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同的，吴提与耶律克同时想到了这句话。两人眼神相碰，耶律克不知所以，然而心中有事的吴提却是率先移开了目光。

  “在雁云关的时候把他放了吧，然后告诉他一切，让他自己决定去路。”吴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吩咐道，“至于他的结局将如何，就交给安卡来决定吧。”

  身为首领，吴提也深知自己肩上担负着的责任，这份重担并不允许他仅凭着自己的一时心软就任性。

  从公事上说，耶律克是突厥的大将，是仅次于他的二把手，所以他不应该为了一个小小的马车夫而与他闹翻，这要是传出去，无疑会寒了其他追随他们的人的心。

  吴提心里知道，无论是当初构陷顾安辙还是如今要处置掉马车夫，这些无疑都是从部落的利益出发而做出的决定。吴提与耶律克除了是首领和将军，还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和兄弟，他知道要做出这种事情，耶律克自己心里也不会好过。而吴提也深知，这些痛苦本应是他这个首领应当承担的责任的一部分，但耶律克依旧不声不响地把重担扛在了自己身上。因此从私事上来说，他又怎能再苛责眼前这个承担了所有重责的好友呢？

  所以他软弱地——吴提并不惮于承认这一点——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他觉得如果放那个马车夫自己选择的话，大概他们心里的负疚感都会能减轻一些。

  只不过吴提并没能等到这个机会。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车队后方突然传来的一阵骚乱，隐隐还能听见士兵们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吴提和耶律克连忙勒住了马，抬手号令身边的人停下，满是戒备地盯着骚乱的来源。就在他们思索着要不要过去查看情况时，那边有个小卒逃脱了追杀，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向他们报信。

  小卒浑身琳满了鲜血，而与他衣服上的血红相对的，是他苍白的脸色。当吴提赶忙下马上前搀扶住他时，那小卒只勉强还吊着一口气。看清扶住他的人，小卒像安心了似的把那口气也舒了出来。他以一种虚弱到近乎气音的声音道：“殿下，将军，后面有……有离国人追上来了，他们很强，你们快……快跑……”

  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说完这话的时候，吴提感觉到怀里那小卒的身体也瘫软了下来。但是吴提知道，他的力气再也不会回来了。

  站在吴提旁边，耶律克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小卒是他的随侍，平时负责帮他照料一下马匹，准备些饭菜。虽然地位不高，却与他感情颇深。今日他上队首这边来换班，想着没有什么事，便把这小卒留在了队末，与他相识的朋友在一起。却没有想到，清早一别，再见便是永隔。

  但眼前的情况并不允许他们悲伤太久，厮杀和惨叫声正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接近，透过翻腾的黄沙，吴提能够隐隐窥见战局——

  这根本就不是对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