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双皇攻守战(1)
作者:安安      更新:2022-04-30 12:59      字数:6169
  雾都,大殿里外明灯高悬。

  自从奚桓被送回宫后,大殿就一直忙碌不堪。所有人齐聚一堂,面有忧色。

  “将军,临团主,刺杀圣上的人手下留情,剑伤未伤及圣上肺腑,但这一路上,圣上失血过多,所以还在昏迷状态,依下官看,应无性命之忧。”匆匆走出内寝的御医冲祝融、临昭道,声音算不得大,却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正半躺在外殿躺椅上接受侍女包扎的胭脂听得御医的话,像吃了颗定心丸,精神一下子有所放松。

  “闲杂人等都下去罢!”临昭朝外殿摆摆手,闲杂人等都退外,殿内只余下祝融、景妃、凌峰等少数几个人。

  “臣见过月妃娘娘,娘娘的伤……”忙停帝王之伤,祝融率先想到的便是胭脂,上前一步关切地道,眼里所流露出的尽是钦佩之情。若非亲眼所见,他断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竟是那日勇入敌营的侍卫。

  祝融兼管雾都军务,又是景妃亲兄长,这番问候未必是单纯的问候。胭脂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和颜悦色地道:“将军客气了,本宫并无碍。倒是圣上……”

  “圣上的伤,只怕是要养上好一段时日。娘娘安心养伤吧,别太挂心。”临昭道。

  “还请娘娘恕臣眼拙,竟将您视作普通士兵,还让您屈尊做臣下的侍卫,臣万分不安。”祝融歉意十足地道。

  “将军哪儿的话,是本宫胡闹才是,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胭脂寒喧着,眼色转向景妃。

  见胭脂目光扫过来,景妃的注意力登时从内殿移至胭脂身上,心头火焰直往上冒:“妹妹福大命大,姐姐在这儿恭喜了。”

  “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承姐姐吉言。妹妹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以后定当注意言行,常伴圣上左右。”景妃的心里在想什么,胭脂比谁都清楚,碍着众人面子,也不驳她面,只说道理,即不张扬也不卑微。

  “臣等听说娘娘在敌营受尽折磨,深感不安。眼下娘娘平安归来,臣等便可专心对付敌军。”军师禹浩上前道。

  胭脂点了点头,忽地想起雾烈皇陵大火,“凌峰,皇陵大火是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凌峰身上。

  “臣按计划带人提前赶去皇陵迎接圣上及娘娘,刚到北面山坡时,皇陵就已经起火,顺着风势一直朝北山上烧,空气里全是桐油的味道。”

  “你没注意到是什么人干的吗?”临昭补充道。在胭脂没问之前,他还以为是凌峰动的手。

  “臣查看过,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凌峰摇头。

  “这不是好兆头。”胭脂沉吟着道:“等天一亮,雾都内的城民知道,定会传得绘声绘影,而敌军方面势必以此大做文章。”

  禹浩也想到了这一层:“皇陵大火一事还不算,昨日祝将军率军出城,可说获全胜,将敌军前锋骑兵营打得溃不成军。两事相计,燕陌吃了大亏,几万大军日内必定压境。雾都之战迫在眉睫。”

  “将军破了敌军前锋营?”临昭问向祝融。

  祝融倒没半点喜色,只说:“这是圣上临行前下旨让臣出兵,速战速决。圣上说雾都之战迟早要打,亦早不亦迟。”

  “这么说,返回途中所见的小拨敌阵前锋骑兵是朝其大营搬救兵,正好与我们碰上。”临昭道,神色也是转而不安:“圣上的伤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养好的。依我之见,是否应该将圣上及两位娘娘先行送至赤奴城比较妥当?”

  禹浩赞同地点头,祝融、景妃、凌峰亦不反对。只有胭脂认为不妥,摆手说不。“长途跋涉极可能加重圣上的伤情,再者所有军士都知道圣上此番前来一线是为督军,鼓舞士气,若被军士们知晓圣上第一个回撤,该作何感想?其三,两军实力相当,只要我军坚守,敌军想要破城并非易事。即使万一战局不利,需要回撤,那也不是现在,至少需要等待圣上伤势有所好转。”

  “现在开始,臣将会竭尽全力固守雾都,保证圣上及娘娘安全。”祝融深知肩上担子有多重,拱手向胭脂及景妃分别作礼,“臣这就下去与军师再商对策。”

  “臣亦先退下。娘娘好生养伤。”禹浩跟在祝融身后离殿。

  “景妃姐姐,您也跟着折腾了这么久,趁天还没亮,回殿歇息一阵罢。圣上的情况自有御医及侍女照料,您别过于担心,自己身子骨要紧,可别像我一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也是累得不成样子,胭脂没有心情再抬杠,话说得客气之极。

  景妃当然知道这是胭脂在赶人,奈何帝王伤重,自然不能在此闹场,以免落人口舌,慢悠悠地晃至内殿又坐了一会儿才带着侍女走了,临走前还冲胭脂说了句:“妹妹好生养伤,圣上可还指望着你回宫常伴身边呢!”

  景妃一走,临昭让凌峰出殿重新布置岗哨以确保皇宫安全。

  没了其它人,胭脂开始朝临昭问话,语气极为礼遇:“临昭,多亏了你。否则我与圣上怕是回不来了。”

  “保护圣上及娘娘安全是臣的职责,只是……”

  “只是什么?”

  虽然有些犹豫,临昭还是说了实话:“娘娘知道圣上可以为了您而赴汤蹈火。为了圣上的安全,臣恳请娘娘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好,我答应你,会时刻铭记这句话。”胭脂回得爽快,呼吸喘得很厉害。

  “娘娘,您还伤着,臣这就退下,不打扰您歇息。”其实他不懂,为什么圣上会如此厚爱胭脂。

  “你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胭脂叫住准备离开的临昭。

  临昭有些不好的预感:“娘娘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我是谁?为什么会有人叫我胭脂?为什么我会武功?还有,我与桓是否很多年前就认识?桓为什么说十年前我就应该是他的妻子?受伤在雾烈营时,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是关于很多年前的一场战争,我还很小……有个英武非凡的少年从雾烈兵手下救了我的命,好像是桓!”这些问题临昭一定都知情,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这个节骨眼儿上,胭脂问这些问题,临昭大感意外,心知不好答也答不好,只得推脱:“娘娘,请原谅臣并不太清楚。”

  “据我所知,你呆在圣上身边已十余载,与圣上最为亲近,怎可能不知?”胭脂强打着精神道。她不是那种可以随便被人搪塞过去的人,只要她想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寻找真相。

  “臣已吩咐侍女为您收拾了一处殿堂,一路颠簸辛苦,娘娘还是早些歇息为好。若是娘娘不介意,臣这就送您去寝殿。”在圣上未对胭脂言明真相前,临昭是万万不敢乱说半句的。

  “娘娘,圣上醒了。”内殿侍女前来报道。

  “临昭,即使你今日不说,日后我也必定知晓。”胭脂不看临昭,指挥侍女扶她进内殿。

  临昭松了口气,跟在后面入殿。

  侧身躺在床上,奚桓脸色很不好,只睁着眼看蹒跚步入的胭脂,又见临昭进殿,心略为一宽,小声道:“总算回了雾都。”

  “圣上,您刚醒,别多说话。雾都一切安好。祝将军出城攻敌,已歼灭敌军骑兵营。只是臣下接您和娘娘回程时,雾烈皇陵火光冲天,估计已经全烧光了。”临昭三言两语将所有事情简述一遍:“军师和祝将军已经前往军帐商议克敌对策。圣上放心。”

  奚桓听罢,不多作声,双眼看向胭脂,满是温柔。

  “桓,我很好。倒是你被我连累了,还有咱们的孩子……”胭脂悔不当初。

  奚桓继位以来,后宫佳丽无数,至今没有子嗣,绝不是因为后宫娘娘们不能生,而是因为奚桓不想随便让一个女人孕育他的后代。临昭身为近臣,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胭脂的话让他小小地震惊了一回,联想前些日子军帐中的一幕,便不难知道景妃打的是什么主意。

  奚桓挪动手拍向胭脂手背,安慰之意发自内心,又以眼神示意侍女们扶胭脂躺到他身边,然后饮下一碗汤药,双双沉入梦乡。

  目睹一切的临昭反而心事重重,愁眉深锁。自古帝王太过深情皆不是什么好事,他倒宁愿桓帝回到从前的性格。这雾都,天一亮就又该满城风雨了。

  果然,三日之后,雾烈大军兵临城下。

  城内,军务繁忙。上至军将下至士兵皆严阵以待,大意不得。宫殿内外,来往走报之人络绎不绝。

  城外,燕陌率众将喧嚣呐喊,从朝至暮,日夜不息。

  “临团主,刚才西城门又发生暴动!”一个面色匆匆的副将悄悄耳语。

  临昭皱眉。自从雾烈皇陵被大火付之一炬后,雾都流言四起,原本算得上安份的雾都人纷纷暴动起事,流窜不安。类似事件越来越频繁,军队几次三番镇压,都发生了流血事件。加上燕陌就在东城之外,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

  “临昭——”内殿中的奚桓唤道。

  “臣在。”临昭摆手让副将退下,走进内殿。

  “来者何事?”奚桓声音很小,却仍具威严。

  “没什么事,圣上。”为免帝王过于忧心,临昭瞒了下来。

  奚桓哪里信得,双眸往临昭一瞟,即看出了七八分:“连你也学会蒙朕了?雾都内外乱作一团,你还不对朕说实话?”

  “臣……不敢。”临昭吞了吞口水道。

  “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看你胆子越来越大。”奚桓怒了。这两日,因为受伤的关系,他一直呆在雍德宫,未有巡视军营。下臣们为免他担心,上报大小事件时总不说实话,这让他这个做帝王的如何安心?

  “是西城门发生暴动。”胭脂在侍女搀扶下缓缓步入。“临昭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

  “所以个个军政大臣都学会了,都不实情以报?”奚桓气恼地道。“朕不过是受了点小伤,你们就以为朕快没命了,都瞒着朕?”

  “西城门面向赤奴城,是敌军最不可能攻城之处,因此守备也最弱。这几日,西城门暴动最多,说明民心已经动摇。”胭脂使个眼色,侍女将送来的参汤奉至榻前,服侍奚桓饮下。

  “圣上,娘娘放心,军师已经处理好。”临昭说。

  “罢了。说说敌军情势。”胭脂在场,奚桓脸色一柔,叹了口气。“月儿,你过来,坐在我身边。”

  胭脂言听计从,靠了过去。

  临昭知道再不可能打马虎眼儿,只好报了实情:“敌军清早已达城下,一直呐喊不停,鼓声喧天,气势很是威武,但并没有攻城。”

  “可有见敌军扎营?”奚桓思索片刻后问。

  “没有。”临昭答完后,心里一凉。如果连营都没扎,那就表示……

  胭脂亦是知晓奚桓问此话的目的,便问侍女:“现在什么时辰?”

  “回娘娘,酉时正点刚过!”

  “临昭,去!把军师、景妃叫来!”奚桓下令道。

  虽然不知道奚桓要做什么,临昭还是风也似地跑去了。他这一走,奚桓搂了搂胭脂,说:“月儿,怕吗?”

  “不怕。”胭脂当然知道眼下自己面临的是什么,但有桓在,即使粉身碎骨,她也无所惧。

  “可我怕!”奚桓捧住她的脸。

  这样的话,他怕是无法对任何人说起的罢!胭脂心疼地想,这便是生为九五之尊的无奈了。

  见她不说话,他又接着说下去:“我还没有和你牵手到老,所以我怕。”

  “不论生死,月儿陪着你。”她许下诺言。

  “我想过了,为防万一,今晚你和景妃就出城去赤奴城。我让凌峰率刺杀团护送你们。”奚桓再三斟酌,温和地道。

  一听奚桓要送她走,胭脂的声音高了不少:“你又要丢下我?”

  “战火无情。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不是丢下你。你应该明白,我这辈子也不可能丢下你不管。”奚桓劝道。

  上一次,离开苍都,他不带她一起。这一次他又想如此?门儿都没有。胭脂倔强地道:“我不走,就是死我也要和你一起。”

  “你就不能乖乖听我一次?”奚桓扬眉佯装生气,心底却暗叹起来,是他自己将她给宠坏了,现在倒好,说什么也不听。

  “圣上,景妃娘娘与军师大人到了。”外殿侍女道,隐隐能听到些环佩之声。

  两人进得内殿,拜见一番。景妃一见胭脂与奚桓手拉手亲昵之至,自是不快,却也不敢表露,只道:“圣上唤臣妾来,有什么事吗?”

  胭脂装了笑颜,一直盯着景妃看,看得景妃心里直发毛,却听奚桓道:“爱妃,朕想好了,眼下战火在即,为安全起见,你得先离开雾都,前往赤奴城。朕会派刺杀团成员护送你。到了赤奴以后,自会有人送你回苍都。”

  兄长早就决定让她退去赤奴,只是她自己不情愿,何况胭脂时刻伴在奚桓身侧,她一个贵族之后,怎么着也不能输给胭脂,“圣上,这是嫌臣妾照顾不周,要赶臣妾走吗?”

  到雾都后,景妃除有时烦人了些,倒算得上懂事,在生活之事上操足了心,奚桓心里也清楚。不过,胭脂一回来,景妃那张扬跋扈的心态又现了原形,这让奚桓也是头疼:“朕不是说了么,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不是赶你走。”

  “圣上,说来臣妾也属将门之后,臣妾不怕辛苦,愿意常奉圣上左右。战火无情,若臣妾不幸遇难,就权当臣妾以身殉国。”景妃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有这份心,朕都知道。只是后宫之事总得有人操持才对。朕也是为你着想,想必祝爱卿也应该对你说过才是。”奚桓安慰着。

  这话……似乎是指将来让她入主后宫?景妃何其聪明,岂会听不明白,心知这是拜战局所赐,机会难得,却仍装作委屈模样儿,说:“那……月妃妹妹呢?圣上为臣妾考虑周到,也该为月妃妹妹多考虑才是。”

  说得是冠冕堂皇!胭脂皮笑肉不笑:“姐姐有心了。”

  “哪里!”景妃客套着,心里所想完全不同。她要走,胭脂也得走,否则打死她也不会离开奚桓半步。

  “她和你一块儿去赤奴。”对景妃那点心思,奚桓了若指掌,笑了笑道。

  胭脂听后,往奚桓一瞪,也不管他受伤之躯,朝他腿上狠狠揪了他一把。

  奚桓面色一阴:“不许胡闹!”

  “我胡闹?”胭脂心有不平,反问道。

  “你擅自离开苍都,已有前车之鉴,现在又不听劝,不是胡闹是什么?”奚桓是真有些生气。

  景妃见此情景,自是开心得不得了,还不忘往胭脂身上再浇油:“妹妹,圣上也是出于对你安全的考虑。你我同是身为后宫,应当听圣命行事才对。”

  “多谢姐姐提醒!”胭脂将怒气全转到景妃身上,转头埋怨地看着奚桓。从她见到他起,他就从没有红过脸对她说话,可是如今……流产之事,桓虽然嘴上不提,心里一定还不肯原谅她吧!

  “禹爱卿,半个时辰后,你随两位爱妃一起前往赤奴。朕拟了一道旨,你随身携带,到赤奴之后,将其转交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回苍都交给丞相。切记,这封信是绝密,大意不得。”奚桓从绣枕之下取出一份已蜡封的信件递给一直沉默的禹浩。

  “臣领旨。”禹浩从奚桓凝重的表情看出事情的重要性。

  奚桓嘱咐道:“一路上要小心。”

  “臣一定保护好两位娘娘,顺利到达赤奴城。”

  “另外,赤奴城至关重要,到了赤奴之后,你须督促守将紧急备战。”奚桓知道若雾都失守,赤奴城便至关重要,因此提前派禹浩前去做准备。

  “朕有些累,禹爱卿、景妃都下去做准备吧,刺杀团一准备好,会有人前往通知你们。”奚桓闭上双眼,身子疲软地倚在榻边。

  禹浩躬身而退,景妃也谢了恩,暗含得意地看了看胭脂,提着长裙,婀娜多姿地去了。

  胭脂自然明白景妃眼神里的意思。若两人同回苍都,景妃必然会纠结后宫及家族势力趁奚桓不在故意刁难,直到赶走她为止。不过,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那封信是写的什么内容?“桓,我必须离开雾都么?”

  “必须。”奚桓回得斩钉截铁。

  胭脂了然于心,“好,我去,但你得告诉我你的密信写的是什么内容?”

  “那是绝密。不到万一不能公开。”那封信,只能让丞相一人知晓。若让胭脂知晓,她定然不肯去赤奴城。“快去做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胭脂心慌地看着他,再次乞求:“桓,能让我留下来吗?”

  奚桓摇头。一入夜,雾烈兵就会猛烈攻城,是输是赢难以料定。形势太过严峻,他不想让胭脂再次以身涉险,毕竟好不容易将她从燕陌手里抢过来。

  “桓,走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我听着。”对胭脂,他永远硬不起心肠。只要关乎于她,他便会方寸大乱。

  “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她为他涂抹药膏时,将他后背长长的刀伤都看在眼里了。从前在苍隐皇宫,她也问过,他只笑不答,但今天她必须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