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再入山寺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7      字数:2270
  远远地,我便见着林泽的练军营,此时里边号角震天,不知是吹给何人听的。我绕过练军营,沿着小路直奔南鹊山寺,傍晚时分到了南鹊山寺。

  我轻叩寺门,开门的仍旧是陈佑,只是换上了一袭僧袍,相比一年之前,陈佑长高了不少,面上更显沉着。

  “母亲是在何处?还请十一殿下带路。”我道。

  陈佑见着我傍晚来此,倒未觉惊异,只淡淡道:“请公主随贫僧入寺来。”

  百转千回,陈佑将我领至水居。原来母亲仍旧住在水居。

  我回身与叶渐道:“我与母亲细谈,你在门外守着便可,若有要事唤我即刻。”

  叶渐闻言道了声“是”,便纵身一跃,倚躺在一旁古树粗壮的枝干上,闭目小憩去了,陈佑也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了。

  我回过身去,触到木门,微微有些发颤,默了片刻,还是推门而入。

  母亲正坐在床前,垂眸瞧着一本经书,手里的念珠不停地在手间转动。母亲闻声抬头,见着是我,眼眶微微有些发红,颤着声道:“怎么回来了?”

  我见母亲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两鬓的斑白已渐渐转移至额头上方,心里霎时就苦涩起来。

  我跪地俯身,道:“女儿不孝,未能在母亲跟前尽孝。”

  母亲伸出手来扶起我,抬起手来轻抚了抚我的脸颊,道:“哪里是你不孝,是我…是我将你亲手推出去的…是我对不起你啊!”

  母亲说着,眼泪霎时就涌了出来,即便是哥哥殉国之时,我也未见母亲有这么多泪来,我瞧见母亲面色苍白,眼神有些恍惚,虽是极力忍着,我却仍旧察觉出不对劲来。怕是母亲的隐疾又发作了。

  我忙将母亲扶到一旁的木椅上,又从桌案上斟了一杯茶,我见母亲缓过神来,才松了一口气。

  “西儿,母亲对不起你…”母亲缓缓开口道。

  我顿了顿,道:“母亲与陈王之间有交易…即便不是为着我,我也知晓母亲不会做出覆国之事来,母亲,”我觉着实在难以开口,却还是道,“母亲不必介怀。”

  “西儿,你怨我,我知道,”母亲开口,“我是越国的王后,也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无法将越国从深渊里拉回来,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沉沦么?西儿,你能明白母亲么?”

  “母亲若想保下我,只需同陈王做一纸交易,让陈棠月在越宫里安安稳稳地度过那七年便是了,何苦要将他送到我跟前来,眼睁睁地看着我深陷其中?”我抹了抹眼泪,稳下情绪来,“母亲你可曾想过,若是那陈棠月早有心上人会如何?若是他只是迫不得已与我亲近又会如何?若是…若是与母亲所算计的正好相反,他厌弃我,又会如何?”

  “不会的,”母亲斩钉截铁地说着,隐隐透出几分从前越王后的凌厉果断来,“我见过庄妩的,我只需瞧上一眼,便知她不过是权贵之家培养的一枚棋子,从前是为着陈王,如今是为着越王,都是一样的。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一个华而不实的空壳子,或许在陈棠月尚且年幼时留下过十分漂亮的梦,但一旦他长大了,便会看透这个空壳子,那种稚嫩的情绪自然就会消失了,庄妩根本不算是威胁。”

  我听着母亲的话,微微有些发愣。

  “西儿,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要试一试。若是他对你有情,那么我换得的这一旨诏书,便不止你的保命符,更是你日后的无限恩宠,”母亲说着,仔细地瞧了瞧我,露出些许欣慰的笑来,“看来我是赌对了。”

  “原来母亲从一开始便是打算用一旨封后诏书来换取越国的生路么?”我说着,声音有些发颤,“母亲…从未考虑过我是否愿意么?父王那么多女儿,为何偏偏是我?不是长公主,不是乐阳?母亲是觉着,我最好掌控么?”

  母亲闻声一愣,面上的笑意已全然不见了,“西儿,我是要让你好好活着,谁持了这旨诏书,谁就是陈国王后…”

  我知晓母亲是为着我,只是我仍旧无法接受,母亲将我也当成一颗棋子,落在了她算计的一环中。

  “西儿…”沉默许久,母亲终于开口,“我给过你选择,你将诏书退了回来,我便打算弃了这场交易,放你自由,如今你回来,我仍旧给你选择,是拿了诏书嫁到陈国,还是…还是归隐山林,你无论做哪种选择,我都不会怨你。”

  我望了望窗外,凛冬已至,山前的树枝上叶已凋零,显得很是寂寥。

  “我嫁。”

  我隐隐还能听见身后山寺中的诵经声,走时母亲静静地瞧了我许久,像是要穷尽一生的目光来刻画我的模样。

  早前我去毗岵山救陈棠月时拿着的先王遗诏也被母亲藏好,与那封后诏书一同交由我。我此前本打算与林家一同给娄岐南施压,即便娄岐南不惧林家,我若是以贺兰氏为威胁,娄岐南也断然不会贸然与林家和贺兰氏对抗。有了这旨先王遗诏,我或许就不必遣贺兰氏的兵马。

  我从南鹊山寺回来便直奔林府,林府随已成了越国摄政王爷,这大门前匾额倒是未变,仍旧写着“林府”二字,只是上边金漆斑驳,似乎许久未曾刷新了。

  侍卫见我与叶渐二人立在门前,便问道:“来着何人?若是闲杂人等,就速速离开!”

  “我乃承阳,还望大人进去通报一声。”我道。

  “承阳?哪个承阳?我都未曾听过,我家老爷如何知晓你这等小人物,速速离开!”那侍卫不耐烦地道。

  “我是越国承阳,”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姓越,名西。”

  “承阳…越西——”那侍卫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难不成你是承阳公主?”

  “正是,”我见那人瞪大了眼睛,心下着急,便催促道,“还请大人速速通报,越西有要事与摄政王商议。”

  “公主殿下来此,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主恕罪,”说着,那侍卫推开门,“下官愿为公主引路,公主快请。”

  我与叶渐相互瞧了一眼,便随那侍卫进了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