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作者:照破山河      更新:2023-05-05 21:20      字数:3308
  此言既出, 原本还有些私语声响的英元宫顿时鸦雀无声。谢之容为皇帝侍君,为后宫中人,不该插手朝政, 然而,皇帝愿意,谁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所以各个心照不宣,不提谢之容的身份。两地分居可用不到君臣身上,这话只差没明说谢之容的身份了。宁明德转头,皱眉看向那人,欲言又止, 颇有些被人捷足先登的恼怒。冕旒上的珠玉轻撞。众臣的心不由得随着萧岭的动作提了起来。萧岭头疼, 免不得眉心微皱, 因为疼痛而显得比往日更为不耐的神情看得那官员心中悚然。但即便悚然,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况且他并没有打算回头。这话鲁莽,却是朝中不少人的心声。即便有些人知道谢之容可以胜任中州军守将一职,并且比好些人都更为合适, 他们亦难以全然接受。更觉得先前皇帝所做不妥,既然要重用谢之容, 何必将人纳入宫中,还用了那样和胁迫无甚区别的法子!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皇帝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就在众人心越来越紧的时候, 他认真地回答了,“从皇宫到城外不远, 算不得两地分居。”萧岫忍不住笑出了声。与萧岫离得近的几个宗亲忍不住往他身上看。萧岭似乎也往这边看了眼, 萧岫立刻收敛了戏谑神色。皇帝的回答很平静, 甚至称得上温和。倒令那原本打算据理力争的官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愣了一息才说出句:“是,臣知道了。”没了?萧岭亦有些讶然。这么轻易就没了下文让萧岭甚至以为,这人不是反对谢之容做守将,而是真关心他俩两地分居怎么办。虽然天子的家事也是天下事,但怎么听自己的大臣提起自己和另一个臣子的私情,都觉得很微妙奇怪。宁明德则道:“臣以为,谢将军居城外,往来相见,的确远了些。”这个往来相见见的是谁,不言而喻。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臣以为,或可从城中寻一宅邸,暂做将军府。”折中一番,便于萧岭和谢之容相会。萧岫瞥了他一眼,觉得此人心无国事,一门心思都扑在帝王家事上,难成大器,不堪为官。不得不承认,如果萧岭和谢之容真要是有私情,萧岭会觉得他这个提议很贴心,问题就在于没有,况且就算有,两人也不是要日日腻在一处,离了对方就食不下咽的性格,所以萧岭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必,”萧岭直接拒绝,“无甚必要。”宁明德以为自己提的场合不对,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事的确不对,于是道:“是。”而皇帝的话倒令某些心思不正者蠢蠢欲动。此时中州军的大小事务多如牛毛,皇帝与谢之容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故而……很有机可乘。既无事,即散朝。萧岭令去御书房。许玑便让人令御医到御书房候着。萧岭隐隐听到这话,笑得极是无奈。王恬阔比萧岭晚了一刻到御书房。问诊流程萧岭已然轻车熟路,王太医给他号脉,他便拿起了份礼部送来的文书看就。是恩科第一批会试的名单。萧岭翻开。第一页取前十。陆峤居第二。萧岭往下看,又见一熟悉人名。他表妹正在其中,属七。对于萧琨玉这个从小受的教育都于政事无干的人来说,能考中第七,实在出乎萧岭预料,心中还生出了点孩子出息的欣悦之情。至于第一,萧岭想,他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这个人姓江,名三心。萧岭失笑。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确定原书中没有这个人。不过想想剧情已经崩成了这个样子,出现任何人都没什么可奇怪的。王太医令开药。萧岭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头,正好与王恬阔对视。王恬阔不期皇帝能突然抬头,惊了惊,立刻将头低下,道:“臣失礼。”萧岭摆摆手。看诊过后,王太医令退下。不多时,便由许玑这个关系和萧岭更为亲近的内侍转达医嘱,一言蔽之:多休息少熬夜别喝酒。萧岭摸了摸鼻子,没答应也没反驳。萧岭粗粗看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时手顿了下。本次恩科会试因分了京畿及附近北方省份、东南、西南和西北三场之后,录取的贡士并不多,取整二百人,那日在酒楼见到了陈爻陈公子,排一百九十九。萧岭放下文书。以那陈公子对考试的厌倦程度,也不知能否在廷试上见到他。夹在数本文书之间的是应防心的奏折,应防心规规矩矩地报告了工科录取的人数,三十五人,用应防心的话来说还是:盖因无人可用,勉强取之,无可奈何。倒是实话。萧岭摇摇头,勉其辛劳,旋即又令第二次考试仍由应防心等人负责,再拟名单送来。他要从工部中,另辟出一新部门。《水经注》中就已经记载了点燃石油以照明,有煤、有天然气、时人多天然气为火井。这些东西,倘只小范围地用于民生,制药、煮盐等等,且只局限于产地,未免可惜。萧岭若有所思。在幻想着完整的重工体系之前,萧岭回神,国库得先有钱,吏治得尚算清明。拿起另一本。第一场廷试就在五日后。目光落在奏折上,萧岭的思绪被完全拉回。以刑部上下对于季咏思案之厌恶,其人数十重罪均已核实,桩桩件件都足够三族族灭,况且其亲友涉及案中的更不少,且还有朝臣宗亲。简直烂到了根里!萧岭令一律依法处置。绝不可忌于涉案者身份而网开一面。许玑送来了温度已经降得适合入口的药。萧岭闻到药味,抬头一看那碗黑乎乎的玩意,原本冷然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这是做什么?”他喃喃。许玑同萧岭道:“陛下,王太医令特意开了不那么苦的方子,定然比先前的药好入口。”萧岭放下笔,但是没接。他的眼神明晃晃写着你骗鬼呢?就算真开了没那么苦的药,这个不苦也是相对而言,又不是真不苦!许玑劝道:“陛下提早喝了,头脑清明也更便于看奏折。”萧岭闻言忍不住笑,指节敲了敲掌下的文书,道:“看这些玩意朕感受不到头疼。”气都够气死了,还头疼什么?玩笑是玩笑,说完萧岭就接了过来。萧岭一直觉得,苦药一点一点喝的原理和凌迟差不多,不妨捏着鼻子直接灌,遂屏息,一口喝了进去。药甫一入口,萧岭就后悔了。然而他不是小孩,绝没有药入口了再吐出来耍赖说不喝的道理,硬生生地将一碗一口气喝干净,然后立刻放下碗,拿起刚刚被许玑续上的茶一饮而尽。他张嘴,只觉得嘴里苦得连吸一口冷气都发甜。“你这是欺君!”许玑请罪,而后才说了句,“陛下,药哪有不苦的?”萧岭摆摆手,示意许玑快点滚蛋。而后才将目光投到文书上。苦的他有点恍惚。我方才在想什么来着?萧岭晃了晃脑袋,继续看。凤祈年在奏折中请陛下出题。萧岭想起之前同谢之容一道定下的题目——守法责成以立功者。由皇帝亲手书写的题目被极谨慎地封装好,由许玑并四照夜府护卫一道送往礼部。待处理完诸事,已到傍晚。萧岭用过晚膳,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见窗外天色正好,霞光如火,而碧空澄澈,便披上披风,去御花园散步。他先前和谢之容在一起时不令侍从靠近,自己时也不让。萧岭一边想一边在花园中转,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缺了什么。许玑等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跟了将半个时辰。晚风已经有些冷了。许玑上前,“陛下,夜中风凉,您可要先回去?”萧岭脚步一顿,询问道:“许玑,你觉不觉得,朕身边缺了什么?”许玑奉帝王之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萧岭打量了一番,回答道:“臣不觉得陛下衣饰有何缺漏之处。”萧岭表情中的疑惑更甚了,点点头,道;“好,先回去。”没回御书房,先回了寝宫。他看了一会书,那种缺了什么的感受更浓。萧岭放下书。他缺了什么东西吗,不对,他什么都没缺。他觉得不对劲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和谢之容朝夕相处!萧岭顿时了然。因为几乎天天和谢之容在一处,以至于谢之容不在,他甚是不习惯。萧岭找到了自己觉得不对劲的所在,本该舒服不少,在清楚了之后,反而更难受了。萧岭唤许玑,“朕知道朕缺了什么。”许玑顿了顿,看着萧岭眼前发亮的样子他只好配合道:“陛下缺了什么?”萧岭回答,“朕发现,之容不在。”许玑:“……陛下英明。”等了许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半晌,许玑道:“那陛下打算?”陛下若是宣谢之容来还是好的,要是怕耽误中州军那边的公事,自己要出宫才是天大的麻烦。这才分开不足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