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斌的家在参府街的油坊巷子里，不难找，沿着大街一直往前走，到第三个巷子口左拐进去就是。

  油坊巷子算是扬州比较古老的街区。其实那里以前不叫油坊巷子，叫油坊街。街上开着一家大作坊，专产香油，供城里日常消费。后来外地的商贩进来，从外地运来粮油到市场上卖，他们卖的油不止品质高，油价也比原来低上不少。那家作坊竞争不过，就渐渐地倒闭了。

  没人去买油，那条路也很少再有人走，也没人管。几年下来，像其他偏僻的路段一样，这条路被街坊邻居堆上了各式各样杂物，原本宽阔的路面也越来越窄，最后竟窄到只容一人侧身而过，因此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油坊巷子”。

  再后来，扬州城慢慢地往外边扩张，城里增加了不少新的街区。巷子里有条件的人家陆陆续续搬去了新区，留在巷子里的大多是些年岁已高的孤寡老人。再过几年下来，老人们一个接一个去世，油坊巷子现在竟只剩侯斌一人。

  “其实这侯斌也挺惨的。”双瑞站在巷子里，环顾四周。他以前流浪的时候，栖身的便是这样的斜街僻巷，每天与蝇虫为伍，与猪狗抢食。幸得后来偷溜出宫的沈长陵捡到，收了他做小厮，才算时来运转……

  “当然惨咯。”沈长陵一扇子敲上小厮额头，驱散了那点伤感的情绪，“家道中落，科举屡试不中，爹娘节衣缩食，积攒出最后一点钱把他塞进知府府衙。兢兢业业干了四、五年，终于被大人赏识，调到了账房先生的位置上，眼看这再熬个一两年就能升官高迁，却突然被免职，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念想。”

  沈长陵顿了顿，表情认真地点点头，道：“说实话，这人也真是个人才，要换作我经历这些，估计被免职时就觉得无颜回家见爹娘，直接走瘦西湖去见阎王了……”

  “侯某的确无颜回家见爹娘。”一道男声接上了沈长陵的话。

  沈长陵和双瑞回头，看见话题的主人公正站在自己身后，想到刚刚自己的妄言妄语被他听了去，不禁有些尴尬，连忙躬身道歉：“刚刚在下失言妄议，冒犯了阁下，还请阁下恕罪。”

  侯斌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袍，上面零零散散地打着几处补丁。长袍有些宽大，不是很合身，脚踝露出一截，腰部和肩部却过宽，套在他身上，像个滑稽的麻袋。他站在一间破败的小院前，神色平静，或者说，是死寂会更加合适。

  “两位若是来问侯某被免职的事的，便进来吧。”

  他没有回礼，也没有丝毫客套，只是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话，便转身进了屋子。

  双瑞因为这奇怪的反应有些警惕，沈长陵却毫不在意。

  “进去吧，他要动手的话，刚刚早就动了，又何必出言叫我们。”

  沈长陵见双瑞不动，自己就先踏进了院子，反正周围有三个暗卫保护，他也不信还能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