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又起波澜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7      字数:2519
  第十日,我在前厅同秦秋雁说起书信之事,秦秋雁倒不大在意,言眼下局势混乱,虽是相较陈越大战之时稳定了不少,但越国境内不只林家与娄岐南,各地方的小势力也一直在暗中勾结,妄图推翻林家与娄岐南的傀儡政权。书信来往稍慢也是常有的事,况且王后遣的人自然可保这信万无一失地送到我手上。

  我闻声稍稍安了心,却又思及我已辞宫十日,可陈王宫并未有半点消息传来。陈棠月越是安静我越是不安,唯恐下一刻他就出现在秦家,出现在我跟前。

  “少爷——”刘荣慌忙进到前厅来,我心里不由地一惊。

  “有人来了,说是…说是央都来的。”刘荣有些惊恐的样子,想来这群人似乎不简单。

  “你可问了他姓甚名谁?”秦秋雁面上平静,淡淡问道。

  “说是…说是央都庄大人。”刘荣如是说。

  谁知秦秋雁闻声面色一变,赶忙道:“刘管家速速备马,领袭月姑娘去旧草堂,注意沿小路,尽量避开官道。”

  我见秦秋雁面色紧张,又遣刘荣速速送我离开,料想来人许是同我有所关联,若是见我在此,恐会连累秦秋雁。思及此,我便赶忙随刘荣走。

  我才离开前堂,便听见身后有人笑道:“秦大人,许久不见,让我好生想念啊!”

  “在下哪里敢劳烦庄大人亲自动身,庄大人临寒舍探视,实在是在下三生有幸…”秦秋雁似乎正与那庄大人周旋着。

  刘荣将我直接带至马厩处,牵了一匹快马便催促我赶紧上马。待我上马后,才发现刘荣早已打开马厩旁的暗门,暗门外是深林,我几乎看不清深林之外是何场景,又是否有路。只是此时我只能信任这秦府的管家了。

  刘荣带我闯入了深林,我见刘荣虽是走着蜿蜒小路,却似乎十分清楚这小路通向何处,有几处若是不小心,便是要直直地连人带马一同撞到粗壮的树干上。

  约莫走了快半个时辰,刘荣终于领我出了深林。这深林中树木众多,有似乎是野蛮伸展着,几乎毫无规律可言,与南鹊山寺后边灌木丛的地形十分相似。若不是熟悉小路的走向,怕是很快就要迷失在其间。

  深林之后的情景却让我惊了一惊,深林之后,竟是良田万亩,远处隐隐能见着几间茅檐小屋。我以为这便是秦秋雁所言的“旧草堂”了,却听刘荣道:“姑娘莫停,路还长着呢。”

  我闻声赶忙打起精神来,跟着刘荣快马加鞭。

  我与刘荣午时自秦家出发,直到傍晚才至一山脚停下。刘荣将马上的缰绳系在树干上,便领我往一条小道上走。

  离此处约莫两三里是,我已见着半山腰上有几处灯火,似乎是有人家。小路尽头,便是一件草屋,里边有隐隐灯火,刘荣上前去,轻叩柴门。

  “我是刘荣,烦请老先生开开门。”刘荣道。

  那柴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我见来人满头白发,面容苍老,想来已是花甲之年,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布满了风尘,一时间都混杂在那双眼睛里,让人分不清楚里边的情绪。

  “老先生,这位是袭月姑娘,少爷托小人将这位姑娘安置在此,劳烦先生多多照拂。”刘荣笑道,言语之间有些小心,似乎是怕这位老先生怪罪。想来是这位老先生脾气有些古怪。

  那老先生睁着混沌的眼,上下瞧了我一眼,微微颔首,道:“空屋子在那边,去歇息吧。”

  刘荣愣了愣,似乎没有料想到这位老先生答应地如此爽快,随即道:“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了!”

  这间空屋子似乎有人住着,屋里虽然布置简单,却十分整洁。刘荣原本还苦恼着若是这屋子里不大干净或是缺了锦被该如何是好,这么一看,眼睛亮了亮。我忧心与那庄大人周旋的秦秋雁是否无恙,便对刘荣道:“刘管家快些回去吧,秦家若是因我遇上了什么麻烦,秦秋雁不愿与我说的,还望刘管家顾念秦家如实相告。”

  刘荣闻声一愣,再看我时面上已变了情绪,道:“姑娘明理大义,眼下局势混乱,少爷一人看局许会思虑不周,还望姑娘多帮衬。”

  刘荣此时仿佛变了一人,言语之间已无方才的愚气,看来是我猜对了,这刘荣分明是掩了一身的锐气。

  秦秋雁离乡约莫八九年的时间,秦家主人又突然出走,偌大的秦家由刘荣一人苦苦支撑,至今秦家仍在九江郡一家独大,刘荣若是如面上那般愚笨,只怕这秦家的天早塌了。

  刘荣走后不久,我见屋中再无他物,唯有一本苏见青的《三国政》,便随手拿起看了看。其实这本《三国政》所述皆是苏见青的进谏之言,彼时越国虽大胜陈国,而越国却因朝政的腐败日渐衰弱,彼时朝堂之上杜党一流已是一家独大,吴国养精蓄锐,陈国秣马厉兵,唯有越国,沉在一潭浑水之中而犹不自知。

  我正陷在往事之中,木门突然被敲响。我开门一瞧,竟是方才那位老先生。之间那老先生拿着一盏烛火晃荡的烛灯,道:“屋里太暗了,我给姑娘添上一盏灯。”

  我闻言忙接过那盏烛灯,道:“可不敢如此劳烦先生,我本就是叨扰之人,还望先生莫要嫌我扰你清闲才是。”

  “我知晓你是谁。”那老先生突然开口道。

  我闻声一惊,拿着烛灯的手不由地颤了颤。

  “承阳公主,别来无恙。”那老先生缓缓道。

  “您是…”我小心地开口问道。

  “我是先王的太傅,你苏太傅的故交。”那老先生道。

  我记得苏见青曾在朝堂上说起过一位周先生,只是他说起这位先生时,正在承阳殿里拿着父王扔了满地的朝臣进谏的折子,对着父王大声道:“陛下难道连周先生教予的君王之贤德慎行都忘了吗?”

  苏见青的肺腑之言当然未起作用,不仅惹得父王大骂他“越矩”、“忤逆之贼”,还换得一纸撤职诏书。

  “我与苏见青乃是挚交,”周先生道,面上一片祥和,似乎忆起了往事,“只可惜,自先王上位,我辞官还乡后,倒是再未见过他。不知…他如今是在何处?”

  我默了默,道:“只怕周先生此生是无缘再见他了。”

  母亲告诉我,苏见青在我走后不久,便在所居的茅舍中自尽了。

  周先生闻声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眶红了红,却哈哈一笑,“这小子,竟先走一步了。”

  我闻声却难掩泪意,又不愿被周先生瞧见,垂着头。

  “你苏太傅对你赞赏有加,如今你流亡至此,想来对今后的里有所打算了,”周先生微微一笑,合上了那本《三国政》,“前尘往事便都放下吧,是归于空山还是重临棋局,承阳公主,你可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