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出书吧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今天看入了迷忘了时间，清垣又为她延长了营业时间。

  素素回头看了看正锁门的清垣，突然豪气万丈拍了拍自己的新车说：“你住哪儿啊，我开车送你回去。”

  清垣回头，皱了皱眉看看她的车，似乎不信任，素素忙说：“这里面空间很大的，你进来试试。”

  说着一点钥匙，车门自动向上划开，电动车立刻有了跑车的气质。清垣弯腰坐进去，空间确实还好，后座竟然还有安全带。

  素素进去坐在前面驾驶席，美滋滋道：“不错吧，我爸送我的，估计全城都找不出第二辆。”

  “不会被交警拦吧？”清垣问。

  “不会，我爸说这是新型能源车，还挂了车牌呢。”素素说。

  清垣往后靠了靠，对这小车也有点肃然起敬了，可是等一开起来，他差点笑出声，素素一脸严肃地把着方向盘，可这速度，就是电动车的速度嘛。

  上次送清垣回去的时候素素喝醉了，睡了一路，这次按照清垣的指示七拐八拐的才到了地方，她从车窗往外看了看，眨眨眼，“这地方都该拆了吧。”

  “嗯，可能明年就拆了。”清垣解开安全带下车。

  素素回过头，“你在那么贵的地段开书吧，怎么对住这么节俭？”

  “里面其实还好。”清垣说，然后看了看她，“要不要进去坐坐？”

  素素还真挺好奇的，这个小区从外面看，让人简直怀疑它是古建筑，阴森森的跟鬼宅一样，这里面这能住人？

  “唔，也行，我上个厕所再走。”素素说着把车开到小区墙根停下，挨着几辆破旧的老年代步车。

  跟清垣走进楼栋后，素素还天真的跺了几下脚，发现没有声控灯后，立刻害怕的紧跟两步。清垣打开了手机照明灯，可是周围的墙壁早不是白色的了，暗呼呼的吸光，楼道显得很昏暗。清垣就走在素素一侧，一阶一阶的用手机晃着灰黑色的楼梯。要不是跟他熟，素素绝不会有勇气跟人上这种地方。

  老楼总共六层，清垣住在四楼，素素一路走上去，发现楼道里的窗户都亮着光，有的还传来炒菜的声音，炒辣椒的味道让素素咳嗽了几声。

  清垣打开了门，他的家里还是挺整洁的，但是……这种环境下，再整洁也就那样了。地面的瓷砖都开裂了不少，有的地方还缺角，墙壁薄薄的粉刷了一层，可是底下的黑灰色还是能透出来，家具很少，墙边倒是有两个简易的书架，上面放着不少书。素素在清垣的指引下去上过厕所，回来的时候见清垣给她端上了热水，然后指了指桌子对面充当板凳的纸箱。

  素素怕纸箱不结实，特意看了看里面，纸箱里装的都是书。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啊？”素素捧着水杯说。

  “不到半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清垣喝了口水四处看看，“这里的声音，很像我家。”

  “啊？”素素差点打了杯子，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邻居的声音，真是的，这不成心吓人么？

  素素侧耳听了听，老房子不怎么隔音，隔壁邻居骂孩子，炒菜，甚至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都能听见。

  “你家在J市吗？”素素问，听他刚才的意思，应该很想家吧。

  清垣的眼睛盯着杯中沉浮的几片茶叶，好久才说：“不是。”

  素素默默喝完了杯中的水，站起身说：“那我走了。”

  清垣站起身，“不自在吗？”

  素素说：“嗯，你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说你的事，那我就走呗。”

  清垣想了想，说：“你坐下吧。”

  素素重新坐下，清垣浓密的睫毛低垂，眼睛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眼神。随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素素手里的水杯也渐渐变冷。

  他身上的故事很沉重，在这个环境里听着，说不出的压抑。但总结起来，也就是三两句话的事。

  他自小叛逆，乃至于他本来重男轻女的父母，最后都打心眼里觉得姐姐更加省心贴心。十五岁那年，父亲打了他，说从此没有他这个儿子，他便离家出走，四处流浪，一直到去年，偶然得知家人已全都去世。

  出事那天，清垣的父母和姐姐姐夫一起去旅游，因为他姐姐刚查出了怀孕的消息，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只有姐夫被抢救了回来，清垣也是姐夫找到的。当时周家的财产已经被亲戚们霸占的差不多，但房子和里面的一些东西还在，清垣不想住那个寂静的房子，就把它卖了，然后继续四处流浪，半年前他来到了j市，花钱开了那家书吧。

  姐夫告诉清垣，自从他走后他父亲一直很后悔，母亲虽然还是四处说他不懂事，可还是念叨着希望他能回来。

  刚得知消息时，清垣说不上自己有什么感觉，直到看见姐夫那里姐姐的遗照，眼泪才突然掉下来，一颗接一颗落个不停。

  他都没看到她出嫁。

  头顶的灯泡黄澄澄的，对面的清垣讲完了，素素手里的水杯已经冰手，她默默放下了，轻声说：“对不起。”

  她没想到这么沉重，她不该乱探求的，眼睛里含着歉意，她伸出手去覆在他的手背上。

  清垣掀起眼皮看着她，他的眼睛很黑，很深，没有泪光。

  素素见他定定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了，把手收了回来。

  “那个，我走吧。”素素又站起来，只是想了想外面的楼道，说，“你能不能送我下去？”

  清垣点了点头，起身带路。

  这次素素打开自己的手机灯照明，紧跟着他的步子一阶阶往下走，这会儿楼道里已经比刚才安静多了，让她更加害怕，走着走着，手机的照明灯不知怎么突然灭了，素素吓了一跳，忙叫前面的清垣，怕他自己走了。

  “等等，我害怕……”

  素素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抱住，脸贴在了柔软的衣料上，还能感觉到扣子冰凉的触感，清垣的声音就在耳边，“别怕，我在这儿。”