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帽(3)
作者:武侠精品      更新:2022-04-30 07:58      字数:3619
  第四章绿帽

  武当掌门玉真子就是被我们南凉亭子大孤院一窝子疯狗咬死的,可谁都不知道。玉真子死后三个月,武当门徒发下青云令,全天下遍寻失踪掌门。

  他们永远也不会找到的。二狗哥把玉真子的脑袋砍下来,埋到了后院那块肥地里;三狗哥拿剔骨刀剔下他的血肉,用菜刀剁成肉馅卖给了城里的包子铺;大狗哥留下一口肉馅自己吃了,说这半仙儿的血肉有造化之功,可延年益寿。

  老狗爷的招子瞎了,可他没生气!他说一双狗眼换了武当派掌门的性命,是不赚不赔的买卖,可再加上那颗狐媚珠,那却是大赚特赚了!

  其实我有很多疑问,贵为武当掌门,受万人敬仰的玉真子为何会在这样一个午后突然出现在济南府外三十里南凉亭子大孤院里,而且他的身上为何会带着狐媚珠这样的稀世珍宝。

  武当山距离济南府万里迢迢,要说我们一窝子疯狗的名号传到了武当山上,惊动了这位祖宗,我是万万不信的。我们爷们儿腰杆儿挺得再直,活得再硬,可终究还是个毛贼,上不了台面。玉真子的举动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更可悲的是——鸡没死,刀折了。

  所有的疑问随着这位高贵而又枯朽的老人变成包子馅而埋没于众食客的肚子里,闷声发大财是疯狗们最现成的选择。

  老狗爷把那装着狐媚珠的盒子挂在房梁上,花重金找济南府的名锁匠造了把子母连心锁。锁上共有两个锁孔,两把钥匙,要想开这盒子,两把钥匙缺一不可,这其中一把交给了我,由我看管。

  老狗爷说我是他最放心的小狗崽子,机灵、能干、贴心,他说他百年之后会把这南凉亭子大孤院托给我,让我当上这狗王。其实我知道,全是扯淡,这老狗到死都会一毛不拔,我们这几条凶狗都是跟着他陪葬的命,区别只是谁会死在前,谁又死在后。

  狗头铡就放在眼皮子跟前,我万万没想到,会是我先走一步。

  事情是四天前出的,祸引子就在那狐媚珠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打老狗爷得了狐媚珠后经常叨念的一句话。他说狐媚珠是全天下人都惦记的宝贝,咱南凉亭子大孤院门面太小,养不住这物件。

  老狗爷天天吃不好,睡不香,一门儿心思想着怎么出手狐媚珠,怎么既能卖个好价钱,又能悄无声息地把事办了。

  或许是老天开眼,又或许是老狗爷自有一条好狗命。这月初七,就在家门口劫了支商队,领头的姓陈,叫陈不幻,副手姓妖,叫妖三水。这俩人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却说是打京城来往沪上去,再走海路送货到英吉利。

  货不多,却是好东西,瓷器墨画一应俱全,虽比不得狐媚珠金贵,却也都是珍品。换以前,劫货、杀人一切利利索索,按老规矩做事。可陈不幻的一套说辞却让老狗爷再也下不去手。

  这个叫陈不幻的年轻人在经历过初始的惊恐后,迅速冷静下来,不断奉承着各位狗爷,同时态度良好有问必答。他说他是京城的古董商人,在东北长大,十五岁才跟叔父进了京城,做起买卖。他父母双亡,而叔父没有子嗣,所以这些年一直跟着叔父,犹如亲儿子一般。他们在京城做古董生意,虽然是小门小店收不到太好的东西,可买卖却一直不错,这买卖不在本土,在海外。叔父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前清时候祖上便在广州十三行当洋文翻译,一家几代人都在做海外的买卖,叔父搭上了这层关系,手里的货物全都走水路转了出去,大都能卖个好价钱。

  老狗爷突然动了心思,他想这狐媚珠若在国内出手,势必会引起江湖上一阵风雨,应付得不好怕是自家性命都要搭进去,索性借这人之手销往海外。

  老狗爷换了笑脸儿,给商队众人松绑,把陈不幻和妖三水两人请入内堂,大摆筵席好生伺候。俩人惊恐难安,不知道狗爷这是要唱什么戏。狗爷一番好言相劝,说家中有一宝贝,想借俩人的手,找个好主顾,卖个好价钱。

  事情就是在那时候出的,老狗爷让我上房梁取下那盒子,两把钥匙一起开了那子母连心锁。他本想在那两人面前好好显摆显摆那狐媚珠,哪里想到——盒子里空空如也,屁也没有一个!

  南凉亭子大孤院里,知道这宝贝放处的只有两人,老狗爷和我;有这盒子钥匙的也只有两人,老狗爷和我。

  这院子里最疯的一条老疯狗震怒,我辩无可辩,逃无可逃,只得躺在这狗头铡跟前,等着挨那一刀。

  冤,实在是冤!

  我知道在这院子里讨生活,早晚要死在这老狗手里。我只想着多卖点忠心,多熬些日子,好歹也走在其他疯狗之后,哪想,还是我走在了最前头!

  冤,实在是冤!

  我好似一条丧家犬,满腹含冤向谁言?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思来想去肝肠断,今晚怎能到明天?心中有事难合眼,翻来覆去睡不安。

  冤,实在是冤!

  想当初在朝为官宦,朝臣待漏五更寒。到如今夜宿在荒村院,我冷冷清清向谁言?

  狗头铡打开,下巴壳子贴着地,脖颈上飕飕地冒着凉气,只要那“咔嚓”一下,小狗崽子我就得变成死狗一条!

  “没什么念叨的,那就上路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狗。”耳朵边是老狗爷那四平八稳的声音,轻轻一句话寒煞了我一片忠心。

  凭什么是我走在最前头,我不服不服还是不服!这南凉亭子大孤院里可不止我这一件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狗爷,我虽然不知道是谁拿了狐媚珠,可我知道这院子里谁让狗爷戴了绿帽子,当了龟孙!”我一句话喊破了南凉亭子大孤院的天,老狗爷一愣,轻轻推开了怀里的小香扇儿。

  第五章小香扇儿

  我咬牙抬头,冷笑看着众人,三条凶狗各怀心事,脸上阴晴不定,小香扇儿规规矩矩地站在了老狗爷身边儿,低首含眉俏脸儿煞白,老狗爷一双断眉皱了再皱。

  我知道,这大孤院里有两样东西是这老瞎狗的宝贝疙瘩,一是狐媚珠,二是这婆姨。老瞎狗既然不给我留活路,我索性把他的宝贝全都打在地上。

  “关二爷在上,义字头当先,祖宗跟前不兴瞎掰,你说。”

  我“嘿嘿”又是一声冷笑,知道这条老瞎狗上了小爷的金鱼钩,伸手指在大狗哥那张老驴脸上:“谁把这婆姨领进的门儿,谁就是往你老狗爷脸上搧巴掌,戴绿帽的王八蛋!”

  这话说得凶狠,说得明白,大狗哥一声怒吼,左手一挥,精钢铸的狗链子从他袖筒里甩出,想捆在我脖颈上,活活把我勒死。

  老狗爷轻巧巧伸出探路棍,一挡,链子甩偏。

  “小狗崽子,接着说。”冷漠至极的一句话,带尽了杀气。

  大狗年岁比我大半年,是跟我一拨进的这大孤院,一拨学手艺,一拨长大,一拨杀人,一拨放火的好狗。活狗四只,跟我最投脾气的便是这大狗。可到了今天,为了活命,小狗崽子我只能拿他这条大狗挡刀了。

  小香扇儿是老狗爷眼瞎一年后进门的,那时老狗爷眼睛刚瞎,心里惶恐不安,苦闷得很。他嘴上不说,我们看在眼里,四只狗变着法地给老狗爷寻乐子,最后还是这条大狗投了老瞎狗心思。

  他在金满楼花了三千光洋买下了小香扇儿,教小香扇儿说辞,谎骗老狗爷称这女子是官宦家的姑娘,打济南府过路时劫进了院子。

  人瞎了,心也瞎了,老瞎狗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信了。

  “老狗爷,你当这婆姨是宝贝疙瘩,其实她就是金满楼里千人骑万人睡的货!远的不说,就是大狗自己也睡过!”我心中冷笑一声,话头一转,又放出了一个大雷子!

  “咔嚓”脆响,老狗爷一掌轻轻抚过身边木桌,木屑纷飞。

  小香扇儿一声尖叫,瘫倒在地,俏脸上再变颜色,花白的大腿让地上石子儿划出两道伤口。

  大狗张口结舌站在那里,敢怒不敢言,手中链子晃了两晃,终究没有递出来,他怕老瞎狗发威,一掌拍烂他狗头。

  “当年我和大狗去金满楼吃酒找乐儿,大狗头一次见这婆姨就上了床,和她玩了两天两夜,这事整个南凉亭子都知道,就您老不知道!什么书香门第,什么官宦世家,您见过有这么浪的大家闺秀么?您当大狗把这婆姨供给您是好意,其实他那心肠比蛇蝎还毒了千倍!大狗说您老树将枯,油灯耗尽,要给您送这么一个乐子,就等您老死了,他好当上这院子里的狗王!他还说我机灵识相,早晚是他的左膀右臂!”

  我扭头看向大狗,大狗眼里带着三分恐惧、三分怨毒、三分悔意,左手颤了又颤,“哗啦”一声响动,手中的链子如灵蛇出洞,蓄了大力朝我天灵盖砸来!

  我冷笑,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老狗爷探路杆再架一下,轻抖腕子,链子缠上杆子被缴了过去。

  大狗失了兵刃,一愣,老狗爷迈步沉肩递掌,一掌拍在大狗胸口上。大狗飞出三米远,喷出一嘴的血沫子。

  这一拳,老瞎狗用了寸劲,起了杀心,我在心底轻叹一声,大狗生机不多了。

  重伤之下,大狗不怒反笑,笑声如雷震,手掌拍着地面,掀起层层尘土,边笑边骂:“大孤院里都是疯狗,你咬我,我咬他。老瞎狗你待我们如畜生,后院十四条嫩狗崽子的冤魂就是见证,你当这满院子几位爷们儿都实心眼子跟你?做这买卖起这心思的可不止我这一家!

  “你让二狗给你买春药,好逞一时之勇,却不知道他早在药里兑了毒,就等你入土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