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在扬州的那半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桩桩件件接连不断，叠加密集，密集到等沈长陵回京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在扬州度过了数十年。

  那是一个怎样的开始呢？沈长陵回想起来，事情好像是从宋琬开始的。

  那一日，沈长陵坐在书房里翻看侯斌口中的神秘朋友送来的信件，那大概是里面唯一有用的东西了。在那个神秘人送来的包裹里，一共收录了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侯斌写给他朋友的书信，内容主要是对自己调查过程的记录。

  第二样是侯斌记录的所谓来自证人的证言，同时还附上了所有证人的名单，其中还包括拒绝谈论此事的人。但遗憾的是，这张名单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名单”——上面只有名字，而没有对应的地址。

  第三样是侯斌偷偷抄录下来的有问题的账本，但不知道是侯斌的无意之失还是故意而为，这份副本上面多有涂改的痕迹，而且纸张的右下角还有一片深色的茶渍——沈长陵猜测可能是突然有人进来，侯斌在慌乱遮掩动作中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褐色的污迹盖住账本的几处重要的明细。副本没了用，沈长陵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在曹满送来的账本上，但是他在书堆中翻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这本副本对应的账本，想来是被曹满用假账给替代了。

  万般无奈之下，沈长陵只好把证人的名单交给手下让他们四处去打听，他自己则留在王府中翻阅侯斌写给他朋友的书信，指望着能从其中寻着点蛛丝马迹。

  王府外面的扬州城早已乱翻了天，而王府里却仍保持着往日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很快被人打破。

  “宋大人，宋大人你不能进去——”伴随着小厮焦急的声音靠近，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沈长陵抬起头，不出意料的看到了眼前面色阴沉的宋琬。

  挥手让赶来的侍卫和管家退下，沈长陵放下手中的信纸，向后靠在椅背上，调整成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的问道：

  “宋大人罔顾双瑞的阻拦，径直闯入本王的书房，敢问是有什么急事？”

  宋琬不言，只是皱眉盯着他，黑眸里酝酿着浓重的情绪，嘴角死死的抿着，像是在努力压制着心里翻腾的怒意。沈长陵注意到，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你哭了？”他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

  宋琬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的回嘴：“你才哭过！”配上她清亮的嗓音，倒像是个在娇嗔的小姑娘。

  沈长陵话出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我管她哭没哭过干嘛？他想。他本以为宋琬会直接无视他这句话，然而宋琬居然意料之外的回了嘴，这便让他更加尴尬，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要怎么办好呢？沈长陵有些头疼。

  话音落下，宋琬也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找这个人算账的，跟他瞎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她在心里暗骂自己，还是直接切入主题好了。打定了主意，宋琬抢先开了口：

  “宋琬今天是以一介平头百姓的身份来的，并不代表知府。宋琬只是想当面问问王爷，王爷在扬州城里搞这些纷纷乱乱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沈长陵反问她。

  宋琬眯起双眼：“大家都是明白人，王爷又何必装傻？王爷派人在扬州城里四处散播谣言，败坏知府大人的名誉，不就是为了夺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