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川施了术，又有一道结界围绕着小木屋，把里面的灵体一起包裹着带上去。姜禾樾在岸上焦急的等着，终于看见了白离川冒了出来，浑身上下并未打湿的白离川手里还拖着一个结界包裹着的木屋。

  姜禾樾看了看脏兮兮的木屋，道：“这是哪个顽皮的孩子掉了的玩具屋子么？”

  “不是，这个屋子，是那些死去的孩子居住的地方。”

  “啊？谁给她们的？”

  白离川看了看鱼姨住的方向，道：“去问哪个鱼姨不就知道了。”

  一个小村落，有个鱼婆婆，捻金线，捻银线，纺线织布，做个娃娃咯。

  姜禾樾和白离川带着那个小型的木屋子回到鱼婆的住处，鱼婆还是重复着往日的工作，门外有人进来，鱼婆也没有抬头，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这个时间有谁会到来。

  姜禾樾进去，随后突然停下脚步，想了想，突然在整个院子都布下结界，随后再次进去，站在了鱼婆的面前。

  白离川和姜禾樾站在鱼婆面前，都没有说话。或许是习惯了别人来找她，都是有求于她，所以白日会有人也不觉得奇怪，但是奇怪的是，来都来了，却又不说话。鱼婆这才抬头，看见是姜禾樾和白离川。

  “回来啦。村子可好玩儿？”

  鱼婆以为姜禾樾和白离川四处看风景去了，在想要住在哪里。

  姜禾樾一看鱼婆的行为，心里越发的来气，一把抢过鱼婆手里的丝线，狠狠地扯着，还把纺车推到了。狠狠地踩了几脚。

  鱼婆定然是有些生气的，随后突然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姜禾樾。

  但是余光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白离川，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屋。脸色顿时就变了。

  “知道怕了，你究竟是什么怪物，居然帮着村民害了这么多人？”

  姜禾樾指着鱼婆，语气愤怒的说着。

  白离川也上前，把木屋放在桌上，结界还没散去，屋子里面还是有许多发光的灵体被吓的四处窜。

  鱼婆面色变得非常痛苦，她颤巍巍的手想去拥抱那个木屋，但是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我以为这个事情，会被我带到坟墓里去，却不想会有人察觉，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白离川语气平淡的说道：“捉妖人。”

  鱼婆突然笑了，语气平淡的说着：“可我不是妖。”

  自然，鱼婆不是妖，若是妖，白离川早就察觉了。

  “你虽不是妖，但你做的事情，比妖做的还可怕，可恶。”

  鱼婆没有否认，闭上了双眼，长叹一口气，随后再次睁开，看着桌上的小木屋。

  “这些灵体，都是那些曾经死去的女婴，她们才来到这个世界，都还没能睁眼看到这个世界，她的家人狠心杀了她们，你还帮着她们达成愿望，让他们如愿生出男孩儿，你也是女人啊，你这么做，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姜禾樾语气越发狂怒，似乎什么也不想听鱼婆讲，想直接挥出天玄剑，杀了鱼婆。

  鱼婆脸色无光，姜禾樾只觉得，鱼婆似乎顿时苍老了许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出关于这个村子的事情，还有那些木偶，还有小木屋的灵体。

  鱼婆姓余，具体叫什么，她说自己也忘了。

  其实她也是个修仙者，曾经想要拜入一个大门派做弟子，但是因为资质不够，没有门派要她。

  可是鱼婆又非常想修行。

  江湖之中，有仙门正派，自然也有江湖术士。

  那些人知道鱼婆想要修行，就骗她有仙门要收她，实则就是骗人钱财的骗子。

  但是若说教授术法，还真的教了。只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偏门术法，且有些术法咒语还不全，学不会，那些骗子自然就说鱼婆资质不行，这个学不会，那就学其他的。

  因为被大门派拒绝过，鱼婆也确实相信，自己确实资质不太好，于是只学习其他的术法。

  但是等到鱼婆没钱的时候，那些江湖术士就丢下鱼婆走了。

  很久以后，鱼婆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想要找他们算账，但是对方却说，自己是学到真本事的。

  确实，鱼婆学到一些皮毛，且还是旁门的皮毛。

  就算鱼婆不认，还是想要讨个说法，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也无可奈何。

  鱼婆开始了四处流浪的日子，她一个人漂泊了很久，也去过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也偷学了一些术法，只是可惜，要么口诀不对，要么不会运作。

  毕竟是偷学，总不好直接去问别人。

  她漂泊了很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她知道，她现在看上去四十多岁，实际应该有六十多岁了。

  有一天，她来到这个村子的下游，因为辟谷之术学的也不精，所以肚子饿，她打了一条鱼吃了，奈何那条鱼居然开口说话。

  鱼婆很惊讶，那鱼儿求她放了自己。

  但是肚子饿的鱼婆自然不肯，且一跳普通的与都能说话，说明修行了许久，若是在自己吃了，说不定就能增加些许修为呢？

  鱼婆把鱼儿吃了，让她意外，她没能增加什么修为，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似乎增加了什么修为，却又说不上来。

  在修行之前，鱼婆是个绣娘，漂泊的日子太孤单了，于是只做了一些木偶陪伴着自己。

  吃了鱼以后，鱼婆顺着小河上来，来到了村子。

  那一日，正好有个村妇失去了自己的儿子，遇上了鱼婆。

  鱼婆虽然学的东西不精，但是也还算会些皮毛，自然能看出一些基本的命数，那个村妇还是会有自己的孩子。于是借机搭话，把那个木偶给了她，让她安心，让她相信，这个木偶会让她再次怀孕。也想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是没想到，后来真的生了儿子的村妇，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旁人，旁人纷纷来请教。

  漂泊了许久的鱼婆，自然想要安定了，现在这个村子的人把她奉若神明，不需要做什么事情，就吃穿不愁，那又何必继续浪迹天涯呢？

  鱼婆答应了。

  生子这种事情，除了自身与子嗣的缘分，便是有送子观音操持的。

  但是这世间多得是早早夭折的孩子，只要想办法，让那些孩子前来这里投胎就好。

  于是，鱼婆施了术在木偶身上，引来了那些其他地方夭折的孩子前来投胎。

  “你这样的行为，算是逆天改命，干扰冥府的事儿了，下了地狱，恐怕永无翻身之日。”姜禾樾语气冷冽的说着。

  鱼婆苍老的声音说着：“那个时候，真的没想这么多。”

  “那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死去的女孩儿？”

  鱼婆沉默了一下，说着：“有的时候，我也很害怕，也很担忧死后下地狱受苦，于是那些怀孕的孕妇再来找我，我就没有理会，他们命中注定有女儿，我就没有干涉，却不想，已经有儿子了，生下一个女儿，还是不愿留下。”

  姜禾樾怒了，也提高了音量：“那你就不会阻止吗？你就默认了那些村民的行为，你这样的行为，不相当于间接地杀了那些孩子。而且你从来没想过赎罪吧。”

  鱼婆再次沉默，闭了双眼。

  “我以为你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却不想，你才是那个恶魔，简直可怕。”

  “我也知道错了。”鱼婆颤颤巍巍的语气说着，睁眼，看着放在桌上的木屋，以及里面还在四处乱窜的灵体。

  离开水中这个熟悉的环境，这些灵体紧张的不得了，还是没能停下四处乱窜。

  “我也想过为这些孩子念往生咒，但是我连一段完整的往生咒都不会，我也不敢请其他的大师来，只能给她们打造了一个木屋，让她们有个可以住的地方。还让那些村民摆放了木偶娃娃，以此纪念她们。”

  白离川突然冷笑，道：“不要说得那么善良，真的是给那些孩子一个住处吗？不过是想压制住她们，不让她们出来报复而已。”

  鱼婆眼神错愕的看着白离川，或许是没想到白离川会这么直接的拆穿吧。

  她颤抖着双手，想要拿起脚边一个还没做完成的木偶娃娃，放在腿上，为木偶娃娃整理着衣服。

  “我有罪。”鱼婆缓缓说道：“我该死。”

  不管现在鱼婆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确实，她该死，除了她，还有这个村子的那些杀害自己的孩子的村民。

  “那你便去吧。”

  说完，白离川一掌袭在鱼婆的天灵盖上，杀了她。

  鱼婆瞬间瞪大了双眼，停留在了最后一刻。

  姜禾樾没有丝毫惊讶，她甚至都想亲自出手。

  随后，随着鱼婆的倒下，放在腿上的木偶也掉落在地。

  鱼婆是人，但是内心已经坏透，对人麻木，默认了那些村民的行为，会有此下场，也不奇怪。

  “这些灵体怎么办？”姜禾樾瓮声瓮气的说着，似乎有些哽咽。

  白离川看了看，道：“我是妖，我念得往生咒起不了效果，还是你来吧。”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会吧？”

  “当然会。”姜禾樾道。

  姜禾樾盘腿坐地，直接抱着小屋房子，闭眼念起了往生咒，或许是因为有些死去的灵体时间太长，还是迟迟不愿离开，姜禾樾念了好几遍，最后，那些灵体终于像真的萤火虫一样，窜出结界，慢慢消散。

  “终于都走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白离川轻声说着。

  “那那些村民呢？”姜禾樾看着小木房子，还是不死心。

  “我知道你心中又恨，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修仙的，若是因为这些恩怨，私自杀了那些村民，有了业障，将来仙门能容你？”

  “那怎么办？”姜禾樾大声吼着。

  “国家有律法的，咱们把证据交给官府，让官府处理。”

  但是姜禾樾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会秉公处理么？”

  白离川想了想：“若是不秉公处理，那我就吓唬吓唬他们。”

  姜禾樾想了想，最后才点点头。

  如白离川所说，他们报了官，说鱼婆已经畏罪自尽，让他们下水查看。

  官府派了人来，在水中捞起了数十具骸骨，现场简直渗人。

  小河边跪了一地的人，有死去女婴的父母，也有曾经想要溺死自己女儿的父母，庆幸还好没有这么做。但是他们都跪着。

  往日以为丢入水中，便可以相安无事，但是没想到，隔了二十年，还是被捞了起来，这件事情还是被揭穿了。

  这件案情实在太过骇人，想要息事宁人简直不可能。

  最后，行为严重的，直接被处死了。

  姜禾樾得知这个结果，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那些被判刑的人，确实给了那些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但是那些人被判刑，现在他们的孩子年纪也不大，又该怎么办呢？

  是啊，又该怎么办呢？

  姜禾樾忍不住的叹气，人活在世间，好难啊。

  最后，官府考虑到这个情况，上报了朝廷，发下补助，有专门的地方收养这些可怜的孩子。也算是没有流浪街头。

  可是，身体虽然安稳了，没有流浪，这些活着的，失去父母的孩子，心灵也安稳了吗？

  姜禾樾不知道。

  离开这个村子许久，姜禾樾的内心还是十分压抑。一路上，话也不多，兴致也不高。

  “我知道你心疼那些孩子，但是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控制不了的。”

  姜禾樾点点头：“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我也是个孤儿，我能理解那种感受。”

  白离川顺势拉着姜禾樾入自己的怀中，拍了拍她的被安慰道：“已经过去了，现在你有我。”

  姜禾樾突然抬头，看着白离川，道:“你说以后我给你在一起了，会不会生一窝狐狸啊？还有啊，我听说狐狸勤加修炼，可以成为狐仙，我资质也不好，跟不上你的脚步怎么办？到时候你成仙了，我还是个凡人，会老去，怎么办啊......”

  白离川听得呵呵呵的笑了，拉着姜禾樾的手往前走：“想不到你都想的这么远了，看来，我得找个吉日，把你娶进门了。而且，要好好监督你修行，不要走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