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朴刀出鞘。

  刀光映脸。

  方阳面无表情，就这么凝视着门外，准备将银子从门缝递过。

  而小丫鬟铃儿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俏脸苍白。

  四方巾男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审视屋内许久，一语不发，身后的人也是一片宁静。

  只能听到灯笼燃烧的噼啪声。

  以及，刀尖滴血的声音。

  气氛压抑而又古怪。

  方阳握着刀，准备向外塞银子的手又收了回来。

  冷眼望着外面。

  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打算请香了？

  还是说，他们已经打算破门而入，强抢自己家？

  方阳神色阴郁，整个人如绷着的弓弦，随时都会射出。

  身上的每一块儿肌肉都紧绷着。

  刀尖，瞄准最前方的那人。

  大概，十来息之后。

  四方巾和身后的人说了几句话。

  冷笑着看了眼大门。

  似乎透过门缝，和方阳对视了一眼，之后，带着人前往了下一家。

  继续拜神，请香。

  时间缓缓流逝，接下来，这群黑虎帮的成员，又扮作拜神教的人，一一请香，直至离去。

  等到这些人彻底离开之后。

  方阳的心依旧没有放松。

  而是紧盯着这些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们，为何空过了自家？

  为何不逼迫自己请香？

  难道……是畏惧自己姐姐不成？

  方阳若有所思。

  前身的记忆比较模糊。

  而且，之前一直放荡不堪，

  对姐姐了解很少，只知道是个习武的，常年走镖，但至于武功怎么样就很模糊了。

  想到走镖。

  方阳想起姐姐这次出去已经过去了七八天，而她之前离去时，分明说过四五天就会回来。

  难道……路上出事了不成？

  想起越来越混乱的世道，以及城外到处流窜的土匪。

  方阳内心沉重。

  潦草安慰了一下还在身后啜泣的小丫鬟。

  回庭院继续练起刀来。

  说不如想，想不如做。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等他实力变得更强了。

  什么黑虎帮，拜香教，一刀斩了就是，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

  东方既白。

  次日清晨，方阳早早起床。

  昨夜练了半晚上的刀。

  但现在，他依旧是精神抖擞，没有任何疲倦的样子。

  这便是他气血提升的最大改变。

  八点气血。

  比普通人高上三点。

  不只是力量，速度，甚至是整个人的精神，都比之前要强上了许多。

  熬夜，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儿。

  “少爷，你可千万不能再去找那些坏女人了，否则小姐回来会伤心的。”

  小丫鬟站在门口，殷勤叮嘱。

  方阳尴尬得点了点头。

  把钱袋塞进衣服里出门。

  街道一片肃杀。

  隔上几丈便是一滩鲜血。

  方阳看到了昨晚惨死的老王头儿老两口儿，也看到了一对儿新婚夫妇，或许是刚刚结婚的缘故。

  拿不出一两请香钱。

  被一刀捅死。

  甚至，他还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儿，被人拦腰斩断。

  临死之时，清澈的眼睛还瞪得滚大，似乎对这世间很是茫然。

  也很不解，那些大人为何要杀自己。

  方阳站在这些尸体前，沉默了一会儿，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对这个世道有了全新的了解。

  乱世，人如草芥，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

  昨天还欢声笑语的一家人，今天就有可能被屠个满门。

  并不是他们错了，而是这个世道错了。

  “我要做那个杀人的人”

  方阳攥紧拳头，默默告诉自己。

  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径直离开了巷子。

  平谷县一共三十六坊。

  其中，六坊属于富户，高门子弟居住的区域。地方不大，却很是热闹。

  聚集了平谷县绝大部分的商铺，酒楼，勾栏，布商等等……

  哪怕是清晨，依旧人烟气十足。

  有大户倾倒酒肉，谈笑风生，

  有少爷宿醉青楼，推杯换盏。

  伊河里，是浓郁的脂粉气，酒香气。

  勾栏间，是姑娘们曼妙的舞。

  如果不是景明巷今早的血还没干，光看这一幕，方阳恐怕真以为这是什么太平盛世了。

  方阳沉着脸，买了三斤羊肉，两斤果干儿，以及整整两坛的醉香楼好酒。

  拎着便向武馆走去。

  读书人找先生需要束脩。

  武人拜师同样需要。

  而且，更现实，礼更重。

  他提着这些礼物，穿过一条条巷子。

  路边都是瘦骨嶙峋的乞讨者。

  大多是从别的县逃荒过来的。

  卖儿卖女，卖妻卖父。

  随处可见的都是尸体。

  看到方阳提着这么多东西，眼睛发绿，蠢蠢欲动。

  但到最后，看到方阳背后背着的那柄刀时，瞬间老实了下来。

  却依旧恋恋不舍。

  “站住！”

  正当方阳穿过一条街时，一名穿着黑色短打的壮汉拦在了他面前。

  背后背着一把刀。

  强壮的肌肉裸露在外。

  正不怀好意得盯着他。

  方阳一眼认出，对方是黑虎帮的成员，好像叫做铁虎。

  昨夜也在那群伪装拜神教的人中。

  甚至，老王头儿老两口都是被他捅死的，刀尖上还隐隐能闻出血腥气。

  “铁虎哥，有什么事吗？”

  方阳收敛起心神，笑容温和。

  一身书生阑珊，正好遮住了他身上的肌肉。

  他属于身材偏瘦的类型。

  哪怕身体素质提升了一大截。

  也无法和那些骨头粗大的壮汉相比。

  再加上皮肤比较白，反而像是弱不禁风的书生。

  “没事儿就不能喊你吗？”

  “你小子倒是挺快活的呀，前两年在酒楼玩儿女人，把枪给玩儿坏了。”

  “现在，又开始吃吃喝喝了，日子过得比老子还t滋润。”

  “把你手上的这些东西留下来，赶紧滚蛋，老子今天也要打打牙祭。”

  铁虎挥了挥手，满脸不耐烦，伸手便向方阳夺去，方阳下意识一躲。

  “哎呦，你还敢反抗？”

  “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再躲，老子他妈砍死你。”

  “要不是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我们老大早就把你家给灭了，把你那小丫鬟给抢走当填房。”

  “而且，行镖一向危险，你姐这次已经出去了十来天了吧？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儿，否则，你姐要是真出了事，老子第一个活剥了你。”

  铁虎脸色狰狞。

  一番话让方阳面沉如水。

  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刀。

  恨不得一刀把这家伙儿劈死。

  但，他不能，也不敢。

  先不说他刚刚习武，很有可能不是这铁虎的对手。

  其次，这里是黑虎帮的地盘，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他只要一不留神，留下破绽，就有可能被对方给逮到，然后，惊动黑虎帮的一群打手。

  直接上门闹事儿。

  对自己，对铃儿，对他姐姐都颇为不利。

  甚至，连累家人一起去死。

  “算了，不过是四五两的东西罢了，交出去就交出去，自己再去商铺买些。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必在此时闹事。”

  方阳深吸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憋屈，勉强一笑，乖乖把东西放在地上。

  老实离去。

  铁虎得意一笑。

  “算这小子识相，今天算是有口福了。不过，这家伙也是个蠢货，真以为我会放过他那婢女？”

  “再等几天，要是他姐回不来，我就先把那婢女抢了再说。”

  想着这些美事儿，他提着东西便向一处偏僻的巷子走去。

  ……

  ……

  片刻后。

  唰！

  一堆沙子扬起。

  瞬间迷住了铁虎的眼睛。

  紧接着，轰隆隆。

  仿佛打雷的声音，一把刀从沙子中劈出，直接砍在了铁虎的脸上。

  雷霆滚滚！

  一层极具破坏力的劲气。

  冲入他的身体，将他的肌肤撕烂。

  铁虎咬咬晃晃，只觉眼前到处都是鲜血，整个世界都红了起来。

  然后……

  一刀，两刀，三刀。

  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之音。

  直接将他给砍成了肉泥。

  鲜血飙射。

  铁虎就这么死了，死在了阴沟里。

  在他临死之前。

  只看到了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正是，他最看不起的傻子方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