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节
作者:青青绿萝裙      更新:2023-04-26 16:25      字数:3783
  众丫头在厢房拼了两张八仙桌,凑了钱叫了桌席面,请林妈妈坐上?首,其他人在下头随意坐了,一面吃酒菜,一面行酒令。都没?读过什么书,自然玩不了风雅,便只划拳,输的喝一杯。林妈妈年纪大,陪她们闹了会?儿便觉得累,也知道自己多留不合适,说:“东边不能一个人也没?有,我先回去了。”玛瑙忙道:“我同妈妈一道。”“不必,夫人专程给的恩典,辜负反倒不美。”林妈妈明事理,也不忘记敲打她们,“你们算是好命,跟了个善心?慈和的主子,我们年轻的时候,哪有这过节的福分。”丫头们赶紧应下:“都记着呢。”“绝不敢放肆的。”“妈妈放心?。”林妈妈这才起身回去。她一走,丫头们愈发随意,你灌我一杯,我捉弄你两回,闹得累了,各自寻地?方坐着说话。做丫头的,谁没?点苦楚,薄酒下肚,也就勾出无限心?事来。竹篱握着金簪,悄悄走到玛瑙的身边,将簪递给她:“这是我孝敬姐姐的。”玛瑙忙道:“莫要如?此,是你赢的就收下,夫人也不喜欢这个。”见她面色为难,也叹了口气,道:“你放宽心?。”竹篱低头绞着衣襟,不安地?问:“姐姐,夫人到底……”她嗫嚅着不敢问。玛瑙正色道:“我知道,你听那些?外头来的说了些?有的没?的,她们是商户人家出来,最不讲规矩。夫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真要卖了你,哪还用等到今天?”竹篱都快哭了:“我、我不知道,爷每次看我,都像看脏东西,我真的怕……”“唉。”玛瑙摇摇头,搂着她靠着自己坐下,“依我看,夫人的意思,是想等竹枝她们放出去时,顺带把你也放了。”竹篱不吭声。玛瑙问:“你不想出去配人?”她咬着嘴唇,半晌,实话实说:“我知道,爷是不会?收我的,可?出去……我、我也怕……”玛瑙叹了口气,也惆怅起来。她们这样的丫头,生?在内宅,长在内宅,没?有见过外男,忽然就要被?配给一个小厮管事,以后给他生?孩子,生?的孩子又继续伺候人,实在是……没?个指望。靠墙的炕角,喜鹊和竹枝也在说悄悄话。竹枝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喜鹊道:“你想家了?”“我还没?离开过侯府这么久呢。”竹枝道,“你呢?”喜鹊道:“我也是,不过,我爹妈有哥哥弟弟照顾,我倒是不担心?。”她十分乐观,“其实,外面也挺有趣的,从前闷在家里,天都是小小的。”竹枝也笑了:“大同这边穷是穷了些?,不过比京里松快。”又中肯道,“夫人脾气好,从前爷不大回院子,我们也不敢出去,一天天地?闷着。”她俩说起针线上?的事来,讨论要不要织两件毛衣,送信的时候捎带回去,也好让家里安心?。庭院里,梅韵独自坐在葡萄架下,怔怔地?望着天空的月亮。她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依稀记得家里有个篱笆,也能看见月亮。但?想回忆家人的模样,却发现已经记不清了。一霎间,潸然泪落。第216章 毛衣店几乎整个七月, 程丹若都在为毛衣书而?奋斗。谢玄英替她?找到了芦苇笔,这是在西?北地区才有的硬笔, 芦苇所制, 笔头削成斜角,中?间一道缝,与现代钢笔的笔舌一模一样, 储墨很好, 书写也流畅。她?靠着?这本土化的硬笔,终于顺利画出十几幅教程图。正式交付刻印前?, 专程叫了严刑书的孙女来, 她?十三岁, 略识得?几个字, 懂一些女红。程丹若让她?看着?图学, 她?只研究了一下午,就顺利织出了一段料子。但严小娘子也说,最好能配有文字, 不然光看图还是有些吃力。程丹若当然也打算配文字, 可?图样一定要考虑到大多数妇女的文化水平,文字只能辅助, 还是要靠图。不管怎么说,既然一个全未接触过?毛衣的人,能照本宣科织出正确的针法, 那么姑且可?以刊印了。——她?没有时间再?逐一修改,八月份,无论如何都该开始推广, 否则就赶不上这个冬天。若是不好,明年改版就是。而?这本教打毛衣的书, 就很质朴地被命名为《毛衣图》。这回,程丹若用了上次谢玄英的建议,署名为程措措。她?自掏腰包,花五十两刻印此书,要求商号在推广时,将此书租赁给购买毛线的妇女。一天只收一文钱,抄写免费。最初,鲍、程两人都不太情愿就这么传开,假如垄断一段时间,无疑赚更多。可?转念一想,只要拿到毛衣,心灵手?巧的妇人不难拆解,一样传开,且从来没有做丝绸生意的人,怕女人学会织布的,便应承下来,着?手?推广。他们收走了程丹若与云金桑布交易的大量羊毛(当然,购买陶器的费用也由他们出了),开始清洗、染色、纺线。八月,大同府开出了第一家毛线店。这是稀奇东西?,百姓们当然要围观一阵。小二?趁机对人宣传:“这是知府夫人发?明的法子,把羊毛织成衣裳,粗毛的相当便宜,两钱银子一件,这可?是毛啊。”虽说程丹若不大上街,可?衙门很多本地人,大同的百姓或多或少知道,她?其?实就是大同人,对她?的观感一向不错。再?加上贵妇人的名人效应,难免心动。家底丰厚的妇人进店,摸了摸料子,却有些嫌弃:“这也太糙了,能穿吗?两钱银子,都够我买只羊羔了。”“羊羔吃了就没了,这可?是衣裳。嫌糙的话,试试细毛的,就是贵,五钱到一两银子都有。”小二?口齿伶俐,“毕竟是冬天的大衣裳。”妇人还是不满意:“贵了,一斤棉花才五分银子呢。”“那是棉花,不是棉衣啊。”小二?笑道,“你买毛线也便宜,粗毛一斤八分,够织件大人的衣裳了。”持家的妇人都精明,心头一算,立马惊讶:“线卖八分,成衣要两钱?”小二?道:“会织的人不多,当然贵,看您也是做活麻利的人,不如自己买线回去织。”妇人道:“我可?不会。”“这有图,也是知府夫人印刻的,外头一文一天,咱们大同不要钱,免费看,不过?只能借三天,押金二?十文,书没坏就照价退给你。”小二?递了《毛衣图》给她?,任由她?翻阅,顺便对其?他围观的妇人姑娘说:“咱们这也收毛衣啊,一斤粗毛八分,织成衣裳一钱八分收,但要称重,缺斤短两可?不行。”大家都会算这笔账,惊讶道:“工钱竟要一钱?”但还是嫌弃,“不如棉衣便宜。”小二?耐心道:“棉花一斤五分没错,可?你没算布料的钱呐,一匹好棉布也得?三十贯,再?加上工钱,其?实也差不离。再?说,这毕竟是毛,今年也是刚出来的,羊毛少,等到明年收到的羊毛多了,价格还能再?低些。”拮据的人立即道:“那我明年买就是了——织衣裳非得?买了毛线?这一来一回多麻烦,不能赊账吗?”虽然毛衣很贵,可?一件衣裳一钱银的手?工费,不赚白不赚。“乡里乡亲的,当然能赊,但一户只赊一斤。”小二?说,“织得?好的,分量没少才行,咱们这是新生意,也经不起折腾。”“放心吧,都是街坊邻居,还能卷了跑了不成?”爽快的邻居大婶一拍大腿,“给我来一斤,对了,册子也给我一本。”“押金二?十文。毛衣针五文一对。来,大婶,这里摁手?印。”人家肯赊毛线的钱,大婶也不怕他赖账,掏钱画押,抱了毛线和书回家。有她?做榜样,其?他妇人也难免心动,伸长?脖子瞧了瞧《毛衣图》的样式,自忖应当不难,便也要了册子和毛线回家去琢磨。一天飞快过?去。夜里,掌柜和小二?盘账,一件毛衣都没卖出去,但毛线赊了几十斤,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他们已经很满意了,大夏天的,毛衣哪里卖得?出去,挂着?的两件都是摆设,为的就是卖毛线出去,多叫些人动手?织起来。刚开始,肯定手?脚慢,估摸着?半个月才能挣到,以后手?脚快了,十天就行,也就一天一分银的工钱。这价格自然不能同绣娘的工钱比,可?胜在不费眼?又简单得?紧,家里老?人小孩也能做,能有这进项,一个月能多吃几炖肉。可?惜,这会儿的毛线还是贵,没法子,今年做得?仓促,羊毛不够。胡人那里,也要留着?羊毛好过?冬,不肯多卖。“今年练个手?,明年才是硬仗啊。”掌柜打完算盘,随口道,“羊要涨价了,哎哟,亏得?咱们和胡人做生意,不然羊肉都快吃不起了。”小二?心中?一动,讨好地问:“您老?说,养羊有没有赚头啊?”掌柜睇他:“怎么,家里要养?”“我老?娘有点心动,这不是粗毛也有三分一斤,一头羊怎么也有三五斤毛吧,这就是一钱银子的赚头啊。养十头,就是一两银子。”普通人家精打细算,一两银子听着?不多,也能多扯几匹布了。再?说了,这还是纯粹的羊毛,不是羊,今年收过?,明年还能再?收,羊奶能喝,羊崽子能卖,真不亏什么。他越想越心动,口气也热切起来:“您老?指点指点?”“养可?以,甭多养,羊多了啃庄稼。”掌柜警告,“这玩意儿,还是从胡人那边买划算。”小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就听您的,先养个两三头吧。”*羊毛事业缓慢展开时,谢玄英迎来了八月最重要的工作。——主持府试。考生考完县试变成童生,考完府试就获得?了参与院试的资格,考完院试才算是广为人知的秀才。作为正式科举前?的预备考生,府试没有那么正式,出题人就是知府。现场考,现场批,过?程比较简单。可?作为科举的一部分,这也注定会决定很多人的命运。谢玄英很重视教化工作,对于这场考试,也提前?做了准备。他出了五道大题:孝经一题、四书一题、策论一题、诗赋一题、书律一题。这本来没什么,中?规中?矩,都是按照朝廷规定出的,但他想起当初巡视学校的感慨,想想,把这张考卷拿给了程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