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你坐进去，常陵你来赶马。”林冽干脆的吩咐道，“赶紧的，动作利落点。”他挥舞着手连声催促。

  “常陵”是沈长陵的化名，毕竟在民间再怎么不出名，扬州百姓也知道他们地方新来的王爷叫什么名字。要是用原名，他很可能在第一天就被五花大绑捆起来扭送去知府拿赏金了。

  沈长陵看到那架华丽的马车的时候，就隐隐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而此时林冽的吩咐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我们的身份是什么？”他问道。沈长陵在行动以前喜欢多掌握一些信息，这有利于他在发生紧急情况时随机应变。

  林冽向来很喜欢他这种谨慎，他赞许的点点头，答：“江城宋家的大小姐宋琬，性格贪玩，赶路的时候在途中多逗留了一会儿看夕阳，于是误了进城的时辰。你是她的车夫，名字还是叫常陵。”想了想，他又问了一句，“会赶车吧？”

  沈长陵点头表示肯定，林冽满意的拍拍他的肩，道：“这次还好有你们在，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来帮我这个忙。放心，等事情结束了，我一定找机会好好谢谢你们。”

  沈长陵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仍是一副认真努力的后辈模样，他摇摇头，道：“能参加这次行动是我们的荣幸，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让我们历练一下的。”

  “好小子！”林冽高兴的猛拍了一下沈长陵的肩，力道大得差点没把人给拍地上。

  宋琬独自坐在马车的车厢里，隔着幕帘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两人在外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她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道：“我们今晚到底还走不走？”

  她这话提醒了两人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两人只好收拾好各自心怀着鬼胎，纷纷去了各自该去的地方就位，赶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城门口走去。

  此时近乎夜半，天水县的城门口十分冷清，在门口站岗的卫兵和偶尔巡逻走过的衙吏是这里唯一的有温度的、会动的物体。

  不过现在这里多了一辆马车。

  林冽此时正站在门口等着站岗的卫兵检查公文和令牌。沈长陵坐在离城门口不远处的马车上，看着林冽正指手画脚的跟卫兵说着什么，看起来事情好像不太顺利。

  但对于此时的林冽来讲，事情已经不是一个“不大顺利”可以概况的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门口说好的李玉田忽然被换成了王山。在林冽打过交道的所有卫兵中，就属此人最不好应付。

  这个人长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细致入微的打量着视野里的一切人和事，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在林冽的记忆里，他就从来没有在这人的脸上见过“面无表情”以外的神情。

  而在所有的卫兵里，也属这个王山怀疑心最强。每次有人想要在宵禁以后进城，遇着别的卫兵的话出示一下公文和令牌就可以，甚至还有些心肠软的，只要求上几句他就会放人进去。可要是遇着了这位爷，若是出了一点纰漏，哪怕只是公文上面少盖了一个印章或者是令牌上多了一道刻痕，他都会抓着你问上半天，像查户口似的，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何种……拉拉杂杂的问题，愣是要把你绕晕掉，然后把所有的老底——不管好的坏的——都掀出来才肯罢休。

  没想到会碰上这个冤家……林冽在心中暗骂。要是平时的时候他是一点也不介意跟这个小卫兵玩上几个回合的，毕竟找个人和他斗智斗勇向来是件很有趣的事，特别是当这个人还是个想抓你的衙吏时。

  但现在的林冽一点都不这样想，相反，他现在很是心虚。

  “公文这种东西随便看看就得了，谁会闲着没事在这种东西上造假，又不能赚钱。”林冽看着王山在借着墙上的火把观察公文，顿时有些心虚，想要胡说八道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过王山没有理他，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分过来一个。他还是在火光下认真的检查着公文的真伪。

  王山看的时间愈长，站在一旁的林冽就愈加心虚。今天事发突然，刘叔他们那边并没有时间来做太多准备，城门戒严以后，于连也没能找着机会送一张真正的公文出来。也就是说，现在王山手里面拿着的是的的确确的假公文。不仅如此，令牌是多年前刘叔出于收藏目的留下来的老货，和现在的公文还有些对不上的地方。所以林冽就很担心，因为一旦露馅，轻则只是引起怀疑和入不了城。严重的话，不仅他们会被抓起来，就连现在待在牢里的老王也会受到他们牵连，因为县令很可能会察觉到他们就是想办法过去救同伙的。

  因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冽变得越来越焦急，他开始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在寻找着最佳的逃跑路线。

  不过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王山只是核对了一下令牌和公文对应的标识，根本没有看更多的细节，就把二者还给了林冽。

  公文和令牌重新回到手中时，林冽暗地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刚刚只是自己想多了。林冽在心里暗笑自己的神经过敏，或许是时候舍掉这一切出去走走了。

  不过他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颇有礼貌的向王山道谢，说道：“这么晚还打扰到各位长官，真是不好意思。”他悄悄的从袖子笼里塞了半两碎银到了王山手里，“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王山什么都没有说，但也没拒绝林冽塞钱过来的动作。林冽感觉到王山爽快地收了钱，忍不住在心底偷呸他一句：“一个接一个的赛装，全是些伪君子。”

  但内心虽然不屑，林冽在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一副恭维逢迎的样子：“小的当差也不容易，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他低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