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朗朗读书声和嚎叫的杀猪声碰撞混在一起时，便意味着这一天即将结束，农夫当放下手中的锄头，回到家中卸下一天的疲惫，妇人则要为一天的结束做好铺垫。

  此时这个平凡的村落才真正回到了平静，除了偶尔的犬吠鸟啼，便只有那大家早就习以为常的声音。

  而这习以为常的声音出自两户特殊的人家，一户为屠夫，一户为书生。

  据说屠夫家世代皆是屠夫，而那书生家世代都是读书人，无巧不成的是这两家竟是邻居相伴。

  所以每当傍晚降临之际，便能听见杀猪声与读书声混合在一块，本是很怪异的事情在这却显得那么自然。

  初秋的夜从清爽逐渐变得萧瑟起来，凉风开始无孔不入，肆无忌惮的闯入一座破屋内，轻挑的摇曳着那盏老油灯。

  原本端正的影子被拉的愈发扭曲诡异，那是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长发随意的垂在腰间，若非身上穿的是一件不知缝补过几次的长衫，倒也称得上玉树临风这四个字。

  他正襟危坐在灯下，手里捧着一本书卷，神态极其认真，除了白净的眉间偶尔蹙眉，像是思考什么难题，又像是默默的承受某种痛苦。

  夜愈发深了，秋风也愈发的刁钻，老油灯还在苦苦挣扎着，那名白净的书生却放弃了抵抗，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无比，感受着脑袋最深处传来的撕裂感，手中的书卷被捏成一团废纸。

  然而再怎么痛苦，他依旧没有选择用呐喊嘶吼来发泄，因为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与生俱来的秘密。

  除了自己外，唯一知晓的也只有三个月前忽然出现在这个村子的古怪老头，目前为止也只有那老头给的药才能缓解他的痛苦。

  书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直把药丸放在胸前，只是没想到这次会来的那般迅猛，使之措手不及。

  摇曳的微光下，那只修长的右手颤抖不止，极其艰难的从怀里取出一枚黑色药丸，没有细细查看，右手尽量保持平稳的放入嘴里。

  良久，其煞白的脸色重新出现一丝红润，脑海里的风暴缓缓平息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稳流畅，书生这才松开了双手，看着不成样的书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夜风骤停，灯光不再阴晴不定。

  他脸色突然一凝，苦笑戛然而止，抬头随意的望向村头方向，思索片刻后最终起身，整理衣裳推门而出，因为于三个月前那来了一位古怪的老头。

  古怪是因为其神秘莫测，却偏偏与他相识相知，所以要去看看才安心。

  星光下，他走在崎岖的小路上，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没走多远便折了回去，踌躇之下敲开了邻居的门，向屠夫借了一样东西。

  村头坐落着一间茅草屋，里面没有点油灯却被光芒充斥着，两道身影相互对立。

  一老，一少。

  “我该杀了这村里的所有人。”老者说道，声音有着此刻秋天的萧瑟，沉闷而凛冽。

  袭着一件漆黑的薄裳，像是寿衣，脸上略带着感慨。

  “那样的话来这的就不是我了。”俊郎的青年轻笑一声回答到，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他便是茅屋内光芒的来源，就像人们看不清太阳。

  “那样我至少能恢复到杀死你的境界，”许是光芒太亮，老者拂了拂衣袖遮眼，乍一眼看上去，那漆黑的薄裳随着他的动作似乎又暗了几分，宛若可以吸收一切，比如光。

  “即便如此你也杀不了我，”青年微微摇头，“因为我借来了一把剑，所以前辈你可以说出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古语了。”

  话音刚落，只闻一声清脆剑鸣骤起，一道白芒如静伏已久的离弦之箭飞出，直斩那处光芒不可侵的黑暗。

  “嗯？飞剑。”老者有些惊讶，脸上挂着不属常人的苍白，身体如落叶般轻盈后退，同时挥舞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小黑幡。

  弥漫着缕缕雾气，一道道虚影幻化而出，张牙舞爪惊悚万分，给茅屋平添几分寒意，若是有普通人在此定会吓得魂不附体，惊呼：“鬼哉！”

  细数九道鬼魅虚影，皆是人惨死时的悲样，张大着嘴巴愤怒嘶吼，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朝着势不可挡的来剑扑去。

  剑鸣震荡，鬼魅狂澜，白芒没有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势如破竹，反而被九道虚影死死的禁锢在半空中，倒像是陷入淤泥的枯叶，正等着谁来摘。

  青年有些慌了。

  “能向宗门借来飞剑，看来你早就知道我躲在这了，却是只身前来，”老者沉闷的咳嗽起来，不知为何脸色愈发苍白，声音也有些颤抖的说到。

  “可惜你不过堪突破后天境界，启灵境尚还不稳，更未习得任何御剑之法门，那么这一切便毫无意义。”

  “老夫我虽入门低贱，走的更是旁门左道，远比不上那些名门正宗，但也活了够久，见过太多你这种被贪念冲坏头脑的年轻人，所以结局也就不会出人意料。”

  “我承认这是年轻人的通病与态度，就像您现在的倚老卖老，”青年似乎恢复了镇定和自信，举足往前一踏，说到：“可别忘了，你如今的修为同样不足从前的一半。”

  说罢，修为尽数涌入飞剑，护体光芒却是暗了不少，只见停滞在虚空中的飞剑顿时光芒大作，不断抖动着，仿佛下一刻便能挣脱束缚。

  老者沉默，他虽有伤在身，实属强弩之末，不过在如今的情景下也并非必死无疑，至少他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扭转乾坤，只是前提要引起青年的负面情绪波动，例如慌乱，将其无限放大，以此伤敌。

  如此不入流的左道之术本是鸡肋，只能对境界远低于自己的人施展，哪成想到如今还能救自己一命，可是结果却几番峰回路转。

  青年没慌，所以就该轮到他慌了。

  “咯吱”一声突响，门在此时开了，不是风，释风。

  书生探进脑袋，看着有些惊愕的看向自己的二人，道：“老头，就猜到你不是普通人。”

  “释风，你来做什么？”老者眉头一皱，强忍住咳嗽诧异问到。

  “我来看看。”

  “看什么？”

  “自然是看病。”

  “看来你现在病的不轻，可惜我现在帮不了你。”老者说道。

  “你是在骂我么，不过我却可以帮你。”释风将身子全部挤了进来，带来一袭寒意。

  “糊涂，你怎的帮我？”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一旁的青年见此，对着释风讥讽一笑，“不过蝼蚁也敢对我动杀心，待我结果了他，下一个便是你。”

  “听见没，趁他御使飞剑分不得心，还不快滚。”老者吼道。

  “分不得心？为什么？”书生问的很认真。

  “自然是因为境界不够。”老者开始不耐烦。

  “能动么？”

  “本来能，现在不能。”

  “那动了会怎样。”

  一问一答，问得快答的也快，老者此时突然有些后悔给书生丹药了，让其头痛而亡算了。

  “动了便破了法，休要再问老夫破了法又如何，你若想死就留下来陪我下葬，不想的话就早些滚蛋。”老者怒目而斥。

  “我可不想死，我只想试试。”许是感觉到自己问了太多废话而不好意思，释风有些腼腆却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他有护体之光，凭你一介普通书生根本碰不到他。”老者摇摇头惋惜说到。

  “无妨，因为我也借来了一把刀。”释风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右手抬起，在眼前晃了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