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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皿      更新:2022-04-30 12:19      字数:2310
  郦波是赤霄的人。

  准确来说是从赤霄走出来的人。

  金若棠已经不是第一天冒出来这个念头了,从初见郦波开始,她便觉得很奇怪,他的行为做事和说话时的习惯,还有看人时那不可一世的微微抬头。

  都跟乌蒙有着极近的相似程度。

  这不像是个人的习惯,更像是一个种族与生俱来的性格。

  郦波若是看乌蒙不顺眼,早就可以毒死他,而他只是在软剑之上抹了花娘的迷烟,花娘的迷烟只能迷惑人一次,因为人执念的事情只有一次,最为执念的事情便是人今生的结果。

  金若棠不太相信这种东西,毕竟上一次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是上次左时越的反应叫她不得不留心一下,要不是她打不过乌蒙的话,现在一定追上去看看,若是能套出来乌蒙心中执念的事情,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过乌蒙此番回去后,一定会利用她在临城的事情做手段,她也不是不相信左时越识破不了乌蒙的计划,只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本来是三个月之后,如今才过了一个月,她便来到了临城。

  左时越不是傻子,他一定会想清楚其中发生的事情,她是怕左时越自责。

  金若棠望月叹息:“这事情怎么就赶在了一起呢?”

  老乞丐从背后走出来,金若棠早早地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未曾说破。

  “你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对他们来说。”

  金若棠回头看着他,坦诚道:“是啊,所以呢?你要将我绑到昭王面前,换取你的功名利禄吗?”

  老乞丐眼神不变,摇头:“我不是昭王的人。”

  金若棠不管他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道:“你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前不是,以后不会是。世事无常,难以预料,而且花娘说得对,人都是记吃不记打,否则你为什么留在花畔这么多年,为什么收留这些人,为什么又在这些人受苦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

  “他们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对你的信任的吗?”

  老乞丐的情绪有了浮动,他咳嗽几声:“你懂什么!我···那是有苦衷!”

  金若棠冷笑:“府衙内有十个人做了十件坏事,九个人都说自己有苦衷,但是呢?最后十个人都被判了砍头,有什么区别呢?”

  “旧人总是惹人心弦,你是花畔城的老人,陪着花畔经历了火灾和灭亡,可是你眼中的光没有熄灭,你知道,总会有人来到这里,而这个人就是昭王,对不对?”

  老乞丐矢口否认。

  金若棠对他的否认不以为然:“这里最自私的人就是你,你的自私已经涉及,干预了他们的自由。”

  从踏入花畔城的那一天,金若棠就感到了极其违和的违和感,而这个违和感最为强烈地方来自于身边的老乞丐,多日来的观察,叫她确定了面前的人是有问题的。

  加上今晚花娘特意转述的话,她猜到今日老乞丐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还会遇见乌蒙,最近的事情太过于复杂,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若是清颜在这里就好了,只是清颜和柳华月他们离开之后,再无音信,明明杀师傅的仇人就近在眼前,他们却不能报仇,还要舍近求远,这种滋味想必是不好受的。

  人人都有烦恼,只是解决烦恼的方式不同。

  很显然老乞丐的方式就是一种错误的方式。

  老乞丐见金若棠不再言语,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我的苦衷是你想象不到的,你还年轻,不懂得什么叫做权衡利弊。”

  “权衡利弊?”金若棠听来觉得可笑:“什么叫做权衡利弊,是利用别人的生死和自由来换取自己的生死和自由,这就叫做权衡利弊吗?!那我真是不了解了。若是这里是些不相干的人,我大可以不管不问,随意你怎么祸害他们。”

  老乞丐似乎没想到金若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金若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什么好人,全天下的可怜人多了,我管不过来,但是这些人不同,这里有左家的士兵,而现在这里是我的管辖地,我肩上有责任,就会负责到底。”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难道昭王对你这般,你还不死心,想来在北野的时候,你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你惋惜那个为了开城门而自刎的太子太傅,你惋惜的语气叫我觉得你是一个在一旁的偷窥者,暗中监视着一切,不是在城中,而是在城外,对吧?”

  金若棠的话戳中了老乞丐心中的痛点,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他们叫他死!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死啊!”

  “你们总会站在圣人的制高点来指责我,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想要活下去有罪吗?!”

  “活下去无罪。”金若棠淡然地看着他,冷漠道:“可是你不该拿别人的命来换你的命,这座城中的亡魂们没有一个是该为你的活下去而死去的,你在这城中难道不怕他们来找你报复吗?他们死不瞑目,他们满怀希望打开城门之后看见的是置他们于死地的满天箭雨,他们用身躯护住的人早就死去,而你袖手旁观,就像每一次昭王派人来折辱他们的时候一样,选择袖手旁观,看着鲜血血流成河,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那些曾经跟你聊过天,说过话,甚至送过你食物和礼物的人,就这样死在你的面前,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眼泪无征兆地流了下来,老乞丐慌乱地拂去脸上的眼泪,嘴里念叨着:“不,我没错,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没有错,我不会有错的,错的是他,是他执迷不悟,是他不肯低头,要不然这一城的人怎么会死?!”

  “不是瘟疫,他才是那个瘟疫!”

  一句话道破了当年花畔城的真相,金若棠眼中噙满了悲伤,不知道为何她对这城池死去的人抱有深深的遗憾,对于那个为了百姓而自刎的人抱有同情和悲悯。

  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

  她不会去悲悯那些不相干的人。

  可是那人不一样,她会心疼,不知道为何而来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