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很黑，月光照映下勉强能看清周围三米内的景象。

  当走到巷子中间的大片空地上时，她并没有看到救助的学妹，赵琴和孙梦菲却出现在眼前。

  宋爱夕喘着气质问她：“李月人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赵琴看了看她身后，不悦地怼了回去：“我还想知道李月为什么没来，呵，这贱货竟然敢把我骗到这里，说，你带了几个人来？”

  宋爱夕更是疑惑了，有些着急地问她：“李月说你带人把她给打了，她现在人呢？”

  “你有病吗？我tm刚来这里，李月说要交保护费。谁知道tm竟然敢耍我。”赵琴说着便把手机拿了出来，气愤地说道：“别让我知道她现在躲在哪里，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你想干什么？”宋爱夕上前按住她的手臂，“你要是敢招惹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放开我！”赵琴一把推开她，不爽道：“你这婊子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啊！你能把我怎样？搞得好像你很牛逼一样！我还偏要打李月那个贱人，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她拨通了李月的电话，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宋爱夕冲了上来，伸手一把打掉了她的手机，手指也因此刮过了她的脸！

  “草！你tmd敢打我！”赵琴冲上前和宋爱夕扭打在了一起，揪着对方的头发和衣服。

  孙梦菲见状也加入了混战，黑暗之中，三个人互相咒骂着，同时使出全身的力气，只要是能碰到的地方，都给抓出印子，很快便见了血。

  宋爱夕眼睛被抓破了，挣扎地摆脱了两人。

  “你们简直是疯子！”说着便想逃跑。

  赵琴吐了一口痰，喘着气对孙梦菲说：“快给尔曼打电话叫人！MD！我去拦住她，绝不能让她跑了。”

  赵琴跑去追宋爱夕，孙梦菲留在原地找掉在地上的手机。

  宋爱夕由于一只眼睛出了问题，在弯曲的巷子里跌跌撞撞地跑着，不小心被地上的木棍绊倒，摔在了地上。

  “啊！”宋爱夕感觉手臂传来刺刺的疼，咬着牙爬起来，却被赶上来的赵琴一脚又踹在了地上，然后一只腿压在她的腰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

  “跑啊！眼睛都瞎了还敢跑那么快！”赵琴得意地笑着：“我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一顿，让你再多管闲事！”

  宋爱夕不停挣扎着，双手反过去扣住赵琴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你放开我！！”

  “你不说要打死我吗？来啊！哈哈哈哈！”

  宋爱夕被掐住脖子难以呼吸，濒临绝望之下，她使出最后的力气咬住赵琴的手臂，在对方的尖叫声中，用膝盖顶赵琴的后背，翻身将赵琴推在了一旁。

  宋爱夕抓起地上的木棍朝赵琴砸去，然后趁次赶紧爬起来朝巷子外跑去。

  她逃出去后的第一反应是给段勋打电话，这是她在当时面临危险时脑中最先想到的人。

  段勋接到电话后，赶来接宋爱夕，发现她蜷缩着坐在一家烧烤摊旁已经关门的店前，身上脏兮兮的。

  他跑到宋爱夕的面前蹲下，急切又小心地捧起她的脸，在看清她脸上受伤的痕迹后，担忧地问她：“小夕，发生什么事了？”

  宋爱夕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眼角的泪水划过脸颊，害怕地抱住他哭了起来。

  警察听完宋爱夕所描述的巷子里发生的内容，说道：“以你的说法，是赵琴和孙梦菲打算叫人过来打你，所以你才和她们打了起来，在你跑出巷子之前，她们都还活着？”

  宋爱夕迟疑地点点头：“嗯，至少赵琴肯定是还活着的，我当时只是拿起棍子扔向她，没有很用力，我爬起来跑的时候，还听见她在后面很大声地说话。”

  警察：“你说是李月给你发了消息让你过去，有聊天记录吗？”

  宋爱夕下意识地握紧校服，感觉下一秒就要哭了，她愁着脸说道：“我被对方删掉好友了，没有聊天记录。”

  那这下，唯一能够减少自己嫌疑的证据，没了。

  这批审讯结束，后面的人都是其他被霸凌的同学和跟宋爱夕有关联的人。

  其中也有李月，她说周六放学之后，和朋友去商城吃饭看电影，直到看完电影出来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但看电影期间她都没有看手机。

  其余的人并没有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只是更加确定了赵琴和宋爱夕是死对头。

  方幸辞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靠在椅背上，对叶宸说道：“如果宋爱夕说的是实话，在她逃出巷子之前赵琴和孙梦菲还活着，那现在需要查清楚的是，巷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相信宋爱夕的证词？”叶宸问。

  “可信度80%。”

  “另外20%是什么？”

  “emm...不排除她为了营造出被嫁祸的样子，故意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因为她身边那么多人，周围到处是监控，她只有这样解释，才能摆脱嫌疑。”

  “她没必要演。”叶宸听出他话里的漏洞，说道：“如果人真是她杀的，但警察调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能够洗脱她嫌疑的证据，那她最后还是会被定为罪犯。与其说自己是被别人陷害的，大部分凶手都会栽赃给别人，这样至少有证据表明别人有嫌疑，而很少会在现场留下自己的痕迹。”

  “那你的意思，也认为宋爱夕不可能杀人对吗？”

  叶宸又再次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我只是在把宋爱夕当成凶手猜测她的杀人行为时，发现动机太少了，因为争吵几句便将对方两人残忍地杀害，目前还找不到充分的理由解释这样的行为。”

  方幸辞手指敲击着桌面，也试着站在宋爱夕的角度去梳理案件，但他是以凶手的身份。

  思考了片刻，他抬头看着审讯监控里的人，缓缓说道：“我知道那20%是什么了，极少部分的凶手，会在一开始装作被陷害的样子，让警方去调查，然后再去真正地陷害另一个无辜的人，这样的反转，才会让凶手的嫌疑很快地降到最低。”

  叶宸扭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审讯结束后，李明留下了苏尔曼和宋爱夕两人，其他人则可以回学校。

  方幸辞和叶宸站在审讯观察室的门口，看着他们从身前走过。

  当夏青从会议室走出来看到方幸辞时，有那么几秒钟紧张了起来，她握紧拳头，将指甲狠狠地陷入手掌心中，以此来冷静自己。

  方幸辞的视线落在夏青身上，对方没有看他，而是直视前方，没有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校服掉色比其他同学严重，但却比他们的干净，应该是洗了很多遍，并且很用力。

  裤子和鞋子看得出来穿了很久，依旧很干净。

  这点就很区别于一般被霸凌的学生，很想装出自己从来没有被欺压的样子。

  方幸辞带着疑惑看着后面过来的人，是段勋，他一直看着会议室里面，担心着宋爱夕，对方也满脸害怕地看着他。

  直到被身后的警察催促，段勋才不得已转回身，低着头朝门外走去。

  他不相信宋爱夕是凶手，可他能做些什么？

  坐上车后，段勋依旧情绪低落，拿出手机想给宋爱夕发消息，却意识到她的手机被没收了。

  夏青坐在他的身边，见他低头难过的样子，犹豫着鼓起勇气，伸手搭上他的手臂，说道：“别担心了，我们都相信小夕不会杀人，赵琴当初欺负我的时候，也是小夕帮了我，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去帮帮她。”

  段勋突然有了希望，看着她问道：“怎么帮？”

  夏青苍白地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说道：“我们一起想，总会有办法的。”

  “好！”段勋对于身边有人是站在宋爱夕这边的感到很欣慰，伸手回握住夏青的手臂，小声地说道：“那我们今晚就溜出学校去调查。”

  这是段勋第一次说“我们”，夏青激动地说话都在微微颤抖，“嗯...好，今晚...一起。”

  段勋松了一口气，回以笑容。

  夏青心想，要是宋爱夕能够一直待在警局该多好，永远都不要出来！

  警局那边，警察通知了宋爱夕的父母，在准备对宋爱夕进行更仔细地审讯时，方幸辞和叶宸先来到会议室见了她和苏尔曼。

  宋爱夕坐在桌头，苏尔曼坐在桌尾，原因是她们在审讯结束后因为吵架又差点儿打了起来，警察这才将她们分开。

  方幸辞和叶宸先坐在宋爱夕的身边，询问一些事情。

  方幸辞：“我们刚才看了那段10秒视频，角度是在地上，而且可能是靠在一个石头或是斜面上，大致能看清巷子里的废弃楼，画面里除了能听见清楚的声音，只有一秒中一闪而过较黑的身影，可以看到绳子被拉直的样子，这和赵琴被勒死的情形很像。”

  “所以，这段视频，是你录的吗？”

  宋爱夕似乎觉得自己无法辩解，颓着脑袋摇摇头，无力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手机相册里根本没有这段视频，我也没有把视频发在朋友圈，我明明记得在和赵琴孙梦菲打架的时候，我的手机没有掉，我不知道这段视频为什么会出现我的声音，我不知道...也忘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完全被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的证据弄得分不清楚什么才是真。

  或许那天的夜里真正发生的是三人打架的时候，她拿棍子打死了孙梦菲，然后在赵琴追赶自己的时候，又拿绳子勒死了对方，但她太害怕太紧张了，在之后见到段勋后，选择性地忘记了，以为她们根本没有死。

  方幸辞安慰她说道：“你先冷静下来好好回忆周六晚上7点到9点发生的事情，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是你杀害了她们，我们警察也正在极力地调查这件事，所以，如果你真的没有杀人，一定要配合警方找出真凶。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被遗忘的细节，可以证明那天晚上你和赵琴并没有越好在巷子见面，而是李月将你们骗过去的！”

  宋爱夕低着头，正在努力回想着，叶宸开口对她说道：“监控里显示你那天是跑着进入巷子，身上并没有带任何东西，只要能够找到8点之前你在路上收到李月消息的不同反应，也可以侧面证明你是临时才决定去巷子里。但在巷子里起冲突导致意外致人死亡，还需要看法医那边的鉴定，警察之后也会扩大调查范围，所以，你是目前获得线索最重要的渠道，你先回忆，然后将周六下午放学一直到警察来到学校带走你们这个时间段，在你身上身边发生的事情，详细地描述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帮助你。”

  宋爱夕得知对方会帮助自己，而自己也很想摆脱嫌疑，激动地对他们点头，然后坐在位置上开始回忆，甚至动笔写下一些内容。

  在这期间，两人又走到苏尔曼的旁边坐下，方幸辞问她：“你说周六晚上八点之后赵琴和孙梦菲两人很长时间没有在群里说话，那她们之后有打电话向你求助吗？”

  “没有。”苏尔曼瞥了一眼宋爱夕，没好气地说道：“警察不是说她们的手机都被摔坏踩碎了吗？她们要是有时间向任何一个人救助，现在早就有证据抓住凶手了！”

  方幸辞转身对叶宸说道：“可根据宋爱夕的证词，她朝巷子外跑的时候，赵琴让孙梦菲打电话给苏尔曼，然后跑去追宋爱夕，找手机打电话这个时间很短，如果凶手另有他人，应该早就藏在离孙梦菲很近的某个地方，并且反应和体能都要比她好才行。当赵琴返回去找孙梦菲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受伤躺在地上，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找手机救助，也是这个间隙，凶手再次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产生了视频里出现的画面，最后窒息而死。”

  叶宸听完他的推测后，问他：“那你认为凶手是男性还是女性，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以上？”

  方幸辞想了想，摇头说道：“都有可能，单独女性要是想要杀掉两个人，除了像我刚才推测的那样需要分开杀害，她还要提前策划让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巷子里，并且预估到三个人会分开，要是赵琴没让宋爱夕逃跑，孙梦菲也成功打电话叫来苏尔曼一群人，那凶手的计划就失败了。”

  “那如果凶手做了两手准备呢？”

  “什么意思？”

  叶宸看向宋爱夕，缓缓说道：“如果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赵琴叫来一群人殴打宋爱夕，然后离去，那巷子里只剩下宋爱夕一个人，凶手依然可以杀人，不然你觉得凶手为什么偏偏选择用李月的手机联系这两个人？”

  方幸辞瞬间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也就是说，凶手可能跟宋爱夕和赵琴两方都产生过矛盾，所以将两人都引到巷子里，凶手猜测到她们一定会因为猜疑而起争执甚至动手，那其中一方也一定会受伤，不管是谁先离开巷子，留下的那个人必定会被杀害，而凶手依旧可以陷害活着的那个人！”

  “嗯，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凶手另有他人，以及确实存在一个人，会对赵琴和宋爱夕都产生杀人动机！”

  叶宸和方幸辞一同看向宋爱夕，正好她回忆得差不多了，便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三人围面对面围坐成一个圈，宋爱夕深呼吸调整情绪，这才开口说道：“周六下午4:10放学，我和朋友X一起离开学校，这期间没有和赵琴有过任何交集，我和X搭乘公交回家，她在我前一站下了车，我后下车，车上的人有少部分是一中的学生，只是眼熟，也没有任何交集。”

  “我是在5点左右到的家，然后在我的朋友小群里约好晚上八点半去KTV唱歌，一直聊到六点钟我妈妈喊我吃饭，这期间我和赵琴也没有过任何联系。”

  “6:30左右吃过晚饭，我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便去洗澡了，之后在家化妆，7:40左右出的门。”

  “因为KTV离家也不算远，我就打算走路过去，在路上和朋友一直聊着天，也没注意周围叫远处的情况，直到我路过夜市的时候，收到了来自李月的消息，我记得时间是8:02，然后立刻跑进巷子里。”

  “之后，发生了我刚才在审讯时说的那些情况，但我非常地确定孙梦菲留在巷子中间的大空地上，只有赵琴在追我，她当时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压在地上，我当时耗尽了所有体力推开了她，这才爬起来逃了出去，我扔向她的那个棍子，根本不足以致人死亡。”

  “逃出来后我给…段勋打电话，让他过来帮我，因为我的眼睛被赵琴抓破流血看不太清楚。”

  她的脸上现在还可以看到刚结痂的伤口

  “我和段勋去药店买药，将我的伤口处理好后，我们才去了KTV，我因为伤口和疼痛，只能坐在一旁看他们玩，直到11点半我们去夜市吃了宵夜，那时我还很害怕再次遇到赵琴和苏尔曼一群人，但我的朋友都说会保护我，如果打起来也不怕！”

  “我们吃了1个小时，也没有看到赵琴的人出现，手机里也没有收到来自她的消息，我还以为她等着明天去学校了再找我算账，就没有想太多，吃完宵夜，段勋把我送回了家，那个时候已经凌晨12点多，我洗完澡给自己上药后便去睡觉了，周天一整天浑身都在疼，也没出门，一直在家写作业到直到晚上六点返校，然后有人跟我说赵琴和孙梦菲已经失联20多个小时了。”

  “也就在晚上7点左右，学校有人在传她们失踪，老师报警了，我当时并不知道她们是在什么时候失踪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只是心里有些慌。”

  “因为我一直奇怪那天我从巷子里逃跑后，赵琴她们为什么没有再来找我，所以我根本没有心思学习，等10点钟放学后，我跟A一起回宿舍，还在聊这件事。”

  “回到宿舍我先是坐在下铺玩了一会儿手机，在看群里关于赵琴两人的讨论，到了11点多，我去洗澡，把手机放在床上，也就是15分钟的时间，我再拿起手机，发现很多人给我发消息，说朋友圈里的动态是怎么回事，我也很疑惑啊，我根本就没有录制过这段视频，完全没有印象，可...可视频里的声音却跟我的很像。”

  “我问了舍友，都说没有人从我的床上拿走过东西，但是她们可以为我作证，那个视频发布的时间中，我在卫生间洗澡。”

  宋爱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知道赵琴和孙梦菲死在了巷子里，我也意识到，自己一定会是嫌疑人之一，可我没想到的是，监控录像里只有我。”

  听完宋爱夕的描述，方幸辞心里也大概知道问题主要出现在什么地方。

  他说道：“现在有三个可疑点，一是李月的手机被谁偷了，又是谁通过李月将你们引到巷子里，二是在你跑出巷子后，赵琴和孙梦菲到底还遇见了谁，三是谁用你的手机发布了一段能够将你定为凶手的视频。”

  宋爱夕担忧地紧抿着嘴，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问道：“你们真的会帮助我吗？我真的不是凶手，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现在案子才起了个头，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方幸辞也不敢保证地太绝对，只能安慰她说：“你放心，警察绝对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你是凶手，警方就会一直调查下去，一定会把真凶找到，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记住巷子里所发生的一切，千万不要因为紧张忘记了而导致前后证词不一致，这对你很不利，我们现在会先去调查李月手机被偷的事情，你在这里等父母来，估计会让一个亲人陪你待在警局。”

  “大概要待多久？”宋爱夕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可方幸辞却有些抱歉地说道：“至少24个小时。”

  宋爱夕低下头，泄气般地靠在椅子上。

  方幸辞和叶宸也没有什么话可在说的，便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