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清霄殿，看到灵蕴伏地行了大礼。“臣女替谢家满门感念皇上大恩！五皇万岁万岁！”

  “快起来。”他扶她起身：“什么万岁千岁的，朕能不能再活一年都不知道了。”

  “只要陛下坚强一点，可以的！”灵蕴发自内心的宽慰他。

  “你是不是要走了？”刘禹樘又抱住她，依偎在她怀了，灵蕴虽不似起初那般不适，也总归觉得有些过于亲近。

  “臣女哪都不去，在这儿陪着陛下。”灵蕴言不由衷，天知道她此刻的心早已飞出宫墙。

  “骗子。”刘禹樘识破了她的谎言，“你告诉我父皇为什么对付谢家，我放你出宫。”

  这个条件谢灵蕴是心动的。她几乎就要答应了，却又生生憋回去了。那个秘密一说出口，再深的感情怕是也没用。“皇上为何派林相出征？京师周边总共五万人马，您把大半给了林相这样一个从未上过战场得人，也太过不妥了。”

  “那又如何，朕当时还力排众议，让那卫冬生做了陕甘总督呢。是不是觉得朕慧眼识英雄？”

  “不一样的。冬生在表哥手下历练了三年，又在凉州历练三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瞧你，说起他的时候语气多温柔。朕真是嫉妒。”刘禹樘半真半假说道：“不过他就在豫中，朕派个废物去，他不就更安全了么。你应该高兴。”

  “你即便排除朝中大将我也不担心。他们打不过我丈夫。只是可怜呐三万战士，枉送性命！”

  “呵！这么相信他。”刘禹樘感慨，“三万将士的命啊……朕确实不是个好皇帝，弑父杀兄，这都是报应。”

  “什么？”灵蕴听到弑父杀兄四个字顿时一个激灵，关于太子和先帝的死她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现在……

  “吓到了？”刘禹樘看着灵蕴惊恐的眼神，推开她，眼底一片冰凉，“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真相吗？除了谢家平凡之外，你太子哥哥的死亡真相。”

  灵蕴虽然早就有此猜测，猜测归猜测，当残酷的真相赤裸裸摆在眼前的时候，内心还是波涛汹涌，震惊无比。她不禁有些后怕，幸亏在他的温柔攻势之下也并未吐露那个秘密，对于一个弑父杀兄之人，她可没有什么自信能得到不一样的下场。

  卫冬生亲自带着王妃和世子一路快马加鞭躲避层层盘查来到新郑府。

  刚到没多久，就收到消息说林相亲自待了三万大军奔袭而来，誓要夺回豫中之地。

  “林相？”冬生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定之后得到结论：“咱们的皇帝脑袋被曼陀罗毒坏了。”

  不过不骄不馁是卫冬生的一贯准则。林相从未带兵打过仗，那么他们对林若甫可能的交战方式一无所知，自然不能轻视。再去巡查城防的时候，他发现有些兵士有些松懈，顿时大怒，严惩了几个领头之人，才让手下士兵重视起来。

  林相大军还未到，有两个不速之客却在一个微雨的午后扣开了城门。

  “燕国长公主，灵均？”冬生见到来人着实惊讶。

  “我将证据清清楚楚送到沈巍家门口，他居然还是只找了个替罪羊草草结案。”轮椅上的灵均冷哼一声：“罪魁祸首，我要亲自对付。”

  “让我们来对付林相，如何？”刘栩开口。

  “你们有何良策？”对于千里迢迢赶来相助之人，卫冬生自然不会拒绝。

  “林相此次挂帅出兵手下三名大将，恰好都与我有旧。我有七成把握说服他们投诚。”灵均笃定。

  卫将军大喜，“如果能够兵不血刃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我的条件是，把林相交给我处置。”灵均说出条件，眼中一片狠绝之色。“这老匹夫老奸巨猾，如果他也假意投诚，你们也定然会许他高官厚禄，但他不配再活着了。”

  “你说的没错。”冬生沉默片刻，“虽说咱们清君侧清的就是他林若甫，但如果他以首辅身份投诚，晋王必须做姿态，不会定他死罪了。”

  “你想怎么做？”冬生问。

  “说服晋王，绝对不能放过他。而且我还要他身败名裂。以叛徒的身份。”

  “你明知他是执行者也并非罪魁祸首，何苦……”

  灵均冷冷打断：“罪魁祸首已经躺在棺材里了，我还能去鞭尸么？”

  “也不是不行啊，你看那个伍子胥不就鞭尸仇人吗？”刘栩接口道。

  “父亲会不高兴。”灵均有些失落。

  冬生很是理解灵均的执念。“我答应你。你要怎么做，我全力配合。”

  金陵城中，凤仪宫中，林皇后看着太子一日比一日红润的面庞内心的坚冰也稍稍融化一些。然而侍女来报的信息又让她怒不可遏。她安顿好儿子，怒气冲冲来到清霄殿。

  “你是真的疯了么？居然派父亲取剿灭叛军？满朝武将死绝了么？竟让派父亲一个年预逾花甲的文臣上战场？”刚到清霄殿，林茉儿就厉声质问。

  “哎呀，皇后有日子没来我这清霄殿了。”刘禹樘继续手中的画作，“皇后快来瞧瞧，朕画的白鹤。”

  林皇后怒不可遏，一把将桌上的画纸笔墨伏落满地。“你还有心思作画？诚心让我父亲去送死吗？”

  “是啊。”刘禹樘笑的一脸认真：“你看。林大人最爱白鹤，你家院子里不是养了不少嘛？朕画这白鹤啊，是为了雕在岳父棺木上的。你快看看哪一副最好？”

  “你个疯子！疯子！”林皇后被他气得几欲昏厥。她现在最后悔的是因一时感念之情放走了晋王妃母子，如果她二人此刻还在自己手上，那保住父亲性命自然不是问题。

  “岳父被俘了，据说他立马投降了，还把金陵的布防图献了出去。岳父他老人家向来都是如此未雨绸缪啊，金陵的城防图都一早被顺了出去，以备不时之需。还真的需要了。”刘禹樘继续画画，头都没有抬起。

  “不管什么条件，你都要答应他们好不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看在他好歹扶持你上位的面子上。”林皇后苦苦哀求。

  “皇后求错人了。朕就算是把金陵拿去换，岳父也不愿意回来啊。前方传来线报，岳父跪在晋王脚边，说是愿为他老人家身边的一条狗。可是晋王叔不喜欢狗啊。他小时候被狗咬伤过。你还不知道吧。晋王让岳父来劝降我，结果刚到城门，被几个乞丐打死了呢。说他贪生怕死，出卖金陵。你看，连乞丐都知道忠君，岳父饱读圣贤之书却……唉……”

  “什么？父亲已经……已经去了？”林茉儿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是啊，尸体被梁大人带了回来。就在外边呢。”刘禹樘停下笔，又欣赏一眼自己的画作：“白鹤乃是高洁的圣物，如此刻在一个小人的棺木之上，实在辱没了他们啊。”

  “那些乞丐，是你派去的对吗？”林茉儿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水，她眸中恨意满满：“你以为杀了我父亲就万事大吉了？真正想要至你于死地从而取而代之的一直都是你的好叔叔们啊。我父亲是有些贪婪，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你！”

  “没有想过取代我？”刘禹樘笑出了泪花：“你们父女的逻辑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给朕吃毒药，控制住我，这就是为我好的方式？不过是满足你们的私信罢了。”

  “父亲好心献药助你缓解疼痛，东平王故意加大剂量使你上瘾，你却将仇恨全都撒在父亲身上！还用此法对付我儿，如此歹毒，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

  “哈哈，皇后啊皇后，灵蕴姐姐还说我小瞧了你，小瞧了女人才将自己弄得一败涂地。如此蠢笨，朕还是高看你了。林相的话，也就只有你这个亲生女儿会信了吧。哈哈……”刘禹樘笑的如同着了魔一般。

  他一把将那两幅白鹤展翅图卷起，置于桌边油灯的火舌之上。

  “你这是作甚？”林皇后着急，这两幅图不管怎样也是皇帝手书，刻在父亲棺木上也是一种荣耀。

  “不忠不义，谎话连篇，他不配！”刘禹樘将残渣仍在地上。

  “你！”林茉儿气急败坏，拼尽全身力气，将书桌上的东西尽数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