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红颜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9      字数:2705
  我并非第一次见他发怒的模样,只是这次到有些不同寻常了,我瞧着他眼底都是寒冰,似乎要把人冻晕过去。

  “叫那什么庄贵人进来。”陈棠月淡淡道,拿过一旁的锦帕来为我擦拭方才被那少许汤水溅到的衣袖。

  我听见殿门不一会儿便打开了,想来是那庄毓并未走远。

  “妾身见过王上、王后娘娘。”庄毓跪拜道。

  我瞧着今日庄毓的这身打扮甚是眼熟,那裙衫通体绯红,其上用朱砂红的细线绣了小巧的花纹,又是纯色,故而并不让人觉着太花哨,加之她今日所绾的发髻并不繁复,头上只缀了几支青翠的珠玉步摇和镶玉珠花,是以,这一身乍看之下还十分清丽。

  我觉着她那身打扮我似乎在何处见过,却如何也想不起。陈棠月又正低头瞧着我衣袖上的水渍,并未搭理那庄毓一眼。我正要收回目光,却晃眼瞧见窗外粉白相交的海棠花,突然一怔。

  陈棠月许是察觉出我的异样来,顿了顿,抬起头来瞧我,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应声道:“想起了一些旧事,无妨的。”

  今日庄毓的这身打扮,分明就是陈棠月曾为庄妩所绘的那幅人像画里,庄妩站在雪白的海棠花树底下的那身打扮!

  我不信世间有有如此相像的模样,即便是与庄妩同父同母的饶从凝在容貌上也没有与庄妩这样相似。是以,我觉着这庄毓极有可能是被虞氏换了脸,为的是再诱陈棠月,以达到虞氏目的,毕竟那静安良不就是个例子么?要知道,单单一个庄妩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珞香深埋在陈棠月体内,将陈棠月的身子折腾成这副模样,若是庄毓能再诱得陈棠月,则会使虞氏事半功倍。

  “你是何人?”陈棠月垂眸瞧她,语中无半点情绪。

  “回王上,妾身乃是庄毓。”说着,那庄毓缓缓抬起头来,眼里装了满满的情愫来,似乎正瞧着许久未见的心上人。

  我瞧着庄毓那模样,不得不感叹,这虞氏的人都是这么擅长演戏的么?

  我侧头去瞧陈棠月,见他垂头瞧着庄毓,眼眸幽深。

  “为何要在汤里下毒?”陈棠月冷声问着,语中寒霜不减。

  庄毓闻声一愣,眼眶泛红,立刻就落下泪来,哭诉道:“妾身,妾身只是想为王后娘娘做一道家乡菜,什么毒,妾身并不知晓,”庄毓顿了顿,那语中的哀怜之意更甚,“妾身前几日求见王上,却…却不曾想王上公事繁忙,有王后娘娘作陪,妾身不好打搅,却实在难耐相思之意…”

  “你不曾见过孤,哪里来的相思意,”陈棠月皱了眉头,不耐地打断庄毓,“你这汤若是没问题,便把剩下的都饮下去。”

  庄毓瞧着陈棠月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又往前凑了凑,似乎是觉着陈棠月还未看清楚她的容貌,就快凑到陈棠月腿边了,谁知陈棠月眉头紧皱,似乎十分嫌恶的模样,起身拉着我就往外去。

  我还未瞧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陈棠月拉着往外走,回头见庄毓一脸错愕的表情,竟呆愣在原地,忘了该做如何反应。

  毕安也忙不迭地跟了出来,我瞧着院外的红粉海棠,突然心生一计,回头对毕安道:“公公回去告诉庄毓,说王上是看在我的面儿上才不领情的,让她先回去,回头在拿些珠玉宝器到她的殿里,说是王上赏赐的。”

  毕安听到我的话有些呆愣,却仍旧道:“奴才这就去办。”说罢,便转身回殿里去了。

  陈棠月拉着我越走越急,竟直直走到千丰殿里去。我瞧着千丰殿那一株株的海棠花树,雪白的一朵一朵俏丽枝头,在淡淡的月华下如披了一层莹色的纱,十分漂亮,不似人间景一般。

  陈棠月将我拉到一株花树下,转身进了殿里去,边走边道:“等我。”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觉着他今日自庄毓进殿来便有些不对劲。

  我正想着,那边殿门已经开了,陈棠月拿了一幅画卷来平铺在院前的石桌上,缓缓打开来。我瞧了一眼,是一幅空白的画卷,难不成他这是要作画么?

  我有些呆愣,却听见他轻声道:“一时找不到彩墨了,我拿黑墨画,如何?”

  我抬眼瞧他,他今日着了一身月白的袍子,在月华下更觉如玉一般。他生得好看,此时瞧着我又是微微笑着,眼里似乎也溢进月华了一般,十分明亮,像是星月都尽数到他眼中去了。

  “好。”我竟瞧得呆愣了,直到他唤我,我才回过神来。

  半个时辰后,他将笔轻轻一搁,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稍不留意就要出错,故而一直紧绷着心弦,直至完成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细细地瞧着画,仿佛十分满意的模样。我瞧着他那模样也心生期冀,凑上前去也跟着瞧了瞧。

  他不止将人像绘得仔细,连后边的海棠花树也绘得栩栩如生,枝叶的交错都绘得很是清晰。我瞧着画卷上那女子立在花树下,裙衫微扬,眉眼弯弯,带着些小姑娘的娇俏和天真,像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眼里除却温柔和欢欣外,又添了如一滩春水般的情愫来。

  “怎么将我绘得这样…”我轻蹙着眉头,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词来,“这样稚嫩。”

  是了,画上的我太稚嫩了,就像是十四五岁时的模样,身在越宫里,全然不理会政事,还能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就像是母亲还在长乐殿时的模样,我什么也不必理会,什么也不必去忧虑。

  “你方才就是这样的。”陈棠月微微笑着道,“像你从前的模样,我很高兴,越西,”他抚上我的脸颊,认真地瞧着我,“你知道我再次遇见你时,你是什么样子么?你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像一具空壳子,对着你的嬷嬷,你的故交旧友,你的哥哥姐姐,笑得十分难看,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很空洞,连悲恸和淒哀都没有。我当时就想,我攻下越国,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他渐渐没了声音,微凉的手指不住地擦着我面上斑驳的泪水。很奇怪,我觉着心里酸酸胀胀的,却又十分欢喜。

  “你对那庄毓手下留情是为何?那不成还在介怀庄妩的事情?”我正在消化情绪,却突然听他这么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怎么还不说话?”他胡乱擦了擦我的眼泪,抬起我的脸来直直地瞧着我。

  我微微一愣,竟有些想要发笑,陈棠月,竟是因觉着我介怀庄妩之事而不高兴了。

  “不是该我不高兴么,怎的你闹起脾气来了?”我笑问道。

  陈棠月一愣,突然俯身将我抱起,径直朝千丰殿里去。

  “那画…”

  “管那画做什么?我可以给你画上一百幅,时间还长呢,我还比不上一幅画么?”我听他说着歪理,偏偏面上又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闹脾气,我并不觉着恼,竟是有些欢喜,只是…

  我瞧着那素色的帐幔层层垂落,“毕安找不着我们该着急了,明早还要上朝呢。”

  “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找得到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他说着,将床幔放下来。

  我瞧着那素白的帐幔,觉着还是芙蓉团花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