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都是烈日当头，骄阳似火。大中午的，三人都被晒得外焦里嫩，不住地用舌头润湿干裂的嘴唇。

  连同仔仔一块儿，蹲在一株白皮松下。

  “这样下去，我会渴死的。真的，我们都会渴死的。”萧绰把空空的水囊凑到眼睛前，朝里面看了又看。

  徐贤耷拉着脑袋，用手揪着地上的枯草，呆呆地看着她。他本想说，“绰妹，我信你，你说的话我都赞成。”

  可是喉咙实在是干得冒烟，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旁的柴迅也好不到哪去儿，正学着仔仔的样子，伸着舌头大口喘着粗气，“大中午的实在没法赶路。这黄土高原怎么比沙漠还要干呐？”

  “我不知道啊，不知道！”萧绰喃喃道：“柴迅，你去找点水来。”

  “为什么要我去？”

  “你是师弟，我是师姐，现在我命令你去给我们三个找水，不许推辞，快点儿去。”萧绰说着把鹿皮水囊塞到柴迅怀里，不断地催促他起身。

  “这光秃秃的一大片，让我上哪儿去找水？”

  “我不管，你快点儿去。快一点，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柴迅挠着头，正发愁，忽然灵光一闪，我何不试试猫眼荧光菇的目力，极目远眺或许能有收获。

  远远望去，四周都是波浪起伏的黄土高原，层层叠叠，高高低低，蔚为壮观。

  唯有北边被山脊挡住，看不清那一面到底是些什么。

  不如就去北边碰碰运气吧。柴迅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展开桃谷迷踪步，向着北方掠去。

  也多亏是他霜雪碧连天练过水阶，在身体大量缺水的情况下还能催动内力。

  不一会儿，便越过山脊到了另一边。

  只见有一孔窑洞开在黄土山壁上，不过真正吸引柴迅注意的，却是窑洞前的那棵柿子树。

  墨绿的柿叶下面，挂满了像红灯笼般的大柿子，看起来个个都汁水饱满，甜蜜诱人。

  一片土黄的景物中，就这么一棵柿子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柴迅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脑中罪恶的念头刚一涌现出来，就发现一双眼睛正恶狠狠地瞅着自己。嘀嗒小说网

  这是一个老妇人的眼睛，眼珠已经因为年迈而变得昏黄，眼角的皱纹也依稀可辨。她独自坐在窑洞中的一张小凳上，外面的光线照不到她的面庞，因此看不清她的另一半脸。

  但那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是极其明确的。就好像在威胁说：“小子，你要是敢打我顾大嫂柿子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到底还要不要这条小命了？”

  好厉害的大娘！

  好诱人的柿子！

  好嘴馋的我！

  柴迅心中顿时纠结起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咦，我用银子跟大娘买柿子吧。多买几个，给徐贤和萧绰也带点儿回去。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故意放慢脚步，显出一副颇为轻松惬意的姿态，朝着大娘走去。

  “大娘，你这柿子多少钱一个？我想多买几个……”可是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竟然完全听不见了。

  因为柴迅这时才想起，刚才自己走得太匆忙，身上别说银子，就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他瞬间楞在原地，脚下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仿佛是在可劲地嘲笑他。

  顾大嫂果然站起身来，叉着腰恶狠狠地说道：“小贼，别想打我柿子的主意！快滚远些。”

  说着，操起墙边的扫帚照着柴迅劈头盖脸打下来。

  她并不会武功，她还是个老妇人，但她的手劲怎么就这么大呢？

  柴迅被扫帚打得抱头鼠窜，还不敢还手，也不敢使用内力，唯恐伤到人家。

  他很快便记起穿越前，因为踢球砸碎了教室的玻璃，也是被老妈用扫帚这样追着打。

  那时的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狼狈。看来全天下的老妈都是如此，古往今来的老妈也都是如此。

  不知道这位大娘有没有儿子，如果有的话，只怕也会像我现在一样瑟瑟发抖。

  柴迅却并不跑远，只在原地绕圈。一时，脑袋，胳膊和后背又挨了重重的数下。

  顾大嫂终于打累了停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日把欻，你怎么还不跑远些？”

  见柴迅仍是眼巴巴地瞅着柿子树，她手中的扫帚握得更紧了。那眼神分明是要把柴迅给生吞活剥了，才肯罢休。

  这棵柿子树，从春天刚冒出嫩芽，她就一直悉心守护，松土，浇肥，除虫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自从生出小柿子，她就一遍又一遍的数个数，一共是一百五十六个柿子，一个都不能少！

  每日风吹日晒，落雨的时候她甚至还会为柿子树披上一件油毡雨衣。日盼夜盼，盼着柿子快快长大，长红。

  老年人，睡眠不好，每每睡到夜半时分，因为害怕有人会偷柿子，常常从炕上坐起来，亲自出门巡视一圈才能安睡。

  如今柿子终于长得又大又圆，又红又亮，她却一个也舍不得摘。这一百五十六个柿宝宝俨然有了生命，也有了自己的人权——不被吃的权利。

  眼看着一个小伙子对着自己的柿宝宝心怀不轨，试问顾大嫂又如何能忍住心头这口气？

  只见她倚着扫帚杆，死死地盯着柴迅，嘴里不住地唠叨着：“小时偷针，长大偷金，看你长得倒还像模像样，哪知道竟是个贼？

  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别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拿，别人家的柿子不能随便偷？

  你要是还想打这柿子的主意，我就打断你的腿，替你母亲好好地教育一下你。

  今天日头这么好，有手有脚不去干活，却跑来偷柿子，你好意思吗？

  这一百五十六个柿子每一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别说你没有银子，就是有一兜银子，我也未必会卖给你……

  日把欻，你怎么还不跑远些？”

  顾大嫂的声音录音机般无限循环下去，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是声情并茂，饱含着激情。

  柴迅却依然不为所动，仍是眼巴巴地站在原地，对着大柿子不住地咽口水。

  他实在太渴了！也实在太馋了！这满树灯笼柿的诱惑力简直大得超乎想象。

  脑中自动屏蔽了顾大嫂的声音，一心想着究竟该如何摘下一个解解馋。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顾大嫂空有十足的气势，到底还是敌不过柴迅惊人的毅力。

  哼哼，既然我存了那分心，就没有到不了手的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