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作者:英桃      更新:2023-04-28 07:01      字数:4237
  李青文才十四,身子骨还没硬,其实没啥大力气,亏得女人又瘦又轻,地方离的也不远,要不然可就费力了。他们趟着雪到了窝子那里,一开门就看到里面好几张焦急的脸,那些人一看女人被背回来,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把人接回来。女人哭着说官兵不理睬,里头的人俱是一脸绝望,哭嚎道:“没想到我孙昌抚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浩儿被我这个爹牵累至此,我还在这苟且偷生,我儿为了我……”“你这丫头可真是莽撞,大黑天敢偷跑出去,我看你、你是想要急死娘啊你!”中年妇人哭的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你哥已经这般,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和娘怎么活啊!”李青卓往里挤,打断道:“病人在哪儿?”那些人愣怔了半天,有人伸手指了指火堆旁的一团隆起,李青卓便径自走了过去。李青文跟在后头,解释道:“我二哥是在医馆做学徒的,虽然还不是大夫,总比你们在这干着急强,让他给瞧一瞧。”这些人本来都已经听天由命了,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转机,有几个年轻的立刻跪倒在地,激动道:“诸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孙家没齿难忘。”“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别高兴的太早。”李青卓道:“他如何病的,你们仔细说一说。”孙家人一股脑的上去,李青文默默的站在原地,他总觉得二哥治病的时候有点冷酷无情……一边号脉一边听他们说着症状,然后李青卓把周遭的人赶远了些,从包里掏出一个布褡裢,取下里面扎的银针。看着光亮中的细针,李青文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疙瘩,抱着胳膊想,这里头也冷了吧。在几声惊呼中,李青卓从银针从病人身上挑出一根白色丝线样的东西,一连七八条,躺着的人身体一震,长出了一口气。孙家人一看这般,连忙拱手道谢,李青卓道:“你们这太冷了,住久了身体禁不住,得寻个暖和的地方才好。”听他这样一说,李青文才察觉到,刚才着急救人,没注意到这里面冰窖一般。孙家人苦着脸,道:“恩人说的是,可那些官兵才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自己并不会盖房子……”李青卓想了想,道:“先把病人抬到我们那里去,其他的明日再说。”孙家人自无不可,又是千恩万谢。来时的火把已经点不着了,回去时一帮人摸着黑。蒋立平他们走后,许多东西还留在这里,不好让外人随便住进来,只让病人躺在李青文这,李青文自己去江淙空着的铺盖那里。孙家人不能留下,有点不放心,但李青卓已经出手救人,他们感念恩情,也就听从吩咐。折腾这么一下,没过多久天就亮了,病人已经醒了,虽然有点虚弱,但走路没甚问题,起来后给李青卓磕头。没一会儿,孙家人过来,看到儿子孙永浩好了,喜的落泪不止。李青文突然觉得,他二哥放弃学医去读书,可能是件憾事,救人也是重要的事情啊。不过这种事情谁可惜也没有用,终究还是要看他本人更想要做啥。从前只是见过,并无深交,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孙家人把李青卓当做救命恩人,便说起了他们被流放之事。孙永浩的爹孙昌抚曾任三管大夫,是个从五品的散官,得罪了朝中大臣,故被流放至此,至于如何得罪人,孙昌抚摇头不愿意说,“如今沦落这地步,并非我好脸面,只是不想给恩公找麻烦。”他不说,李家人也不问,只是提及他们应该把住处修缮一番,要不这个冬天可不好熬。孙家人一听,都是一脸苦笑,要说读书题字,作诗吟曲,他们倒在行,可不会弄这些下力气的粗活。李家四个对读书人不自觉的尊敬,闻言便要帮一把。昨天晚上黑着,看不真切,白天再去,发现他们住的地方不比马厩旁边强啥,半截在地下,地上各种木头搭成一个三角形,可不就是个地窨子。这地窨子倒是不透风,只是他们弄不到禁烧的柴禾,只靠着枯草和灌木烧的很快,热一阵就成了灰烬,那点暖意很快就在地窨子里面散的一干二净。好被褥够厚,要不然他们一家人可捱不了这么久。李茂群和李青瑞打算给他们搭火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孙家人自是一通感谢,几个年轻人帮着一起干,动作笨拙的像是鸭子一般。见状,李青文都有些忧虑,就这样,他们能在这里活下去吗?江淙他们那群人,不但人数多,还都年轻力壮,力气和本事一样不少,这样他都放心不下……他心里想的事情都写在脸上了,孙永浩强笑道:“没有人受不了的罪,这世道谁又能活的轻松。”李青文点头,是这么个理,他们一家人几千里都走下来了,可以见得并那么容易倒下。花了几天的功夫,地窨子里面的炕和火墙都弄好,烧火试了试,把冒烟的地方重新拿泥巴抹一下。松软的枯草先放进去,点着后,再放灌木枝子,灌木枝能烧旺后,打下一层火底,再放干牛粪。虽然牛粪不会像木头那样烧的快,但它烧的慢,也烧的久,这样炕和墙都热起来,地窨子里面也多了几分暖意。孙家的事情一解决,李青文他们就该出发了。临行的时候,李青卓给孙家留了一些常用的药。这趟他带了许多药包,只有他自己病了,剩下不少,好不容易带这么远,拿回去太可惜,大部分留在蒋立平他们那里。李青瑞同老邢头说好了,让孙家人自己来装点马粪烧炕,老邢头答应了,一直在问他们啥时候来。李青文同他说,“这个不一定,我哥让我不要急,在县城等押送流犯的差役,人多才好北上。”老邢头连连点头,“路上可要小心些。”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自然有些感情,李青文问他除了酒想要啥,老邢头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好。李青文说走之前你要是想不出,我自己看着买吧。第41章李青文还是没能骑马, 因为他刚开始学,还不熟练,江淙离开前, 特意跟李青瑞说,让他看着李青文不让他骑马。还有就是东西很多,一个爬犁装不下,他的爱马得去拉另外一个爬犁。好消息就是他回去的路上不用再走着。离开的时候, 马厩和牛棚的几个老兵跟着一起出来,孙家的人也来送行。知道李青卓要去京城读书,以后可能很难再来这里, 孙昌抚特意写了一封信给他, 收信的是他的至交好友,他的好友在京城做官, 李青卓去京城后有事可以找他。李青瑞去官兵那边问询一番, 同老邢头和孙家人挥手道别, 跟在官兵后头出发。有前头的人开路,后头人马走的更顺, 李青文坐在爬犁上, 头和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 将冰天雪地隔绝在外头。他们这一行人中, 那几个差役就是押送他们来边城的, 当时雪大,被拦在这里,后来又下雪,回去的日子便推迟到现在。他们把犯人送到便交差, 没有命令在身, 早点晚点回去都没有大碍。十几个官兵有骑马的, 有架爬犁的,他们要送到京城的东西可比李青文他们的贵重的多,有虎皮,熊胆、熊掌、人参等等,是替林将军送的寿礼。林将军就是统领现在边城士兵的主将,周丰年就是在他手下做事。虽然后来又下了很厚的雪,但有了爬犁,走起来比刚来时还要快,就是马和骡子有点受罪。李青文和李青卓也不会一直坐在车上,时不时就下来跑,老实呆在上头有可能会被冻坏。押送寿礼的小头目叫陈文,人还挺好说话的,走着走着没意思了,还会来后头跟他们说话。听说他们来边城的缘由,诧异不已,跟李青瑞竖了竖拇指。李青瑞只是笑笑,问他们啥时候回边城,陈文开玩笑的道:“咋,你们还要再跟我们一起回来?”李青瑞点头,“若是时候能赶的上,那再好不过了。”陈文的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他是不知道这几个人咋想的,这狗屁地方他们这些人是呆够了,几千人窝在那,方圆千里不见一个生人,人死光发臭了怕是都没人知道。遗憾的是,他们到京城后就会即刻折返,不得停留,而且他们一行骑马,无法成行。李青瑞并没有多失望,能赶上就最好,赶不上就只能在县城等了,最不能耽误的就是有命令在身的人。为了赶路,白天几乎都不怎么停,只吃干粮,晚上才会歇一歇。他们这些人中,不少都是习惯赶路的,熟练的搭帐篷,垒灶放锅,随便捧点雪化成水,喝口热水就很舒服。李青文吃完饭去外头看马和骡子,检查了它们的蹄子,用盆端文凉的水饮,然后放草料。它们吃东西的时候,李青文就用手梳毛,骡子和马都很老实,被梳的舒服了,耳朵会动来动去的。因为这匹马力气比骡子大些,拉的东西就多点,李青文多给它挠了一会儿。他们运气不错,出发后没有遇到什么恶劣天气,一口气行到最近的驿站。托陈文的福,他们四个还得到了免费的饭和咸菜,李青卓看他们这里有人冻伤,帮着处理了一下,留下两瓶膏药。他们这里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看病也只能去前头的驿站,离他们这里有百八十里,更糟的是,前头的驿站也未必有他们需要的。因着这个,离开时,驿夫还多给他们装了些草料。出了驿站便入密林,回想刚来时的经历,李青文对这个地方还有些惧怕,只是这回林中野兽冬眠的冬眠,躲起来的躲起来,并没有饿肚子跑出来找食。林中的雪很厚,有的底下压着树枝,爬犁走过时,可能会被卡住,所以速度比之前慢一些。周遭光滑的雪地上没有野兽的脚印,走起来倒是没有多害怕。出密林后不好找柴禾,他们就在这里收一些干树枝装上,上面的人下来走着,装点树枝也不会太重。就这样行了快二十多日,一直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大家还在庆幸,结果晚上刚扎帐篷,十几只野猪突然蹿了出来。帐篷和锅都被拱翻了,陈文他们吓了一跳,立刻围在爬犁旁边,有人抽出佩刀,有人用弓箭攻击野猪。野猪皮硬且厚,他们的弓箭就算打到也刺不进去。射箭的举动惹怒了野猪,更凶猛的冲过去,有人被撞到,有人被刺伤,立刻哀声一片。野猪体型庞大,黑咕隆咚,一只起码有三四百斤,长长的獠牙露在外头,狰狞而可怕。这玩意像小山一般,跑起来很快,厚雪对它们来说丝毫没有妨碍,地仿佛都被踩踏的动起来,要是不小心被他的蹄子或者牙碰到,必定受伤不轻。青文惊呆了,野猪和家猪的差别如此之大,难怪当初江淙会受伤。眼瞅着陈文他们受伤的越来越多,李青瑞立刻掏出所有的松明,一边点一边喊,“被子拿来!”松明多油,在火上一燎,瞬间就着起来。李青文把两床被子都放上去,火舌很快将被子舔舐至其中。忍着火烧的痛,李青瑞将烧着的被子扔向野猪群。到底是野物,不管多凶还是怕火,那些野猪被惊到,四散逃开。李青文和李茂群俩人立刻就把地上的火烧的更旺,李青卓去给那些人看伤口。这么一功夫,临时的营地一片狼藉,没有负伤的人重新搭帐篷,煮饭,受伤的人龇牙咧嘴的喊着倒霉。也是赶巧了,野猪晚上会出来寻食,而他们恰好这个时候没把火生起来,要是火堆早点弄起来,野猪看到火光也会避开。万幸的是,都受的轻伤,又得到及时的治疗,没甚大事。陈文对李青瑞道谢,也没多说,只让他以后在边城有事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