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将归一仙宗逛了个遍，返回归一山后，苏易又找回先前在云峰当妖王时的感觉。

  睡觉、吃饭、和裴剑辉互发飞剑传音。

  然后躺在小玉亭内数云朵，心血来潮了就拿出白玉霓给的归一道法大礼包，装模作样看上一会儿。

  日月如流，转眼间便是一个多月。

  归一山腰。

  “嘿！”

  轻佻的男声自不远处传来，苏易抬眼，顿时浑身一颤。

  垄世明浑身不着褴褛，大踏步向自己走来。

  “师弟还有这等雅兴。”

  手上一轻，半生半熟的烤兔腿顿时消失，苏易看垄世明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还一边含糊赞叹：

  “师弟真是好手艺，这兔腿真是外焦里嫩，咸香可口啊。”

  苏易沉默片刻，没有接露这有些刻意的赞美。

  这些修士在筑基后便以辟谷丹代替进食，以求身不染垢，像垄世明这个等级的修士，能吃出来食物滋味儿的好坏就有鬼了。

  “不错不错。”

  一根兔腿稍纵被啃了个干干净净，垄世明凑到苏易身旁：

  “去不去？”

  苏易：“”

  这可真当是个绝世好师兄。

  “师尊会生气的。”

  十动然拒，苏易对神出鬼没的白玉霓已经彻底心服，彻底放弃了见识大场面的念头。

  “生气？”

  “这会生什么气，咱们友好相处，她老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师尊百分比同意。”

  难道白玉霓变了心思？

  “此话当真？”

  苏易舔了舔嘴角，有点小激动。

  “当真。”

  垄世明起身，挥手熄灭了地面上的火堆：“跟我来，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

  白狐尾巴不受控制在人躯内摇晃，苏易立刻起身跟在了垄世明的背后。

  青石下路上一路无言，而苏易却想的很多。

  自从拥有这具外置人躯之后，以人的视角和人的躯体生活了一个多月，来自狐躯的兽性的侵蚀已经消去了大半。

  不再冲动易怒，在山间偶遇的另一条小白狼时，也没产生什么其他奇怪的想法。

  屁股算是彻底坐稳了人族和妖族各一半。

  “对了，待会你先别出声，让师兄我先来试试状态。”

  “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就赶紧跑，不要回头。”

  这么厉害的吗？

  我不信。

  “我是不会让师兄独自承受痛苦的。”

  苏易看着不远处那在藤蔓和竹影之间若隐若现的古旧山洞石门，虽然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却忽然惊觉这样没有鸟用。

  这具人躯说到底只是个血肉法宝，虽然外形上一模一样，但并没有某些不必要的功能。

  我要化形！

  这一刻，苏易彻底认可了前身的执念，下定决心在见识过大场面后回去刻苦修行，早日冲击化形之境。

  “那啥，我能冒昧问一下有几个人吗？”

  苏易轻声问道，却见垄世明转身过来，满脸不解：

  “什么几个人。”

  “不就一个吗？”

  哦，原来这个世界里的是这种。

  苏易瞬间失去了兴趣，人躯内竖直了的狐尾也塌了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

  垄世明微微皱眉，注视着苏易思索片刻后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我的好师弟，师兄现在不是要带你参加联谊会，是要带你去见你的另一位快要出关的师兄。”

  “啊？！”

  苏易眼睛微微睁大，这才意识到原来说了半天，走了一路，自己和垄世明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啊这不好意思，是我多想了。”

  “师兄先前给我的印象有些深刻”

  垄世明哈哈大笑，让苏易更加尴尬，前者转身继续走了数十步后，忽然用极低的声音开口：

  “去不去？”

  苏易：“”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无声赶路。

  良久，一道细若蚊声的字眼消失在空气之中：

  “去。”

  修行无岁月。

  待到坐在山洞门口见日落月升，月将日出六个循环之后，苏易深刻的领悟到了这句话的意义。

  那位不知名师兄闭关的山洞大门并没有如期敞开。

  不过好在有垄世明在一旁可以聊天，苏易也趁这段时间以“失忆”为借口，好好恶补了一番属于修士世界的常识和规则。

  “对了，师兄，一直都忘了问。”

  无聊地烤着一只兔腿，苏易抬头看向躺在大树枝芽间，依旧处于与自然亲密无间的垄世明：

  “那位闭关的师兄怎么称呼？”

  垄世明睁眼，打了个哈欠：

  “姓李，名火，乃是你的三师兄。”

  “也修归一道法？”

  “那是自然，这可入我脉的必要条件。”

  垄世明瞥了一眼山洞，从树上一跃而下：

  “不同于你我，你的这个李师兄简直天生就为了修炼归一道法。”

  “我需借阴阳交汇完成散和归，你则是需借附身异类妖族。”

  “但他不同，他有一则神通，无需借助他物便可完成散与归。”

  苏易给烤兔腿翻了个面，想起了自己的某只小舔猫：

  “人和妖的混血？”

  “不不不，纯粹的人族，只是受了天道的眷顾。”

  “那李师兄的神通是？”

  垄世明摆了摆手，脸上罕见的流出了几分凝重：

  “这个你可以自行问他。”

  “因为他要出来了。”

  山洞大门轰隆隆敞开，一位面色带着几分茫然的血衣青年提着铜钱编著的法剑，慢慢在山洞的阴影中走出。

  血衣李火走出山洞，置身沐浴在大好日光之下，缓缓抬头看向天空。

  一股莫名的凄凉和迷惘自他周身扩散，所到之处草木皆萎，蝇虫落地，了无生机。

  苏易看了垄世明一眼，后者比划了个匿声的手势，一步自树下阴影走出。

  “李师弟，还记得我是谁吗？”

  “又或者，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抬头望着天空的李火缓缓低头，将目光投向垄世明，眼神却空洞别无神采。

  “你你你是谁？”

  “我我又是谁”

  杳然的灰雾自这两句呢喃疑问响起后，忽然自李火身中疯狂溢出，自其为圆心形成一处快速扩大的半圆向四周笼罩。

  花草无声无息化作灰烬，栖身于其中的带翼小鼠还未展翅便立刻跌落在地，微微抽搐几下后便失去生机。

  就连自天空洒下的日光也不知何时多了几分阴冷，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染上几分诡异。

  “我是我是李李我是李迦玉！”

  “原来我是李迦玉！！！”

  原本迟缓呆滞的李火忽然放声大笑，左眼流出一道血泪，双手猛然合十：

  “就你这个杂碎还想阻止老子去救晚晴姊？！”

  “咦，不对，这里是哪儿来着？”

  “罢了罢了，先宰了你个杂碎，然后再去把染婊子的头剁下来当球踢！”

  “哈哈哈哈哈，还有阳安，我赶过去后定是要当着他面辱其妻女！”

  失色天空之中猛然裂开一处裂缝。

  头戴金冠，浑身漆黑的魔猿闪身自裂缝冲出，手中碗口粗大的巨型符文铜棍，带着尖锐破空之声砸向满脸苦笑的垄世明。

  顷刻间，灰尘漫天，山崩地裂。

  一道凝声成线的传音落入苏易耳中：

  “唉，你师兄又认不清自己是谁了。”

  “快，快去山顶请师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