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作者:Humpy      更新:2022-05-02 14:21      字数:2194
  宋伯立即撤回了头,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紧张的情绪好像在一瞬间放大了他的听觉。明明锅炉的声音那么大,他却还是能听见自己刻意放缓的呼吸,还有三道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那你后来是怎么脱身的?”沈长陵问。宋伯好像还沉浸在那段紧张的回忆里,听到沈长陵的声音,被吓得猛然一跳,差点踢翻了桌子。“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有些失神了。”他向另外两人不好意思的说。

  “无碍。”叶尧回答,同时不动声色的递给了沈长陵一个眼神,让他追问的时候别那么急。

  沈长陵不好意思的抿了口茶,他刚刚好像的确是逼得紧了些。于是等宋伯重新坐下以后,他也没急着开口。三人就这样安静的围着圆桌坐着,等待宋伯调整他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宋伯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顿了顿,终于开口道:“我接着说吧。”

  那个时候李远三人正朝着宋伯的矮墙走来,在那个方向只有宋伯之前走来的那一条路。而经过那条路的话,势必就会看见藏身在矮墙后面的宋伯。

  他得逃,宋伯想,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他清楚的知道,一旦他偷听他们谈话的事情被发现,整个村子都会遭到殃及,他们甚至可能会被灭口……想到一群手持刀剑的凶汉在村庄里肆虐,墨纸坊尸首遍地、火光四起的样子,宋伯背后又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他得跑,他必须得跑,千万不能被发现……无数个声音在他的心底疯狂的呐喊着。

  宋伯用颤抖的双手扶住墙,弯曲的十指抠进缝隙,扣住了砖瓦,他拼命的借力支撑起自己发软的双腿,他感觉到它们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像现在他的全身上下。

  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挪动双腿,他甚至怀疑可能在地上爬也比他现在要移动得快些。

  脚步声渐渐走近了,越来越近,近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出现在巷子口。但是此时,宋伯距离能躲避的下一个路口还有二十步距离。

  现实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绝望。

  就在宋伯举起手臂放到嘴边,准备咬着自己的**自己镇静下来时,眼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紧接着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他——

  “跟我走。”

  他听见那个苍老的声音如是说道。

  宋伯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但他已经从声音认出了那人是谁。他们在村落里急速的奔跑,在七拐八绕的小巷子里左冲右突。

  许久之后,当他们推门闯进一个小院子后,他们才敢确定自己的处境总算是安全了下来。

  宋伯站在院子里,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问道:“王老头,你怎么会在那里?”

  那人没有答话,只见阴影中的他轻手轻脚的把门掩上,拿门闩把门闩好,然后才转身走到了院子里的月光下。

  是王老头没错。

  看见自己没认错人,宋伯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才怦然落地。但王老头的神情可没他那么轻松,他朝屋子摆摆头,示意宋伯跟他去屋里说话。

  宋伯这才认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他父亲生前居住的小院。

  他的母亲去世得很早,记忆里是父亲独自一人把他拉扯长大。后来整村迁到这里以后,他跟李家姑娘成了家,三个人挤在一间院子里不方便,他们两个就搬出去住了,这个院子里的住户便只剩下父亲一人。三年前父亲去世,这个院子就彻底闲置下来。

  办完父亲的丧事,宋伯便再没来过这个院子。如今推开屋门,看着这个他从小待了近十年的老地方满是灰尘和蛛丝,忽然有些唏嘘。

  王老头跟在他后面走进来,回身关上屋门,也不点灯,就借着窗户里面透进来的月光在趴在地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他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比巴掌略大的布包。那布包看起来毫不起眼,上面落满了灰尘,灰扑扑的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王老头打开它之前先随手拍了拍,惊起的灰尘把宋伯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噓——”王老头连忙比手势叫他噤声。他将手里摊开的布包递给宋伯,宋伯看见里面包着的是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这是什么?”他用口型问王老头。王老头没有回答,把手里的布包又往前送了送,示意让他接过去自己看。

  宋伯只好拿起那本破书随便翻了翻,发现那原来是一本账本,更准确的说,是记载着墨纸坊之前洗钱记录的账本。

  宋伯在上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那都是他们的老客户。以前宋伯跟着父亲干活的时候,他们站在一旁看着,偶尔还会跟他聊上两句,所以账本上这些人的名字或者化名他都还认得出来。但有一个名字他却觉得格外陌生——

  楚谨言。

  这个名字在账本上出现了很多次,根据记录来看,他几乎每过两三个月就要来找墨纸坊帮他洗一次官银。但奇怪的是,宋伯对于这个人丝毫没有任何印象。

  这人是谁?宋伯敏感的察觉到了这就是王老头想让自己看的东西。

  王老头是父亲的好友,以前经常到他家找父亲喝酒,两人在酒桌上无话不谈。所以宋伯推测关于父亲留下的这本账本,王老头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他今天带他来这里,就是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这个楚谨言是谁?我父亲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凑近王老头,压低声音询问道。

  王老头瞅了他一眼,用手指在满是灰尘的桌案上写出了两个字——

  李远。

  不用王老头多说,联系今晚的所见所闻,他就知道王老头到底指的是哪个“李远”。

  “今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他冲王老头摇摇头,用口型说了这句话。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账本重新用布包好,揣进自己怀中。

  因为怕出去的时候再遇到李远他们,两人在屋子里默默的蹲到了卯时,听到外面传来稀稀落落的人声,两人才悄悄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