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告诉顾晓，他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留下了一个承诺。

  “姑娘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说道，“为表谢意，以后姑娘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可以拿着这个信物去有突厥人的地方，告诉他们你要找吴提。吴某定当全力相助。”

  他说着从腰间摘下了一块令牌递给顾晓，那是突厥最初一代可汗建立部落时分发给各部族的信物，由各部族的长老执掌。后来有一个部族在与柔然的战争中被灭族，这个信物就多了出来，收管在每一代的可汗手中，以提示他们勿忘族仇。一代代传承下来，这令牌也就变相成为了首领的信物，见它如见可汗。

  吴提的本意是想平复自己内心的歉疚。顾安辙对他有恩，因为他的手下构陷而遇害，而他却为了自己部族的私利拒绝为他沉冤昭雪。唯今他能做的，也只有把这份恩情和挂念还于他的女儿身上了。

  然而对于吴提的行为，顾晓却是十分迷惑不解。她原本以为这人空地上那两人中某一个的手下，这手下不怎么老实，过来清场，却又伺机偷听自家主子的对话。但如今看来，这人却反倒像是抓到了自己手下叛变的首领。

  等等……吴提？顾晓发现这个名字奇怪地耳熟，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名字。

  顾晓思索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想起来眼前这个叫“吴提”的人到底是谁，但是又不好得问对方的来历，毕竟对方显然认出了自己，而且他的身份也应该不一般。贸贸然地反问“你是谁”，只怕会让场面更加尴尬。

  虽然现在的场面已经足够尴尬了……顾晓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顾晓向来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尤其是眼前这人看起来还挺像哪个关底的大反派，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抱个大腿呢……所以最后她还是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收下了令牌。

  虽然事情的实质并没有什么改变，但这样的行为还是让吴提心里感觉好受了一些。出了这种事，他也没有了逛林子的心情，与顾晓分别后就直接回了突厥的营帐。

  只是吴提没有想到，五天之后，他送出的令牌就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还是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带我走。”顾晓站在他的面前，如此说道。

  此前顾晓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让吴提屏退了所有的侍从，现在营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吴提有些不敢相信他刚刚听到的话。“你让我带你走？”他紧缩着眉头，语气当中带着严肃和怀疑，“你应该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顾晓是离国的太子妃，吴提是突厥的可汗，而离国与突厥现在正在就和平问题进行谈判。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不仅此前一切的努力会均数作废，他们两人也会毫无疑问地背上难听的骂名。

  吴提并不觉得顾晓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要让她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去做这样自毁长城的事。

  “我需要知道理由。”但吴提依旧记得此前对于顾晓的承诺，他答应过顾晓，只要是他能做到的，必将全力相助。吴提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而他也知道顾晓并非做事不过脑子，这样荒诞的事情，她必然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只要你告诉我做这事的理由，我就带你走。”他向顾晓说道。因为这样的要求实在出乎了他的预期，所以他必须确认自己对于顾晓的判断没有出错。

  然而顾晓的回答却更加超出他的预料。

  “因为你必须那么做。”顾晓说。“现在离国与突厥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我们的圣上正在往漠北调兵，不出三日，十万援军将集结于凉州城，驰援的将领中还会有欧阳澈、许攸等人，圣上已经决定趁此机会重创突厥主军。如果你现在不立即赶回去，你的部落将面临灭顶之灾。”

  顾晓冷静地陈述着事实。突厥的存亡与她无关，但她却可以以此来换取与吴提交易的筹码。

  “如果你愿意带我走，我绝对不会反抗。你可以对外宣称我是被你劫走的，这样对你的声誉和威望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她说道，“把我作为人质，以我的性命要挟离国退兵，你就可以保住你的部落。”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只有这个办法。”

  尽管极不情愿，吴提也不得不承认顾晓说的就是事实。他此前只知道离国的军队有大范围的调动，以为他们是过去给凉州解围，却完全没有预料到沈珏会走如此一步险棋。如果不是顾晓过来提醒他，那么他们可能就要继续在京城改为与离国谈论附属国问题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会愿意告诉我？”吴提有些不相信，“离开离国对你来说为什么会那么重要？”顾晓如此不顾一切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刨根问底，大有不弄清楚真相就绝不答应的态势。

  顾晓被他的态度逼得有些急了，她没有想到吴提会那么固执，即使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却还要对她的动机紧追不舍。

  “……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沉默了半天，她最终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信不信我的话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之所以来找你，只是因为你之前给我的承诺，我不想浪费。如果你不愿意帮忙，那么我依旧会找到其他办法离开。”

  顾晓的语气重了一些，她希望以此能激怒吴提，让他愿意带她离开。毕竟在这个时候，这是最好的办法。

  “……”回答她的是吴提良久的沉默。

  就在顾晓已经接受自己即将败兴而归的时候，吴提开口了。

  他说道：“我相信你。”

  吴提的话让顾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压在她心头的这桩大事终于有了着落。但是吴提随后的话却又提起了她的心。

  “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带你离开的事情也需要安排。”他道。“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两天之后在这里，我会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