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到了你在哪。”

  ——“山茶花附近。”

  ——“我在“荷花池”这里，你来找我。”

  ——“好，乖乖等着。”

  唐也白走到荷花池附近，就看着秋凉天气还穿着短裙的的唐伊人。

  旁边常有男人不安分地往她腿上瞄。

  花朝暮说的没错，唐伊人生的极其漂亮，眉眼与他相似，都像妈妈。

  唐也白脱下牛仔外套，给她披上。

  “哥你来了？”唐伊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把他推开，“哥你身上一股花粉味，我对花粉过敏你忘了？”

  唐也白连忙退了几步拍了拍肩上，身上，这才想起手里拿着的那朵山茶花发卡。

  “哥你这不是给我买的吧？”唐伊人也看到花味来源，他手上竟然拿了一朵山茶花。

  “嗯？路边捡的。”

  “捡的？”唐伊人不信。

  唐也白眼眸暗了暗，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你回国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我去找小入哥哥了。”

  唐也白有些意外，在他印象里唐伊人对那个哥哥没有好感，小时候总是不懂事地与他争吵，挑他的刺。惹得父亲一直给他打长途电话告状，叫他劝劝妹妹，毕竟唐伊人小时候最听他的话了。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位。”唐也白有些酸酸的，妹妹回国竟然第一个找的不是他这个亲哥。

  “哥你吃醋了？”唐伊人用胳膊撞了撞唐也白，“放心吧，我最爱的是你。”

  唐也白这才满意地搂过她，把她挡个掩饰。

  唐伊人注意到哥哥的怪异行为，“你干嘛？”

  “好多人看你。”怎么听唐也白的语气里都满是委屈。

  唐伊人无语，“你的下属知道你这么爱撒娇吗？”

  “那你还不穿裤子......”

  “我哪有不穿裤子！我穿了裙子的！”唐伊人不满，用胳膊肘戳他心窝。

  ........

  唐也白吃痛，却也拿这个叛逆的妹妹没辙，丝毫没有任何威风，任谁的都看不出来这样有口不言的少年是世界顶级设计师。

  “我想吃面。”

  “哪来的面？”

  “寺庙里的，你请我吃。我想了好久了。”唐伊人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亲哥。

  那频率还不如路人来的高，旁人倒是有好几位少女被唐也白独特清透的气质吸引，纷纷侧目。

  “感情你来就是为了那碗面咯？”唐也白不死心，想要证明他在唐伊人心里的地位，今天他就和那碗面杠上了。

  “......唐也白，你是不是.......”唐伊人停步盯着他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感人的话。

  唐某人期待着。

  “是不是有病。”被亲妹妹嫌弃了。

  唐也白默默给自己鼓起，说服自己这是妹妹别样的爱，大步追上。他个子很高，唐伊人也不矮，至少一米七，穿了高跟鞋，两个看起来连身高都是这么默契。在人群中也是最亮眼的存在。

  “怎么这么多人看我？”唐伊人注意到视线，有些意外，嘴上说着，去往寺庙吃面的脚步更快了。

  “在看我。”唐也白自知之明。

  “你有什么好看的？”唐伊人不服气。两兄妹斗嘴期间就到了面店。

  祈愿寺，听闻来过这儿的人许过愿，诚过信，都能如愿。

  还有一点就是这儿的面特别好吃。

  一碗清汤面条，浇上一勺卤水，一勺香菜，一勺梅干菜，一点儿辣。

  鲜美诱人，飘香十里。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素面，却意外馋人。

  “素鸡面素鸡面。”唐伊人已经拿了筷子坐在木板凳上。

  唐也白端了热茶，“点好了，先喝点茶暖暖手。”

  秋末的天还是很干燥冷萧的。

  唐伊人喝了口茶，刚端在口边，她不动了。

  唐也白没转身，皱了皱眉，“没毒。”

  这把戏她小时候最爱玩了。

  小时候。

  ——“哥！”糯米团子般的伊人举着粉粉的陶瓷杯，“来杯茶。”

  ——唐也白拿她没发，宠溺地倒了杯凉茶。

  唐伊人刚喝一口就从凳子上滑下去。

  唐也白早就猜到，早有防备地把她从半路捞起，搂在怀里，“地上凉。”

  ——唐伊人摆了摆手表面自己中毒不能说话。

  唐也白就这样拖着耍赖的妹妹任由她挂在自己怀里，然后继续矜贵地吃着早饭。举着刀叉要多淡定有多淡定，要不是忽视了他身上的那个人形挂件。

  ........

  “哥。”她喊了声。

  唐也白抬眸，却发现唐伊人的目光并没有与他对视，而是穿过了他，到他的身后.......

  他疑惑的扭头看去。

  入程祺和花朝暮就在身后。

  入程祺看到他的眼神惊讶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

  “哥.......？”唐也白话都无法讲连贯。

  入程祺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他手里的茶杯有些抖，他镇定地把杯子放在桌上。幼时，夫亲祀未终身未娶，他以为他只是不够爱母亲，不能给她一个名份。母亲抑郁而终，她这一辈子都给了父亲，临死也没有得到她想要的那场婚礼，和那句我爱你......

  直到父亲把那个重病的女人接回家，同样来家的还有那个目光冷清，不善言辞的男孩。

  他看到了那对母子的眸子，就像母亲常常提起的，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眸，没有任何起伏的眼神，温柔有力。

  从父亲把他们领回家后的那一刻，他知道父亲从未爱过母亲，从未。哪怕一分一毫。

  他有些庆幸，母亲已经死了。

  她没有看到这一幕。

  可为什么母亲刚死，尸骨未寒，这个女人就带着孩子鸠占鹊巢，这么迫不及待吗？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吗？真的......善良吗。

  他恨父亲，可没有办法对他们友好。

  借着学业他回了国，妹妹因为年龄太小而没法回国。

  十年前。

  ——伊伊，你乖乖待着，我会回来接你。

  唐伊人已经六年级了，人情世故她都懂，也有着青春期少女心性。

  因为家庭的缘故她逐渐叛逆，攻击性的她满身是刺。面对哥哥的离开，她红着眼睛问他。

  ——“你是不是也要丢下我。你也嫌我累赘，是么？”

  ——“伊伊，哥哥很爱你。我们离开这个家唯一的办法，就是哥哥回国读书，等稳定了再来接你，你好好读书，好好相处，和新来的那个哥哥。”

  ——“可能么？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好好相处，为什么选择逃避了？”

  这些问题唐也白都无法回答她。

  或许她问的都对。

  他没法相处，选择逃避。他是懦弱的，所以找了个空隙想要喘口气。

  唐也白去机场的那天，她没有去送他。

  唐伊人躲在飞机场的柱子后面看着唐也白失落的模样，丝毫没有得逞的感觉，只有满心的痛苦。

  她锤着自己的心口，她又何尝不知，这个世界上她只有哥哥了。

  她不怪他，他也才不会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样窒息的家，大概。

  是个人都想逃离吧。

  入程祺跟着新妹妹到了机场，唐也白已经走了，只剩下唐伊人在坐在机场空荡的座椅上，垂着眸，不做声。

  他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眼前的女孩是他的新妹妹，也是祀未叮嘱他照顾的人。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发梢上那个红色的蝴蝶结，花朝暮也喜欢带这样款式的发卡.....

  “.......”他想叫她。

  可打破他们生活的人是他，他该如何开口。

  入程祺在机场陪了唐伊人八个小时。

  那年他17岁，她9岁。

  天黑了，又亮了。

  女孩终于起身，她疲惫不堪，小脸惨白，她看见了那个新哥哥，他就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陪了她好久。

  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其实那天，他陪了她那么久，也是在那一刻，她早就接纳了他。

  “我饿了。”她冷淡地对他发号施令。

  他是哥哥，他应该照顾她。

  入程祺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扯了个微笑，去便利店买了一盒饭，一块蛋糕，一瓶水。

  热腾腾的饭递到她手里的时候，饿惨了的女孩狼吞虎咽。吃完，她发现他正盯着他，脸红道，“看什么看。不都是因为你逼走了我哥。”

  说到这她又有些哽咽，女孩红了眼眶。

  “那我......可以当你哥哥么？”

  唐伊人愣了愣，入程祺的嗓音很清冷，很通透，她听的很清楚。即使他讲的很轻，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暂时代替你的哥哥照顾你。”他低着眼眸，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愧疚。

  不知怎的，她的心也有些抽痛，这样的环境究竟是谁造成的。

  是上一代的情感纠纷，不该由他们来承担后果。

  可她终究才九岁，倔强地硬声，“不需要。”

  说完她没有勇气看他失落的眼眸，把没喝完的水丢进了垃圾桶。

  受到伤害的小猫，不会轻易对新主人翻肚皮。

  兄妹两个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祀未没有在家里。

  害怕受到的惩罚也没有。

  他在医院照顾杨央。

  唐伊人有些失神，曾经住在这个屋子里的是唐也白和她，如今连哥哥也不在身边。

  她下意识地寻找入程祺，他很高，明明是大好的年华，清冷的脸上很少有笑容，宽大的短袖下，骨节分明的手踝，他瘦的离谱。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什么都没吃。

  入程祺撑着身子，在厨房喝了杯水，刚走出去就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女孩。

  他愣了愣，“你明天要请假么？”

  “要。”女孩有些不在地回答，明明刚才才对他耍过脾气。

  “好。我帮你请。”他温柔地说着，大概是因为疲惫，嗓子有些低哑，柔柔的像晚风。

  “还有什么要说的？”他的口气放缓了，带着点哄小孩的意味。

  “你睡那个房间，我害怕方便叫你。”女孩生硬地关心，她给他指了个房间。是唐也白的。

  入程祺有些惊讶她的转变，温和地笑着说好。

  女孩不习惯，“要是没听见我叫你，你就死定了。”

  少年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闭了闭眼，他晕眩了一会。

  最近他都没好好休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药在郴舟畔那。

  没有了安眠药，他的梦魇将他吞噬，焦虑、不安、恐惧......

  他的精神紧绷，也不知何时会断的那根弦。

  唐伊人醒来的时候入程祺已经去上课了，桌上放着她的早餐，还有便利贴。

  “老套。”她吐槽着，却还是把便利贴拿起来看了。

  他的字称得上清秀有力，但很潦草。

  ——午餐在冰箱。七点之前我会回来。

  话不多。

  但告诉她他会回来。

  唐伊人勾了勾嘴角，心头有一丝暖意，更多的是苦涩和无奈。

  母亲的离去，父亲的背叛，连哥哥也走了。

  她的心就像一块一块被活生生地挖去。

  如今相依为命的竟然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是破坏她家庭的罪魁祸首的女人的儿子。

  “......”她揉碎了纸条，无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早餐......

  还挺好吃。

  简单的面包夹荷包蛋，还有一杯牛奶。

  牛奶冷了，但有余温，能摸得出来曾经转过。如果她早起一小时大概还能喝得上热的。

  她恍然间看见那个高瘦的少年在厨房忙碌，在桌上专心地给她写着纸条.......

  他累吗？

  入程祺回来的很准时。

  七点钟，不早不晚。

  他回来时唐伊人鬼鬼祟祟地在挡在厨房前不让他进。

  入程祺看着眼前围着围裙，努力挡着身后东西的唐伊人，顺带遍他闻到了一股肉与酱油的焦腥味。

  “你烧红烧肉了？”

  “并没有。”她爽快地否认。

  “我烧饭给你吃。”他撸起袖子，准备进厨房。

  她依旧挡住了，“我不饿。”

  女孩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一声，她涨得满脸通红，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

  “我饿了。”入程祺挑眉，他摊了摊手，他满身沾了颜料，一天都在画室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吃饭。

  “你先去换衣服。”女孩找个好借口把他支开。

  入程祺听话地去换了。

  唐伊人趁机把烧枯的红烧肉连带着锅子藏进了柜子里。

  入程祺换了灰色的卫衣，他的肩很宽很平，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灰色很衬他，他的发色浅浅的栗棕，眼眸也很浅，琥珀般的玻璃珠子，只是没那么亮。

  “我哥高还是你高。”唐伊人看的晃神。

  小丫头愿意和他多讲话了。

  “我没见过你哥。”入程祺来她家的时候，唐也白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外故意避着不见。

  “也是。”唐伊人提起他的名字就有些失落。

  入程祺察觉到她的情绪，笑道，“或许你把你哥的衣服给我穿，把我当你哥。”

  唐伊人愣了愣，“你是你，我哥是我哥。谁也替不了谁。”

  .......

  入程祺做菜很好吃，冰箱里的现有的食材刚好够他们吃一顿的。

  咕咾肉，韭黄炒蛋，凉拌木耳.......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

  唐伊人似乎情绪不高，她很快就回了房间。

  入程祺默默地吃了会，视线停留在女孩扒了一小半的饭碗上，她没吃多少。

  唐伊人躲在房间她抽出了最后一节抽屉，里面有她和哥哥的照片。哥哥还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会不会因为她没去机场而生气了？

  那边的天是黑的还是白的？

  他吃饭了吗？

  回国住的地方找到了吗？

  他想他的妹妹了吗？

  她陷入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