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深沉，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文德抿了抿嘴，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默了一会儿，笑着道，“对啊，她那么好看，又很有才艺，而且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向您这边。”

  她说话的语气是轻松愉悦的，完全听不出来她的担心。

  文德说话的声音很小，大堂里热闹的欢呼声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俩人虽然离得很近，苏玖龄却依然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又把身体往她的方向倾了点，打量的视线盯住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上来揣测刚才她说的话是什么。

  很快，苏玖龄就放弃了。

  文德笑得很开心，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从她脸上完全读不到一点担心害怕的样子，也猜测不到她刚才说了些什么。

  现场人声鼎沸，十分热闹，苏玖龄的耐心也在这种坏境下受到了一丝波澜，既然没有听清楚，他也没有耐心再去多问一遍。

  看她表情没有异常，苏玖龄问完这句话后，也没多想什么。

  现场又安静下来。

  这一场的表演节目是古典舞，领舞人员也是小媚姑娘，苏玖龄撩撩衣袍，复又端坐在椅子上，认真地欣赏着台上的表演。

  文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侧脸，在苏玖龄偏头看过来的瞬间，收回视线，与他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看表演。

  只是这一次，文德完全没有了欣赏表演的心情。

  她的心即使没有跌到谷底，却也是非常难受。

  喉头哽得慌。

  她的心情再一次因为他的举动而受到了波澜。

  说实话，文德讨厌这样的自己，不喜欢变成一个整天只知道围绕着男人转的存在，更不喜欢变成一个闺怨女子。

  那样的她，是她最讨厌的。

  可内心的难受怎么也堵不住。

  每当她看见小媚姑娘带着爱慕的眼神瞥他一眼时，她内心的不安就增加一分。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感情亦是如此，谁也无法保证能携手一生，白头偕老。

  即使今天许下了海誓山盟般的誓言，明天也有可能分道扬镳。

  文德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有些患得患失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派遣掉内心的忧郁和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

  眼眶有些发酸发涨，心口堵得慌。

  闷闷的，涩涩的。

  浑浑噩噩间，文德看完了这场令在场所有男人都为之疯狂的舞蹈，夜幕彻底降临，男人们的“天堂”生活也开始了。

  老鸨穿着艳丽的衣服把他们领到了天字号房。

  这一次，没人再跟老鸨讨价还价，就连一直因为舍不得在这方面浪费银子的薛来也爽快地应了下来。

  他们依次坐好，楼里的小二时间掐的刚刚好，刚出锅的一道道美食端了上来。

  文德是个吃货，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的事情大。

  所以，在看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时，所有的郁闷全都被她抛诸脑后。

  她像个学堂里认真听夫子讲课的小学生一样，身体挺得板直，时不时地瞅一眼苏玖龄，然后再瞅一眼苏玖龄。

  那货始终慢条斯理地端着茶盏，也不喝，就那么端着。

  文德巴巴地看着他，“大人，该吃饭了。”

  她手里拿着筷子，眼睛盯着桌上的美食，连一秒钟都不舍得移开，随时做好了准备饕餮一顿的准备，现在就等着苏玖龄一声令下了。

  苏玖龄偏头看她，那贪吃的小模样，带着几分孩子气，又带着几分可爱，天真，还有俏皮。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文德身子往后一靠，躲开了他的抚摸。

  “吃饭呢。”她两眼弯弯，娇嗔道，“别乱摸头，脏。”

  “爷不嫌你。”苏玖龄一本正经道。

  看他带着几分较真的意味儿，文德哭笑不得。

  “但我嫌啊，这么好的菜弄脏了吃不了多可惜啊。”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文德放下筷子，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昂起小脸，“你还较上真了是不是？”

  “注意影响。”

  苏玖龄轻飘飘地瞟一眼一直正襟危坐的薛来，说着一本正经地话，可那态度以及语气却让人听不出来一点认真的感觉。

  薛来汗颜。

  苏大人也太能装了。

  明明自己很享受车姑娘的主动，却还装得一本正经。

  累不累啊？

  虽然薛来很想吐槽，但他还没这个胆子，只能在心里小小腹诽一下。

  经他这么一提，文德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坐着个薛来，薛来太安静了，安静到没有一点存在感，她一个激动就把一个大活人给无视了。

  她嘻嘻一笑，松开他的胳膊，“那能吃了吗？”

  “在我面前，不必行这些虚礼。”

  他是指他不动筷子，其他人就不能先动筷子的事情。

  文德重重点头，毫不客气的夹了一块肥美的鱼肉放到苏玖龄的盘子里。

  “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苏玖龄脸色一黑。

  “爷才二十二。”

  “卑职十八。”

  意思是只要你比我大，喊你老人家没毛病。

  俩人旁若无人的斗嘴，薛来在一旁坐的难受。

  “孙公子，吃啊。”

  文德看他始终没有动筷子，催促他道。

  薛来看一眼苏玖龄，他是主，他是仆，主仆之间本来是没有可能同桌而坐的，今天为了查案已是破坏了规矩，现在主人没发话，他不敢动筷子。

  “吃吧。”苏玖龄吩咐道。

  薛来这才拿起筷子。

  自打今天穿了这身玄色山河锦绣缎袍，薛来就浑身不自在，手脚僵硬，仿佛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每走一步，每到一处地方，处处都在担心这身衣服会不会不小心被刮破，被人不小心溅上汤渍。

  现在连吃饭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生怕把衣服给弄脏了。

  他压力实在太大了。

  薛来搞不清楚苏大人为什么要让他穿这件，不能让他穿其他件吗？

  再说了，苏大人的衣服也不少，虽然他平时比较节俭，可再怎么说也是一品大员的独苗，再节俭，跟他们这些普通人相比还是非常奢侈的。

  他柜子里的衣服每一件都是精品。

  虽说穿上也会有心理压力，可总比这件皇上赏赐的衣服要好吧？

  他感觉自己穿得不是衣服，而是枷锁。

  “表现轻松些。”

  苏玖龄淡淡道。

  薛来哭丧着脸道，“爷，轻松不下来啊，属下一想到这是皇上赐给您的衣服，属下就浑身紧张。”

  “骗你的。”苏玖龄淡淡的瞥他一眼。

  “？”

  这下连文德都懵住了，她夹菜的动作一顿，又给自己盛了碗汤，偏头看一眼薛来。

  “啊？”

  薛来显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

  苏玖龄意态闲闲地觑他一眼，“爷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