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皇太女
作者:王归田      更新:2023-01-23 08:04      字数:3101
  毕竟是当差时间私自跑出来。

  甚至不能送别阿兄,就得回太平私府。

  私府来往的差吏,时而数十,时而上百,显得一片忙碌。

  李玦知道,太平有幕府,因为她有军权。

  除了幕府,还有内务府、外务府、礼司府、宾客府、遥领的折冲府、大都督府等等,分别事不同事务。

  杵在武灵寝房外,久久出神发呆间。

  一名差吏小跑过来,道

  “跟我走。”

  ……

  再次受召面见太平,是意料之内。

  深院别阁外围,空无一人。

  太平侧躺在豪华的大床上,床帘轻盈飘荡。

  隔着床帘,李玦躬身行礼。

  “见过殿下。”

  太平朝她招招手,李玦隐约瞧见了,却是一愣。

  只能垂着头,走近床边。

  “上来。”

  “?”

  李玦尴尬的头皮发麻,但只能听从。

  褪下长靴,撩开床帘,盘腿坐在她脚边。

  脂粉的浓郁香气,阵阵飘荡。

  可你都快四十了!我才十八!

  “过来,躺下。”太平慵懒着嗓音,话音却要命。

  李玦紧绷着浑身的皮,硬邦邦的,躺到内侧、太平背后。

  太平调整姿势,转过身来。

  眼神一抬,慵懒却威严依旧,直视着她。

  “你说中了。”

  “再说一些吧。”

  李玦沉着心,心想,应是怕被外头听见,所以才这般。

  于是低声道

  “韦后的野心,是效仿则天大圣。”

  “噗嗤,”太平轻蔑一笑

  “她没那个能耐。”

  “她有,您应留心。”

  太平久久地凝视着她,一动也不动,许久后,才又说道

  “还有呢?”

  “陛下之长子李重福,非韦后所出,韦后将罗织罪状,将其贬至地方。”

  “为安乐公主,铺平皇太女之路。”

  “哈哈哈。”越说越离谱,太平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坐起身来,因笑话过于好笑,以至于笑个不停。

  “下人所言是否中谶,且看李重福际遇。”李玦低声补充一句。

  “下去吧。”

  ……

  通天宫内,门下省一众侍御史,正忙碌书写公牒。

  李显上位前两天,洛阳城内外,遭先斩后奏者,数千人。

  厚厚一沓事牒,堆积在上官婉儿的书案上。

  相王也将诛杀张氏一族名录,以事牒递了上来。

  她须将先斩后奏的事牒,转写成陛下敕令。

  以示这些事案,是陛下授予行事的。

  以顺国法。

  李显坐在一片金黄的龙椅上。

  金黄的龙案,摆满了待他签阅的公牒。

  “哎呀好烦,你们直接签了吧!”

  李显大手一推,将敕令公牒,推了个乱七八糟。

  众侍御史不动声色,起身站直,“是”了一声。

  生杀大权,就是这么落到侍御史手里的。

  【天子御诏,曰镇国太平公主屡立大功,疲于奔命,朕心念之,赐突厥羊毡三千匹,金雕百件,以嘉辛劳。】

  写罢,上官婉儿不动声色地嗤笑一声。

  将公牒递交常侍,去国库领了后,派散骑运到太平私府去。

  韦后陪伴在李显身侧,眯着眼以余光,瞧了瞧眼前的十余位侍御史。

  心头一动,她摸来龙案上一份空白公牒。

  对照着另一份公牒的格式,抬笔写道

  【天子御诏,曰安乐公主须置别府,特授金五千两,绢帛千匹,以供置办府邸消用。】

  写罢,她走到上官婉儿面前。

  上官抬眼,便撞上直视她的目光。

  却见韦后慈和一笑,抬手,将公牒递给了正在等候的常侍。

  了然她在做什么的上官,也回以尊敬一笑。

  通天宫侧殿,安乐公主坐在案旁,感觉闷得慌。

  左卫将军武崇训,例行率部,巡逻宫廷内外,途经通天宫时,他翘首向内看了一眼。

  他瞧见爱妻安乐公主,正坐在里头。

  看到她,武崇训眼神满是宠溺。

  “你们继续巡逻。”

  他对部下吩咐一声,便手握腰间佩剑,挺拔着威武身躯,微笑走过去。

  “安乐,想什么呢。”他径直坐到安乐身旁,声音温柔道。

  安乐闻声,心烦地白了他一眼

  “这里跟东宫一样,无聊的紧。”

  武崇训笑着道

  “听闻突厥国,传来了一批乐器,就在礼部司库中存放。”

  “不如,去瞧瞧?”

  “若是喜欢,便带回寝宫,我去找人来,奏给你听。”

  安乐脸上闪过欣喜,她点点头。

  武崇训牵起她,朝外朝走去。

  礼部的奏乐司,气派堂堂。

  无数看不懂的乐器,或摆在案上,或立在地上。

  安乐好奇地到处走走看看,伸手撩拨琴弦。

  武崇训随手拉住一位司郎,说道

  “殿下想听突厥乐器奏乐,叫人来演奏给她听。”

  “是,将军。”

  ……

  不知不觉,李玦就在太平私府,忙碌了一个多月。

  武灵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直见不到她的踪影。

  闲着也是闲着,对武灵的愧疚和……思念?

  让闲着的时间,更加难熬。

  便去到部房,替典吏或主簿们,办些差事。

  一忙起来,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领月奉的日子。

  当私府的侍丞,月奉竟有半贯钱之多!

  这些钱,够她买千斤精脂米!

  她开心地置办了一身白袍。

  以便休假时,能以便衣,去相王府探看阿父。

  相王李旦的日子,还是过的紧巴巴。

  但不至于食不果腹了。

  朝堂上,他也不敢开口说话,怕惹祸上身。

  以至于除却半年发一次的食封、每月发放的一贯钱月奉,以及朝中定时送来的日常食外,其他一无所得。

  且朝中按律,给相王府配置了四十名杂役,以及职田十顷(一千亩)。

  所得的,还要豢养这些杂役,以及百余耕种职田的佃户。

  因此,朝上不敢冒头,心思就全落在了相王府上。

  李玦拎着一吊精肉、一袋精米,以及两坛黄酒。

  进入相王府时,便察觉相王府,已变了模样。

  杂役将枯草荒地,收拾得还算亮堂平整。

  十余间屋舍,都清理一新。

  另还在府邸大门靠边处,盖起了一排的木屋舍。

  木屋舍有二十间,似是给杂役住的。

  环顾间,李旦却是从外头回来,脸上挂着疲惫。

  “玦儿……啊,你来了,来堂厅吧。”

  李旦冲她笑着招招手,领她进到堂厅。

  “阿父,阿兄有消息传来吗?”李玦放下带来的东西,喝着茶问道。

  李旦扬起复杂笑容

  “你阿兄能撑住的,不用担心他。”

  “倒是你,过的如何啊?”

  李旦见她一身米黄色粗布袍,这是普通百姓的装扮。

  于是从玉带间,将钱袋子摘下来

  “阿父将朝中赐的金银器,变卖了些钱,你拿去用,不必像以前那般,苛省吃食用度了。”

  “您留着用吧,没见玦儿还拎了酒肉来吗?”李玦将钱袋推回去,拎着肉站起身来

  “给阿父做个下酒菜去,一会边吃边聊。”

  “诶。”

  李旦抿唇,点头笑着,脸上已有不少皱纹。

  听阿父说,安乐公主开了府。

  仪同三司三公,相当于开了个朝外的小朝廷。

  不少韦氏亲族,由安乐公主府门下,进入外朝、中朝。

  韦氏的表亲崔氏,也有数十人,被安排到六部、九寺、二十四司。

  南衙十二卫的卫将军,也有不少韦氏亲族或外戚担任。

  “不过无伤大雅,朝堂嘛,本来就是这样,向来用人唯亲。”

  “此前是武氏、贺兰氏,雄踞朝堂,如今也差不多。”

  “用人唯亲,我们李氏,不是更亲。”李玦奚落一声

  “皇叔过于懦弱了。”

  “嘘,别胡说,你皇叔有他的想法。”李旦低声打断道,生怕祸从口出。

  李玦默默咽菜,不多时,忽然想起一事

  “阿父,阿兄独身在潞州,想必日子苦闷,该给阿兄谋划亲事了。”

  “是哦,我都忘了。”李旦经一提醒,先恍然,后茫然

  “突然一提这茬儿,也不知这亲事,跟谁家提为好。”

  李玦回想小时候,被幽困在深宫时

  “早年您与太原王氏阿叔交好,那时,阿叔似乎说过,他育有一对龙凤。”

  “掐算掐算时日,年纪恰适,不如去问问?”

  李旦恍然想起旧事,点点头道

  “哦,你说的是王仁皎,早年他在皇城,任南衙中郎将,如今已不知高就于何处了。”

  李旦陷入二十年前的往事回顾。

  那时,李旦是阿武册立的傀儡皇帝。

  王仁皎是负责率部□□他的。

  但王仁皎私下待他不薄,常暗中照顾他。

  助他躲过了许多无妄灾劫。

  吃喝缺乏时,也是王仁皎暗中、变卖自己的外袍或玉带,给他换米面稍带来。

  不至于叫他全家都饿死在深宫里。

  “陛下十日才临朝一次,您不如去找找?”

  “若能促成,阿兄也能有人陪伴着,消解些苦闷。”

  李旦点点头

  “依你的,阿父这就准备准备,只是聘礼……”

  “聘礼,我来想办法吧。”李玦思索后说道。

  ……

  深夜,一扇设在府邸与府邸之间的秘门,为上官婉儿而设的秘密府门,被从外推开。

  上官脚步匆匆,走向庭院深处。

  也不敲门,便径自推开一片漆黑的寝房。

  太平受惊而醒,缓缓睁开眼。

  “殿下,那预言,说中了。”

  上官燃亮一支火烛,左手捧烛,右手捏着一份公牒,递入床帘内。

  “圣上将其庶长子李重福,贬去濮州。”

  “甚至下了敕令诏书,令濮州州官,严密盯视。”

  太平一脸平静地躺着,凝视漆黑中的床帐帐顶。

  “呵呵,”她冷笑一声

  “皇太女,真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