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一定将我从地狱拉出来了呢。”

  “不，我不能。”灵蕴否认的很干脆：“皇上还不明白吗，是你自己不愿上来，谁都无法把你拉出来。”

  “朕也想做一个千古流芳的圣君！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朕的！”青年皇帝激动起来，“河南大旱，朕说要轻徭薄赋以安民心，可他们却说减税负只能让百姓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朕拨下去的钱粮经过层层盘剥到了老百姓手里也就寥寥无几了。可天下人骂的还是朕。朕不光是他们的傀儡，还是百姓挞伐的活靶子！

  他们说燕王父子拥兵自重，不服朝廷管辖，恐生不臣之心，让我先下手为强除了他。朕不忍心，可他们居然勾结瓦剌，害死燕王父子。东平王逼迫朕将燕国转给他，朕无奈啊，只好牺牲了茉儿，我知道，她是这世界上唯一爱我的女人吧，可惜，被我亲手毁了。

  还好，刘栩出手，控住了燕国局面。你可知朕册封刘栩为公主的时候，他们暴跳如雷，朕心里欢喜万分。

  后来他们又说出去晋王的时机到了，这也是先帝的遗愿。朕不愿动手的，可不能不动手，这真的是父皇的遗愿。所以朕才派出长姐和安大伴。阿姐去接她的情郎，安大伴为你而去。”

  “安总管当真只是为我而来吗？”灵蕴冷笑。“倘若只是为我，他为何要乔装打扮去柔然城密会柔然大王子？”

  “你是如何得知？”皇帝惊讶，“如此秘密之事，阿姐都不晓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陛下想要剑走偏锋，但是偏太多了，而且，皇上的实力似乎也无法掌控全局。”

  “朕……问了他们，谁能在战场上正大光明的赢过晋王？”刘禹樘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鸦雀无声。没有人回应。朕点名，他们说臣惶恐。你说朕能怎么办？这是父皇的遗愿！”

  “陛下当真如此孝顺，为何不好好查查先帝的死因？”

  刘禹樘顿时脸色煞白：“没有人逼我更清楚父皇的死因了。有什么可查的。”

  “我去替太子和皇上抓药的时候，趁机偷看了太医署的记录，先帝去世前三日，用药开始减少，并记录有所好转，那么先帝的暴毙又如何解释？”灵蕴盯着刘禹樘的眼睛逼问：“你知道，你知道是有人下了毒，还是那人压根儿就是你！”

  刘禹樘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瞬间暴怒：“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灵蕴自嘲：“臣妇僭越了。请皇上见谅。”

  说完，她行礼告退。其实从他的反应来看，几乎印证了她的推测。先帝之死是人为。他算计了一生，算计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却没算到自己的生命葬送在亲生儿子手里。

  “你别走。”刘禹樘从背后抱住她，喃喃道：“朕会告诉你的，不是现在。早晚有一天。很快了，也许就在明天。也许后天吧。”

  第二日朝堂之上果然很热闹。对于为谢家平反之事大家都无人反对。刘禹樘直接宣了旨意，为谢家恢复名誉，追赠谢静芝谥号文渊公。

  然而关于对林忠和林相的处罚，东平王和林相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一方说祸不及妻儿，家奴犯错怎么还能让主人承担罪责呢。另一方说家奴犯错，是主人管教不严，是为祸根，亦要惩治。

  刘禹樘好整以暇的看着殿下大臣们唇枪舌战，如同看戏一般：“行了！干脆让林相戴罪立功，带兵收复河南之地去吧。”

  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林相脸上挂不住了，“陛下说笑了，老臣一介书生，哪会行军打仗？”

  刘禹樘一脸赤城：“林相谦虚了，自古以来儒将也不少的。再说每次有军报来，林相不也滔滔不绝见解颇多。林相一定行的。”

  东平王挑挑眉头，心内思忖，如果他带兵打仗，就让他有去无回！这样他控制住刘禹樘之后，将东平国十万精兵尽数调来，不怕挡不住晋王。于是附和道：“皇上所言极是！林相年逾六旬，投笔从戎，披甲上阵，肃清叛乱，这必将流芳百世啊。”

  “东平王不要落井下石！”林相脸色气的煞白。

  “清剿叛乱就是落井下石？”东平王故意断章取义。

  “你……”两派人等又吵嚷起来。

  刘禹樘听得头疼，“够了够了，就这么定了。京郊的三万大军都给林相调遣，务必将豫中之地给我抢回来！”

  兵部尚书王大人是为数不多的忠于刘禹樘老臣，“陛下三思啊。”

  “三思？”刘禹樘知晓王大人乃是忠臣，不得不将自己昏君的形象表演到底：“晋王快打到家门口了，我还有兵将可用吗？樊将军陈将军张将军？他们最近连连称病，多少时日没有上朝了？闽南王说好发兵救援，路上又是大雨又是渡船不足的，趁机敲了朕不少银子不说，兵将至今未到。现如今，朕还能派谁去？你吗？还是朕御驾亲征啊？”

  王大人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终究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